端妃劇痛難忍,一邊發出慘叫,一邊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宋氏見狀,立刻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了端妃的脖子。


    她咬緊牙關,雙手死死地扼住端妃的脖頸,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端妃掙紮著,那張如桃花般粉嫩的麵龐,轉眼間變得如豬肝一般。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侍衛和花如都驚呆了。


    待到他們反應過來,三人便如瘋了一般,一同衝了過來,叫嚷著,嗬斥著,撲上去解救端妃。


    由於擔心傷到端妃,兩個侍衛自然不敢拔劍,隻能對著宋氏又踢又踹又打。


    但宋氏毫無反應,依舊緊緊地拖住端妃不肯鬆手。


    蕙蘭深知宋氏此舉的意圖,於是,就在侍衛們和花如都衝過去,屋內一片混亂,無人留意她的時候,她迅速打開門,快步跑了出去。


    門外寒風凜冽,飄著零星的細雨。蕙蘭在離宮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地狂奔著,一邊瘋狂地高聲呼喊:“走水了,走水了……快起來逃命啊!”


    她心想,唯有高呼走水,關乎那些女子的生死,她們才會有所行動吧。


    果不其然,須臾之間,她遙遙望見東南方的數間屋子,陸陸續續亮起了微弱的燭光。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蕙蘭回頭望去,隻見一名侍衛追了出來。


    她竭盡全力地奔跑著,呼喊著,氣喘籲籲,心跳如雷。


    僅存的一絲意識告訴她,決不能停下腳步,決不能讓端妃的陰謀得逞。


    然而,蕙蘭終究跑不過那步伐矯健的侍衛,縱然沒有回頭,她也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之間,蕙蘭聽見他拔劍的聲音,那“唰”地一聲響,令她的心猛地一顫,直覺一股寒氣襲來。


    蕙蘭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一橫心,安慰自己道:“如此死去,也好過被端妃灌下毒藥,再偽裝成我與宋氏自相殘殺。離宮的其他女子,很快就會跑出來,親眼目睹我在侍衛的刀劍下殞命,那麽端妃他們,也休想置身事外。”


    正在此時,一聲清脆的呼哨聲,響徹夜空。


    蕙蘭驚愕地看到,前方的樹上、屋頂上,突然跳下十餘名黑衣人。


    其中一名,徑直奔向她,飛起一腳,瞬間將追趕她的侍衛踹倒在地。


    其餘的黑衣人,則聚攏在一起,迅速向宋氏居住的小屋逼近。


    蕙蘭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夢境。


    那名踹倒侍衛的黑衣人,蹲下身子,將倒在地上的侍衛捆綁起來,然後扯下了自己臉上的麵巾。


    蕙蘭震驚地發現,這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陳同!


    他看著呆若木雞的蕙蘭,輕聲道:“讓娘娘受驚了!”


    身後傳來一陣騷亂,蕙蘭回過頭,看到黑衣人已經衝進了宋氏的房間。


    來不及多想,她緊跟在陳同身後,匆忙折返回去。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黑衣人將端妃、花如,還有剩下的那個侍衛,團團圍住。


    宋氏,已經被救了出來。她站在廊下,臉上雖有傷痕,但看上去並無大礙。


    蕙蘭鬆了口氣,剛向她走了兩步,卻猛然發現,與宋氏相鄰的那間屋子,突然亮起了燈光。


    片刻後,那房間的門,轟然打開。


    聽到聲音,陳同帶著幾個黑衣人,立刻迎上去,恭敬地站在門口處。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房間裏緩緩走出,一步步邁進了宋氏的房間。


    緊接著,一個威嚴莊重的女聲,緩緩響起:“端妃,你好大的膽子!”


    蕙蘭站在旁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竟然是太後!


    她做夢也沒想到,太後竟然一直藏在宋氏隔壁的屋裏。


    當時在房後,她無意中聽到那個空房間裏傳來的動靜,原來並非幻覺。


    這會兒,蕙蘭終於明白,為何太後在得知端妃給大皇子喂食摻了禦米果漿汁的山楂丸後,不僅絕口不提,還解除了她的禁足,甚至對她滿口稱讚。


    不過是為了麻痹端妃,讓她放鬆警惕。


    欲擒故縱,放虎歸山。


    所以,今晚端妃才有恃無恐,親自深入離宮,和宋氏見麵,想要借宋氏之手除掉自己。


    經過這場風波,端妃終於將自己的真實意圖和陰狠毒辣,全部暴露在了太後麵前。


    端妃和花如,目睹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早已是瞠目結舌。


    這會兒,見太後突然進來,又聞太後威嚴斥責之聲,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二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灰敗的麵容上,盡是大勢已去的恐懼與絕望。


    太後緊緊地盯著端妃,目光冰冷犀利,良久之後,方沉聲道:“端妃,今晚你所言所行,哀家皆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哀家早有察覺,你所謂的溫良賢淑,皆是偽裝。但哀家並未將你想得如此不堪,隻當你是因不得皇帝寵愛,心生怨懟和嫉妒……卻不想,你竟如此陰狠毒辣!


    你給大皇子喂食帶毒的藥丸,使其萎靡不振,喪失心智,任你擺布……哀家未予追究,便是想看看你還會有何舉動。


    不想你竟於深更半夜潛入離宮,勾結守門侍衛,脅迫宋氏,欲加害蘭貴妃。宋氏不從,你便要殺人滅口。


    發現蘭貴妃後,更是設下陰謀,妄圖將宋氏與蘭貴妃一同毒殺,偽裝成二人互殘,好讓你達成目的,全身而退……


    端妃,若非哀家親耳所聞,實難相信,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竟有如此蛇蠍心腸!”


    端妃低垂著頭,既不承認亦不辯解,隻是沉默。


    陳同走上前,朗聲道:“啟稟太後,青岩山林家別院的家仆,今夜趁亂逃出,微臣已在宮外為他們尋了住處……其中,有侍衛白元的兄長,有刺客高湛的妻兒,還有宮女彤雲的父母……


    這些人被寧安侯和端妃幽禁於林家別院,美其名曰贍養,實則是監禁。目的是讓白元等人為林家賣命,白元和高湛之徒,在做盡惡事後,要麽被滅口,要麽自盡身亡……


    他們的親人之所以現在才逃出,是因為林家一直隱瞞著白元等人的死訊,甚至謊稱白元隨皇上去了西北戰場!”


    頭發散亂滿臉傷痕的宋氏,一直沉默不語,此時聽到陳同的話,低聲說道:“不僅如此,端妃擅長製毒,當初張玉容毒害三皇子的毒藥,就是端妃親手調製的……”


    蕙蘭凝視著宋氏,輕鬆地舒了口氣。


    她終於等到了最佳時機,此時此刻,在太後親眼目睹端妃的殘忍後,再將這個秘密告訴她,太後必然會深信不疑。


    端妃的真麵目,終於被逐層揭開。這次,她是插翅難飛了!


    蕙蘭輕聲道:“臣妾之見,白元高湛所服的毒龍丸,恐怕也是端妃所製!”


    太後先是驚愕萬分,繼而臉色陰沉道:“端妃,你……你真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了……傳哀家旨意,天亮後,即刻查抄端妃居住的碧霄殿,查抄寧安侯府和青岩山的林家別院。將林氏滿門收監,聽候發落。至於端妃……”


    她停頓了一下,看了端妃一眼,冷漠地說:“如此毒婦,死不足惜!”


    聽到陳同和太後的話,端妃先是呆若木雞,繼而哭著膝行向前,結結巴巴地說:“太後開恩,臣妾和父親,雖然都做了錯事,但是對朝廷、對皇上、對太後,一直忠心耿耿……


    臣妾今日雖擅闖離宮,但事出有因。臣妾欲除之而後快的兩人,她們......她們罪大惡極,實難苟活於世!


    宋氏一族謀逆,罪該萬死......而那鄧慧蘭,竟敢冒充其姐入宮,犯下欺君之罪。若不趁皇上回宮前將她鏟除,她必繼續蠱惑君心......


    太後明察,臣妾與爹爹絕無不良企圖,更不曾對皇上和太後有過半分不利......爹爹曾輔佐皇上登基,也算有功,還望太後網開一麵,放過林家,也放過臣妾。臣妾日後定當改過自新,再不做任何出格之事!”


    太後居高臨下地看著端妃,切齒道:“對朝廷忠心?對皇上和哀家忠心?你可知道何為忠心?不圖謀不軌,不做有損於哀家和皇上之事,便謂之忠心?


    忠心之士,必先為忠良之人,你與你爹爹,陰險狡詐,惡事做盡,誰敢當得起忠良二字?你們雖未加害於哀家和皇上,卻殘害了多少無辜性命?你竟敢秘製毒藥,連皇嗣都敢毒害,還有何顏麵求哀家放過你......”


    太後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由遠及近傳來。


    眾人驚愕望去,隻見慈寧宮的掌事太監侯公公,正氣喘籲籲地奔了進來。侯公公一見到太後,便撲通一聲跪地,語氣急促地說道:“啟稟太後......從西北來的八百裏加急......”


    太後微微一怔,立刻顫抖著嘴唇,厲聲道:“快講!”


    侯公公仰起頭,因過於激動,聲音顫抖不止:“太後,皇上和榮威將軍,分兵兩路,於錦安州城西、城南與匈奴鏖戰數日,終是守住了錦安!”


    候公公此言一出,滿屋皆是一片靜謐。


    太後緩緩取下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沉穩地說道:“終於來信兒了,而且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啊,錦安守住了……甚好,錦安可是西北第一重鎮,如果失守,後果將不堪設想……


    哀家這些日子,因西北戰局,憂心忡忡,如今總算可以鬆口氣了。希望皇上他們可以再接再厲,一舉收複奉河關……務必要把匈奴趕出關外,越遠越好!”


    看著太後欣慰的神情,蕙蘭也不禁露出喜色。


    太後所言,亦是她心中所想。


    許久未曾聽聞皇上的消息,此刻聽聞,她心潮澎湃,不禁熱淚盈眶。


    端妃事敗,西北告捷,這個原本陰森可怖的中元節之夜,可謂否極泰來,雙喜臨門。


    蕙蘭正想著,忽見端妃跪地叩頭,泣不成聲。再次抬頭時,已是滿臉淚痕,她悲切地說道:“太後,榮威將軍是臣妾的兄長,亦是林家的長子。他此刻正在西北奮勇殺敵,驅趕入侵的匈奴。


    太後若是這會兒賜死臣妾,查抄林府,將全家老小收監,消息傳到西北,兄長心係親人,必不能安心率軍作戰……望太後三思,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莫要寒了功臣的心!”


    蕙蘭的心不禁一沉,“方才欣喜之餘,竟忘了,守住錦安,於我們而言是喜訊,於端妃而言,卻是救命稻草。榮威將軍林鴻飛,可是端妃的親哥哥啊。”


    這喜訊,來得甚是及時!


    太後的身軀微微一震,目光深沉地凝視著端妃。


    許久之後,太後才緩緩說道:“你兄長是你兄長,你是你,他是忠臣,為朝廷立了功,理應褒獎……而你和你父親,卻是濫殺無辜的奸佞。你兄長的功勞,並不能減輕你們的罪過……”


    端妃悲泣道:“太後娘娘,當初護國公不顧皇上身處險境,發動政變,妄圖立大皇子為新帝,也是臣妾的兄長和父親,極力反對之下,才力挽狂瀾啊……”


    太後閉眸歎息:“不必再說了,哀家的旨意,是不會更改的……查抄碧霄殿和林家所有的府邸別院,林家老小收監……至於端妃你,就留在離宮吧,等皇上回來,再做處置!”


    陳同上前一步,恭聲道:“太後,如果端妃留在離宮,蘭貴妃也在這兒,恐怕會有危險。不如,先讓蘭貴妃禁足霽月殿……”


    太後看了蕙蘭一眼,輕笑道:“蘭貴妃這邊有三個人,端妃,哀家隻留她一個……蘭貴妃怕她做什麽?她要是膽小至此,那就枉費哀家的一番苦心了……


    蘭貴妃雖然今晚受了驚嚇,但她犯的可是欺君之罪……以姐姐的身份留於宮中,冒充嬪妃,偷梁換柱,如此荒謬不道的事,豈能說放就放?


    她和端妃一樣,都囚禁離宮,等皇上回來後再做發落……”


    太後的聲音突然拔高:“來人,把端妃押走……花如和離宮的這兩個侍衛,立刻拖下去,杖斃!”


    剛剛的喜悅,此刻消失無蹤。


    蕙蘭本以為端妃落網後,就是自己苦盡甘來的時刻,可太後卻絲毫沒有赦免她的意思。


    而且,太後剛剛的這番話,說得含糊不清,讓她感到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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