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中郎,我要說趙子龍沒抓住張梁,您信嗎?”趙大寶很鬱悶,他希望皇甫嵩能相信他。


    可是眼前的一幕讓他很難狡辯。


    因為當時張梁身邊還有三百多黃巾軍,自知逃不脫,所以就放棄了抵抗,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等著皇甫嵩趕過來。


    “恭喜小兄弟,活捉張梁,又是大功一件。”皇甫嵩走過來向趙大寶賀喜。


    趙大寶羞得無地自容:“您誤會了,趙子龍一直追在張梁的隊伍後,根本就沒有追上,要不是看見您,他們很可能早就逃走了,其實這都是左中郎您的功勞。”


    趙大寶還在試圖解釋。


    你覺是你說這話有人信嗎?


    你擱這糊弄小孩呢?


    趕緊閉嘴吧,還不如不說呢。


    “好吧,我知道了。”皇甫嵩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這裏,也懶得聽他廢話,所以輕輕一句話就堵住了趙大寶的嘴。


    現在,似乎不是談論誰的功勞大的時候,還有很多比這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呢。


    這個趙大寶,真是分不清輕重緩急,還在嘮嘮叨叨說這麽多廢話,皇甫嵩沒有治他的罪,也算是格外開恩了。


    “哪個是張梁?”皇甫嵩不認識張梁,是以開口詢問。


    趙雲隨手一指把張梁指認出來。


    單看長相,張梁也沒什麽過人之處,平平無奇,跟普通人並無差別,皇甫嵩看著他:“確定他就是張角之弟張梁嗎?”


    為了驗明正身,他隨手又招來幾名黃巾降兵進行辨認。


    “這麽快就要結束了嗎?”看著這個似曾相似的場麵,趙大寶心裏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千真萬確,是張梁。”


    皇甫嵩得到了黃巾降兵肯定的回答,於是輕輕揮一揮手,讓黃巾降兵退下。


    這時就見他整衣束裝,與張梁對麵而立,用一種威嚴的令人不可抗拒的聲音宣讀道:“賊首張梁,禍國殃民,罪不容誅,立斬不赦;來人,斬!”


    沒有絲毫遲疑,皇甫嵩冰冷的聲音就這樣直接宣告了張梁的死亡,甚至連‘壯行酒’都沒有讓他品嚐一口。


    他是叛國逆臣,罪大惡極,是他不配飲下最後一碗酒嗎?


    也許是吧。


    趙大寶不禁為他感到唏噓。


    也為他的一生感到不值。


    張梁自稱人公將軍,是黃巾軍最後一任領導者,地位特殊,趙大寶以為皇甫嵩會對他更重視一些呢,比如,把他押送到京師由天子親自審問之類的,至少也要弄明白他為什麽造反吧。


    可是什麽都沒有,僅僅一句‘立斬不赦’,就讓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冷酷,殘忍,毫無人性,說什麽都沒用了。


    這就是現實。


    當張梁自稱人公將軍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也許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到了失敗的結局吧。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什麽?


    不過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罷了。


    “跪下!”


    這時走過來兩名士卒,喝罵一聲,死死按住他,想要把他強行按在地上,動作粗魯,絲毫沒有憐憫之情,仿佛對待牲口一樣。


    “慢著。”


    張梁寧死不跪,突然大喝一聲,唬得兩名士卒一愣,停止了按他的動作。


    “天子在西方,我當麵向東方而亡;他非我君,我非他臣,吾終不肯麵君矣。”沒想到張梁這麽有骨氣,到死終不肯再承認他是漢臣。


    哎!


    “這是何苦來著。”


    趙大寶長歎一聲,替他感到惋惜,卻也無法表達此時的心情。


    傷感,落寞,不甘,誰又能說得清呢,他注定該死,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


    默默的為他送行,也許就是對他最後的尊敬。


    “若有來世,做個好人吧,人生不易,不要再自尋捷徑了。”趙大寶注視著張梁,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心中的想法了。


    他心裏明白,張梁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時張梁已經自己轉向了東方,昂首挺胸跪下來,麵無懼色,哈哈一笑,爽朗的說道:“今日一別,與二位兄長相見於地下矣,若有來世,我兄弟三人仍要與爾等一戰,彼時,誰勝誰負,未可知也。”


    人生當如是,再浮一大白。


    就是可惜了,到死,他都沒有機會再飲下最後一杯酒了。


    這時刀斧手走上前去,沒有絲毫猶豫,手起刀落,砍下了張梁的腦袋。


    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好快的刀。”趙大寶也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做為黃巾三boss最後殘存的一位,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被砍了腦袋,波瀾壯闊的一生就此畫上了句號,不管完美還是殘缺,就這樣匆匆結束了。


    張梁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滿了無奈與不甘,似乎想要訴說什麽,但已經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了。


    “我會記住你的,張梁。”趙大寶注視著身首分離的張梁,默默的送他最後一程。


    沒人知道他的死預示著什麽,甚至無人為他喝彩,亦無人與他道別,他就像一粒塵埃,悄無聲息的消散在夕陽的餘輝裏,仿佛他不曾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生得無奈,死得窩囊,英雄的落幕總是孤寂的。


    “英雄,一路走好!”也許隻有趙大寶知道他是一位英雄。


    僅僅是他這種敢於反抗的精神,還是值得我們去深思的。


    “你沒有完成的心願,我會替你完成的;漢室終將滅亡,我會創造一個更加太平的天下,但是,絕不是以你的這種方式,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好好看著吧。”


    四目相對,張梁似乎理解了趙大寶的眼神,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竟然慢慢閉上了。


    “終於結束了。”


    隻有趙大寶最清楚,這是一個英雄的落幕,也是一段曆史的終結。


    “積屍成山,封土為丘,築為京觀,以懲不臣。”


    來不及給趙大寶傷感的時間,這時皇甫嵩的聲音再度響起,他又下達了一條新的命令,要把所有被屠殺的黃巾軍的屍體堆在一起,築成京觀,以彰顯其威。


    這一戰,僅廣宗城內外就被屠殺了四萬餘人,而附近有條河,落水而死者又有五萬餘人,降者僅萬餘人,大賢良師張角最後的根基,算是被徹底拔除了。


    當京觀築成時,夜幕已經降臨,遠遠望去,高高的京觀就像一個孤傲的戰士,訴說著昔日的榮耀。


    都說英雄的落幕總是孤寂的,因為他見證了一個悲哀的時代,又結束了一段腐朽的曆史,但這不是時代的終結,時代的召喚終將引導新的英雄。


    有英雄的時代,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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