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這是靠近車站的低檔旅社,過去曾是一家生產衛生紙的街道工廠,一直在破產的邊緣晃蕩,工人每個月隻能發個飯錢,剛夠買糧食。在改革的大潮中,街道想把這個廠租賃給個人,隻要能養活住人就行。現如今企業養活人是越來越難了,就這個條件都沒人敢接受。後來,街道辦事處見廠子實在辦不下去,幹脆把機器拆了賣廢鋼鐵,把廠房用紙筋板隔成小房間,用賣機器的錢買來一批舊木板床,每個房間支上兩張,全體工人搖身一變成了旅館服務員,於是衛生紙廠成了旅館。這種旅館的唯一優勢就是價格便宜,迎合了中國大多數人的消費水平,生意倒也不錯。


    眼下程鐵石的經濟能力也隻能住這種旅館。雖然牆不隔音,可終究是兩個人的房間。雖然沒有窗戶,可構成房間的六麵牆倒有五麵能從孔縫中慷慨地把日光傳送進來。被褥倒是一客一換,可是旅客住進來後便別奢望再有人給你換洗床單被罩。黑頭適應性強,住哪都無所謂,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四處溜達,順便倒騰點小零碎掙幾個零錢花,程鐵石也不去管他。跟博士王分手後,再沒任何消息,他按耐不住焦慮,給博士王打過幾次電話,卻總沒有人接。打了幾次傳呼,也沒見回話。他幾次跟黑頭聊天時追問黑頭,博士王到底怎麽回事,黑頭一口咬定,博士王肯定在行動,隻要事情有了進展他肯定會來找他們。黑頭充滿信心,程鐵石不能追得過緊,終究自己是求人家幫忙,人家並沒有欠自己什麽。無奈,隻好在焦慮中等待,在等待中加深焦慮。有時見程鐵石痛苦萬狀、焦愁不堪的樣子,黑頭也不好受,就勸他:“一年多都熬過來了,這幾天有什麽?”程鐵石想想他說得倒也對,但卻仍然無法讓自己的心情改善一些。


    這段時間,他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寫告狀材料,他自己也懷疑,寫這些東西到底會有什麽作用,可是他還是不斷地寫,寫成了又不斷的改、不斷的抄,以此來給自己製造點新的希望出來。精神的煎熬讓他吃不下、睡不著,環境的惡劣更增加了他精神上的痛苦。他清醒地認識到,在人生之路上,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與苦難。


    中秋之夜,黑頭被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拽去聚餐,黑頭拉程鐵石一塊去,一來黑頭的那些朋友他都不認識,與生人坐在一起別扭,二來他的心緒壞到極點,根本打不起精神喝酒尋歡,更不願意自己的惡劣心情掃了別人的興,便借故說自己頭痛,堅拒未去。晚飯,他硬逼著自己吃了一碗麵條,便回到房間給那台十二吋的黑白電視做伴。中央電視台正在播放中秋文藝晚會,電視裏的熱鬧喜慶場麵更反襯出室內的孤寂與冷清。程鐵石想起了遠在南方的妻子和女兒,此刻,她們也許跟他一樣,借看電視來消減對遠方親人的思念,可誰也明白,靠電視是無法衝淡親情思念的痛苦的。至今,程鐵石並沒有將發生的事情真相全部告訴家裏,他怕妻承受不了這巨大的災難。他想獨自默默地把這一切都承受下來,然而,久不歸家這個簡單的事實已讓妻感覺到,他在外麵肯定遇上了很大的麻煩。電話裏,妻曾幾次提出要來東北看看他,他當然也希望妻能來陪伴他一段時間,可妻自己還有工作,而且他也不願意讓妻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以各種理由阻止了她。


    “身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程鐵石真切地體會了這詩句中浸透的思鄉的悲情與思親的痛苦。


    程鐵石視而不見地看著閃爍不定的畫麵,心被離愁別緒緊緊攫住,寂寞與孤獨象無形的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讓他透不過氣來。再獨自一人在這間房裏呆下去,他會發瘋,或者自盡。他穿上外衣,關上電視,給旅館的門衛打了個招呼,來到街上。


    東北的秋夜,寒風已然很硬。天空清朗,人造的繁華卻奪去了十五的月亮應有的嫵媚。街燈下,過往的行人比平常稀少了,人們大都聚在家裏過節團圓,偶爾經過的行人匆匆地趕路,象一個個被通緝的逃犯。街邊的食攤上、食品店裏,堆滿了各式月餅,店主、攤主們拚命叫喚,企圖在月亮變扁前把月餅拋售出去,那一聲聲叫喚活象溺水者在呼喊求救。程鐵石買了兩塊月餅,給黑頭留作夜宵。街上的景物、行人、燈光,都與程鐵石莫不相關。程鐵石感覺自己被罩在玻璃罩裏,或者是身外的一切被罩在玻璃罩裏,他象個旁觀者、局外人,默默地觀察著市麵上的一切,而市麵上的一切似乎也在默默地觀察著他這個局外人,看得見,摸得著,卻無法聯係,無法溝通。獨自彳亍而行,程鐵石感到身心都很疲累,卻沒有勇氣返回旅館獨自一人去捱過這難熬的中秋之夜。他趨到路旁的食雜店,買了一瓶白酒,兩根火腿腸,徘徊許久終於決心回旅館去,他不可能一個人在大街上逛一夜。一醉解千愁,他從不喝酒,今晚,他覺得也許隻有酒才是幫他度過孤獨之夜的最好的朋友。


    買上酒,程鐵石轉身往回走,卻聽到一個女人在身側試探地詢問:“你是不是姓程?你是程鐵石大哥吧?”


    程是很是驚異,他在這座城市裏並沒有認識的女人,回過頭來,看到跟他打招呼的女人身穿西裝套裙,麵容白淨,推著一輛女式跑車,形象清麗,看上去像一個剛剛下班的女職員。


    “果然是你,深更半夜你一個人在街上遛啥?黑頭呢?”


    聽她問起黑頭,程鐵石才想起對方是黑頭上演英雄救美人一出戲裏的女主角趙雅蘭。


    “深更半夜你不也是一個人在街上遛嗎?”


    “我讀夜大,剛放學。”


    “你讀夜大?什麽專業?”


    “市場營銷,瞎胡鬧,我根本聽不懂。黑頭呢?怎麽沒跟你在一起?”


    一會兒工夫她連問兩次黑頭,程鐵石告訴她黑頭跟朋友喝酒去了,估計要很晚才能回來,也許今晚不回來了。程鐵石邊說邊往回走,趙雅蘭推著車相跟著連連問道:“那天分手後你們也不給我來電話,看樣子早把我給忘了,要不是今晚碰上你,我還真沒地方找你們。你們住哪了?事情辦的怎麽樣?”


    知道她是幹歌廳小姐的,程鐵石沒心思跟她多纏,也沒打算跟她建立更深的關係,便隨口應付道:“我們就住在前邊不遠的旅館裏,天晚了你趕快回家吧,要是再遇上壞人,我可沒黑頭那兩下子。”


    大概看出了程鐵石的心思,趙雅蘭臉上露出一絲不愉,但很快便將麵上的不快退隱下去,勉強笑笑,說:“程大哥,那天的事我還真得好好感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的虧就吃大了。”


    程鐵石說:“要謝就謝黑頭,我沒做什麽。”


    趙雅蘭說:“黑頭要謝,你也要謝,看來世上還是好人多。”


    “這你就說錯了,世上的壞人比好人多,隻不過沒有那麽多幹壞事而又能不受懲罰的機會,所以大部分的人不得不努力爭取做好人,隻要有合適的條件,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幹壞事,露出人的本相來。”說完,程鐵石自己也有些驚異,自己的心理竟然灰暗到這種程度,難道這一年多的時間,種種不幸使自己的心性大變了嗎?


    趙雅蘭沒有受他的情緒影響,依然興致勃勃地說:“不管咋講,你跟黑頭就是好人。”


    程鐵石說:“好人也罷,壞人也罷,你得趕緊回去了。我記得你說你住在你大伯家,回去晚了別讓家裏人著急。再不然我送送你,你住的地方遠不遠?”


    趙雅蘭撇撇嘴:“我大伯忙得連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顧不上管,哪裏還有心思管我?其他人麽,我就是死了也不會流淚。行了,不提那些,今晚我陪你喝酒去。”


    程鐵石嚇了一跳,忙說:“謝謝你了,我住的旅館看得很嚴,你去了不方便。再說,你一個女孩子,陪我喝什麽酒呢?我也付不起小費,你還是趕快回家去吧。”說著,程鐵石就要走。


    “你別小看人,”趙雅蘭火了,氣的把自行車在地上猛礅:“大過節的,我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怪可憐,好心好意陪陪你,你往哪想?你別把別人想得太不值錢。要不是看你是黑頭的朋友,你花錢雇我我還不掙那一份呢。”說罷,跨上自行車就跑了。


    程鐵石也有些後悔,尤其覺著後麵那句話不該說,無端的傷害了人家,心裏不由有些內疚。可事已至此,又不能再把她追回來,就是追人家也不見得會回來,即便追回來了,總不能真讓人家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屋裏陪自己喝酒吧?走了也好,省得麻煩。程鐵石繼續朝旅館走,他希望這會兒黑頭已經回來,能陪他嘮嘮,一起喝幾杯,獨自一個人喝悶酒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回到旅館,進到門廳,程鐵石不由呆了。趙雅蘭正笑吟吟地坐在門廳的破沙發上。見他進來,趙雅蘭站起身迎上前,接過程鐵石手裏的酒和月餅,大聲說:“表哥,大過節的你也不到家裏去,我爸我媽等你等不來,怕你有事,非逼著我半夜三更大老遠跑來看看你,你跑哪去了?”


    程鐵石見她胡言亂語,正不知如何作答,趙雅蘭衝他擠擠眼睛,他才明白這些話是說給門衛聽的,隻好唯唯而答:“我出去轉轉,沒事,沒事。”


    事已至此,無可奈何,程鐵石隻好領著趙雅蘭往他的房間走。打開房門,程鐵石心頭一喜,緊繃繃的神經總算鬆弛下來,黑頭已經回來,正合衣躺在床上大睡,鼾聲象農戶家裏的風箱。程鐵石在黑頭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黑頭一激靈翻身爬起,見是程鐵石,問道:“你跑哪去了,幹等你不回來。”一轉眼看到了站在程鐵石身後的趙雅蘭,雙眼吃驚地瞪成了兩隻玻璃球:“你、你們倆怎麽會在一起?”


    程鐵石苦笑著說:“在路上碰見的。”


    趙雅蘭又加了一句:“趕也沒趕走。”說完,臉上湧起了一片紅暈。


    程鐵石問黑頭:“你啥時候回來的?”


    黑頭說:“那些都是生意上有來往的人,也不會有什麽真交情,不去又不好,把你一個人扔在屋裏我能安心跟他們喝嗎?應付應付,不到八點就往回跑,誰知道回來你又不在,唉,這個八月十五過的……”


    程鐵石讓趙雅蘭在屋裏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床沿上,說:“別埋怨了,這不,月餅也有,酒也有,還有火腿腸,起來吧,咱們正式開始過節。”有黑頭和趙雅蘭相伴,程鐵石的心情也開朗許多。


    趙雅蘭說:“我再去買點吃的來,要過節就得象模象樣地過。”


    黑頭趕緊攔住她:“可別涮我們男爺們的臉,我既然趕回來陪程哥過節,就不會沒有準備。”說著從抽鬥裏掏出一個大塑料袋,一樣一樣地朝外擺:“燒雞、肉腸、花生米、罐頭、月餅……”變戲法似地在桌上擺了一堆,又從床底下掏出幾瓶啤酒,撓撓後腦勺,嘟囔著說:“事先不知道有小姐來,沒準備飲料,你們等等,我這就到小賣部搞些飲料。”


    趙雅蘭急忙攔住他:“不用,我就喝啤酒。”


    黑頭說:“那更好。”


    三個人擺開攤子斟好酒,程鐵石舉起杯說:“今天咱們在一起過中秋節,也是緣分,別的話不多說了,第一杯,幹掉為敬。”說完,自己一口氣把杯裏的酒幹了下去,轉念覺著不妥,又對趙雅蘭說:“你是女孩子,不用幹,隨意喝,別管我們。”


    趙雅蘭端著手裏的啤酒說:“能認識兩位大哥,我太高興了,今天這酒我得喝,來,我也是先幹為敬!”說罷,“咕嘟嘟”就一口氣把酒全灌了下去,倒讓程鐵石跟黑頭吃了一驚,回過神來同聲讚好,也趕忙喝幹了自己杯中的白酒。


    趙雅蘭問黑頭:“大哥,你是不是練過功夫?那天晚上那幾招真利索,我還沒看清那兩個家夥已經倒在地上了,我看當時他們再有幾個人也不是你的對手。”


    黑頭說:“我練過吃飯的功夫,說到底不就是打架嗎?從小到大打出來的,實踐出真知。”


    其實,在監獄服刑時,同房的一個老頭敬佩黑頭的為人,偷偷將家傳的搏擊術傳授給他,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論啥時候、啥情況也不許說出老頭曾教他搏擊術這件事。黑頭經過他的培訓,打架的水平倒真是有了質的飛躍。


    趙雅蘭又問:“你為啥叫黑頭呢?”


    黑頭斜了程鐵石一眼:“那得問他,從我五歲起他就叫我黑頭,後來別人都這麽叫,到底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程鐵石說:“那時候都小,起綽號也不一定非要什麽意義,想個啥就叫啥,傳開以後,大家都這麽叫,其實也不為什麽。”說完衝黑頭笑笑,又對趙雅蘭說:“你這位黑頭大哥本名叫李福軍。”


    黑頭說:“還是叫我黑頭得了,叫李福軍我都發懵,還以為叫別人呢。”


    趙雅蘭又問;“黑頭哥,到省城你咋不打電話找我?”


    黑頭邊啃雞爪邊說:“各有各的事,都忙,我也沒顧上打電話找你。”


    趙雅蘭又問:“你家在哪?嫂子和孩子都好吧?我猜嫂子長的肯定漂亮。”問完話,臉上發紅,心裏也別別直跳。


    程鐵石說:“他呀,四海為家,老家倒是本地的,可房子給了他外甥,至今還是光棍一條,你有合適的,給你黑頭哥介紹一個,也就算謝過他了。”


    黑頭說:“程哥你喝多了咋的?”


    程鐵石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你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還等啥?我可沒喝多。”


    趙雅蘭突然站起身,把幾個人的酒杯都斟滿,自己也端起杯,衝黑頭說:“黑頭哥,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要是不給你找個滿意的,我就不是我了。這是程哥托付我辦的事兒,今天是中秋節,當著月亮娘娘的麵我發誓,一定給你介紹個好媳婦,而且保證是原裝大姑娘,你要是信我的話,就幹了這杯,不信,也幹了這杯。”


    她這突然的亢奮和羅裏羅唆的敬酒詞兒弄得程鐵石跟黑頭麵麵相覷滿頭霧水,不知道她犯了什麽毛病。程鐵石揚揚下巴,讓黑頭幹杯,黑頭說:“等等,誰說我要找媳婦了?要真找我早就當孩子爹了,還用得著讓黃毛丫頭給我當媒人?你們別拿我開心好不好?”


    趙雅蘭卻二話不說,“咕嘟嘟”喝幹杯中酒,指著黑頭說:“你看不起我,罵我黃毛丫頭是不是?你不找媳婦是不是?那你就不是男人,最多是半拉子男人……”說著嘿嘿地傻笑。


    程鐵石見她酒勁上來,怕鬧出事不好收場,急忙撕下一塊雞胸脯給她吃,她不吃,還要喝酒,程鐵石給她倒了半杯茶,被她發覺,把茶水潑到地上,非纏著要酒喝。


    黑頭一看,也不敢再跟她鬥嘴,嘀咕道:“這丫頭蛋子中邪了,今晚上怎麽光瞅著我不順眼,揪著我不撒手。”嘴裏說著,卻也不敢再放肆喝酒,拿著肉腸嚼。


    趙雅蘭還是不依不饒,哭哭咧咧地說:“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嫌我是當小姐的。當小姐又怎麽了?礙著誰了?不當小姐誰能白給我錢?能掙來錢就是好樣的,沒錢是孫子,有錢就是大爺,等我掙夠了錢,我也要當當大爺……”


    程鐵石一個勁安慰她:“誰看不起你了?誰敢看不起你我跟黑頭都饒不了他。我們更不敢看不起你,這不,咱們坐一起過節,應該高興才是。今後誰要是敢看不起你,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跟黑頭,我們保證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黑頭最怕女人掉眼淚,見趙雅蘭哭的傷心,趕忙拿過枕巾讓她擦眼淚,她卻又“咯咯”地笑,說黑頭要拿抹布給她擦臉,又說是黑頭把她氣哭的,非讓黑頭給她擦。黑頭沒辦法,隻好小心翼翼象擦桌子一樣用枕巾在她臉上抹了兩下,算是給她擦了眼淚。她卻又笑個不止,嘴裏念叨:“今天晚上我高興,今天晚上我真的高興……”


    程鐵石把被子墊到她身後,讓她倚著被子休息,她朦朦朧朧地睡去。程鐵石衝黑頭苦笑著搖搖頭,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電視上正在播放當地晚間新聞,省政法委書記在屏幕上作秋季嚴打的動員報告,其中談到整頓政法機關,嚴肅查處執法不嚴、執法不公、司法腐敗的問題。程鐵石把聲音調大了一點,想聽聽有什麽新的精神和實際的措施。也許,借整頓司法機關的機會,對他的問題能有點推動作用。程鐵石此時的心情,就像一個落水的人,本能地要抓住任何一星飄浮在水麵上的東西來拯救自己,所以對這一類的消息格外關注。


    也許電視的聲音調得太大,趙雅蘭忽然醒了過來,她指著電視上的省政法委書記說:“他就是我大伯,他啥也不管我,我幹啥也用不著他管。”


    黑頭笑了,說;“對,他是你大伯,毛主席是我大舅,程哥的小舅子是陳水扁,所以他老倒黴。”


    趙雅蘭沒理他,翻了個身又睡去,黑頭說:“咋辦?看來今晚上咱倆又得擠了,這個丫頭蛋子真煩人。”


    程鐵石說:“煩人的事情還在後頭呢,你等著瞧吧。問題是今天晚上不能再稀裏糊塗了,我看還是明明白白給旅店打個招呼,告訴他們這女孩是我表妹,太晚了回不去了,給她另登個鋪湊合一晚上吧。我們再跟她擠在一個屋裏,萬一遇上查夜的可就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黑頭說:“我去登記,旅店的跟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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