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照片衝洗出來了,每張照片衝印費兩元,比正常價格高出四倍,博士王毫不猶豫地按衝洗店老板報出來的價格付了款。


    照片效果很好,很清晰,甚至連何庭長、馬麗芃身上的肉紋、皺褶、瘢痕都曆曆在目。一共三十七張,不同角度、不同距離,照片上的人也是不同的姿勢、不同的表情,博士王自己也感到奇怪,照片不但沒有一張壞片,還多照了一張。


    程鐵石把這些照片逐一看了一遍,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何庭長這下是徹底毀了。看何庭長那錯諤、驚恐、羞慚的表情,他心裏不知為什麽湧上了一絲憐憫:“唉,好好一個人,地位、金錢、家庭樣樣不缺,這是何苦來呢!”他替何庭長歎息。


    黑頭細細觀賞著照片,臉上帶著壞兮兮地笑:“你們看,姓何的這老家夥還真壯實,姓馬的這娘們皮膚真百……”博士王伸手從他手裏奪回照片。


    “再讓我看看,挺有意思,比看黃色錄像還有趣。”黑頭伸手欲奪照片,博士王把照片收起來,裝進公文包,不讓他再看。


    “你倆的任務完成的很好,”博士王對坐在窗前茶幾邊上喝水抽煙的丁尚跟王珂說,“這是一千塊錢,你們拿著。”說著,把裝著錢的信封推到他們麵前。


    丁尚愣了一愣:“不是說好事完後再給六百元麽?這才四天時間,太多了。”


    王珂也說:“王哥,咱們還是按事先談好的辦,多了我們不能要,也不好給吳哥說話。”


    博士王說:“不要再推了,多出來的四百是獎金。”


    黑頭說:“這兩個哥們還挺實在,這年頭這種人還真不多見,認識一下,我叫李福軍,大號黑頭,交個朋友,以後我們聯手在海興作生意。”


    黑頭跟程鐵石從省城返回海興後,博士王雖然給他們講了他的計劃,他們卻未能跟丁尚、王珂兩人見麵,直到前天晚上丁尚傳來信息,博士王決定采取行動時,在酒店客房外才匆匆見了一麵,當時忙亂著找人開房間門、拍照片,所以沒顧上互相介紹正式認識。


    丁尚跟王珂衝黑頭咧嘴笑笑,算是打過招呼,黑頭抓起茶幾上的信封,塞進丁尚的衣袋:“都是朋友,也沒啥多少,給了就拿著,客氣啥?顯得見外。”


    丁尚說:“那我就收下了,晚上我請幾位大哥喝酒。”


    博士王說:“行,順便把吳科長也叫上,我得感謝他給我介紹了你們兩位好朋友。”


    程鐵石在一旁遲遲疑疑地問:“事情已經辦到這份上了,下一步該怎麽辦?總不能把這些照片留著當畫片看吧?”


    黑頭說:“證據在手,該咋整咋整,多印一些,到大街上散發,讓全海興的人都看看,法院堂堂的庭長是什麽貨色。”


    程鐵石說:“你別再出餿點子了,那天晚上照完相就算了,你偏要叫110,給人家報案,說那個房間裏麵有人賣淫嫖娼,結果警察來了一大堆,差點沒把何庭長嚇死,純粹是多此一舉。要是何庭長真的一下子死過去了,不等於我們欠一條命麽。”


    黑頭又想起那天晚上衝進房間何庭長和馬麗芃的洋相,忍不住又笑了起來,笑夠了才說:“就何庭長那種壞家夥,死了才活該,世上少了個禍害,而且是手上掌大權的禍害。”


    丁尚也說:“警察還不是看他是法院的庭長,才那麽寬容,換個人,不死也得脫層皮。”


    博士王說:“行了,別瞎扯了,說正事吧。”


    丁尚跟王珂見他們要談正事,互相使個眼色,王珂說:“王大哥,我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晚上六點鳳鳴酒家見,不見不散。”


    幾個人把他倆送出門,回到房間,博士王說:“何庭長算完了,是他自作自受,怪不著我們,下午我跟程鐵石找院長談,黑頭看家。”


    黑頭說:“這旅館有啥看頭?下午我也有事,咱們各辦各的事。”


    程鐵石說:“你有啥事?雅蘭一個人又要看店,又要忙著辦公司的營業執照,忙的要死,我不讓你來你偏來,到底要辦啥事?”


    黑頭說:“你覺著我沒用是不是?上一回我要是不離開你,你能讓人家關到地窨子裏去嗎?辦公司的事沒我也成,雅蘭有她大伯作靠山,又有她堂哥幫著跑,辦個公司拿個營業執照小菜一碟,關鍵是得有錢,沒錢辦個營業執照也沒用。”


    博士王問:“你下午真有事?要是沒事就留在旅館接電話吧。”


    黑頭說:“真有事,汪伯倫那狗小子還欠我五萬塊,不是個小數,我得找他催賬,不催這小子就當沒事似的。”


    程鐵石哭笑不得,說:“你見好就收,適可而止吧,可別再鬧出事來。”


    黑頭說:“我說程哥一句你別不高興,你吃虧就吃在心眼實、心腸善上。關地下室的滋味又忘了?讓人家套弄走幾百萬也忘了?你忘了我可忘不了我蹲看守所時的滋味,我就夠可以的了,換個人不把他整死才怪。”


    程鐵石沒話說,掏出煙點上。博士王說:“催催姓汪的也對,那小子肯定不是好東西,管信貸的有的是錢,不放他的血放誰的血?”


    程鐵石奇怪地看了博士王一眼,想不通他為什麽會突然變了態度,對黑頭表示支持了。黑頭一拍大腿:“還是王哥理解我,這世道能得到的錢不去努力得到它,就是傻瓜,再說這錢也算是我吃苦受罪掙來的。”


    程鐵石無奈地說:“我倒不是不讓你找汪伯倫要錢,我是怕你那個脾氣一上來,又惹出事來。”


    黑頭說:“那你放心,我的目的就是要錢,不是出氣,我絕對把握得住。”


    程鐵石又問博士王:“下午找院長怎麽談?”


    博士王說:“先把照片跟黑頭拿到的材料讓他看,聽他怎麽說,然後再說我們要說的話。”


    程鐵石說:“我估計法院早就知道何庭長這檔子事了。”


    博士王說:“何庭長跟馬麗芃亂搞的事法院肯定傳遍了,但我們掌握的這些材料、照片他們肯定不會知道。那天晚上我們闖進去拍完照片沒耽擱就撤離了,警察是接到黑頭打給110的電話後才去的,何庭長跟馬麗芃肯定不會告訴警察說他們已被拍了照片,所以,我肯定院長見到這些照片跟材料弄不好也得犯了高血壓、心髒病什麽的。”


    程鐵石有點擔心:“不知他們院長身體怎麽樣?可別真出什麽事兒。”


    博士王說:“沒事,我隻不過是那麽一說而已,即便院長真的犯了啥病,也是他應得的報應,誰讓他重用何庭長這樣的壞人呢。”


    吃過中午飯,三個人便分頭行動,黑頭去找汪伯倫催賬,程鐵石跟博士王則到法院去求見院長。


    院長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裏間,外麵是秘書室,要見院長必須先得秘書通報,否則就別想見。秘書是個白臉書生,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神情十分傲慢。博士王把自己的證件交給秘書,秘書端詳了一陣,見他隻不過是個律師,估計又是找院長談案子的,便把證件還給博士王,冷冷地說:“院長正在開會,沒時間。”


    博士王耐下性子問:“那院長啥時候有時間?”


    秘書不著邊際地說:“很難說,你們明天再來看看吧。”


    博士王說:“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院長談,明天我們沒時間。”


    秘書說:“找院長的人都有重要的事,事不重要也不會找院長。”說著埋頭自顧自地翻看著一堆文件,擺出逐客的架勢。


    博士王拉開公文包,拿出一張照片遞給秘書:“你把這張照片轉交給院長,就說是博士王給的,院長如果開會脫不開身,我們就告辭了。”


    秘書接過照片一看,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看照片又看看博士王,好像對照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博士王:“這,這是哪來的?”


    “不是我剛剛給你的嗎?”


    “不,我是問你是從哪弄來的……你們等等,等等,我去去就來。”秘書本來還想打聽照片的來路,看到博士王的神情,忽然明白這不是自己應該打聽的事情,拿著照片匆匆地去找院長了。


    “看來這個小秘書還沒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博士王對程鐵石說。程鐵石緊皺眉頭不吭聲,博士王知道他有些緊張,又說:“沒事,主動權完全操在我們手裏。”


    片刻,秘書回轉來,完全換了一張臉,和顏悅色地說:“我們院長說他認識你們,請你們過去。”


    博士王故作遲疑地說:“他不是在開會麽?我們現在去會不會幹擾他?”


    秘書推推滑下來的眼鏡,麵不改色地說:“會開完了,你們去吧。”


    博士王衝程鐵石撇撇嘴,程鐵石微微一笑,跟著博士王來到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神情凝重地坐在辦公桌後麵,完全沒有往日待客的熱情周到。


    “來了?請坐。”院長說話的口氣也沉沉地,顯得並不友善。博士王和程鐵石依言坐在了院長對麵的沙發上。


    “這張照片哪來的?”院長開門見山發問,博士王略略遲疑,隨即沉聲回答:“我拍的,整整一卷膠卷都用完了,一共三十七張。”說著把公文包裏的照片全部掏出來遞給了院長。


    院長一張張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後把照片往桌麵上一甩:“你怎麽能這麽幹?”院長的臉色很難看。


    博士王掏出煙,誰也不讓,管自燃著吸了一口:“您認為手段是不是卑鄙了一點?我認為真正卑鄙的是照片上的人,而不是拍照片的人。我的目的很正當,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況且,我這樣做完全是被逼的。”


    “誰逼你了?”


    “當然是海興市中級人民法院。一樁案子左推右拖耗了兩年還沒結果,不是法院在逼我揭示這樁案子不能正常審理的底細嗎?”


    話已說的如此尖銳,院長麵色很不好看,程鐵石有些擔憂,用膝蓋悄悄碰碰博士王。博士王不理睬他,亦不開口說話,靜靜等著接院長擊過來的球。沉默不過片刻,程鐵石卻覺得已過去一年,悶的心髒通通亂跳,手心也沁出了汗水。


    院長恢複了平靜,起身為博士王和程鐵石倒水,然後微歎一聲說:“算了,也怪老何太不爭氣,自己種的果子自己吃吧,怨不得別人。隻是我真想不到你博士王居然會采取這種手段,這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博士王說:“照片隻說明一個問題,何庭長跟銀行的訴訟代理人有著不正常的關係,這種關係已經給案件的公正審理造成極大的幹擾,這個案子一拖兩年,這就是直接原因。”


    院長說:“我們都是從事法律工作的,講話辦事都要以事實為依據。不錯,老何跟馬律師關係超出了正常範圍,還被你拍了照片,可這並不能就說明這個案子沒能按審限規定判下去是因為老何枉法啊。當初這個案子移交給公安局是我同意並簽了字的,也不能因為我簽了字就懷疑我跟銀行那邊不清楚吧?”


    博士王說:“您的為人我了解,我當然不懷疑您跟銀行有什麽不正常的關係,但是,”博士王加重語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我今天在您麵前講的每一句話,都是以事實為依據的,作為法律專業的博士,作為律師,我決不會僅憑懷疑就在一位中級人民法院院長麵前亂下結論。”


    “那好啊”,院長扔給博士王跟程鐵石一人一支煙,他自己不吸煙,拿出一支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就又塞回了煙盒,“你把事實拿出來我看看。”


    博士王把院長扔給他的煙放到一邊,從公文包裏掏出汪伯倫所寫交待材料的複印件,雙手捧著畢恭畢敬地呈送給院長:“請您過目。”


    “這又是什麽?”院長盡量要顯得平靜,但微微發顫的聲音依然暴露出他的驚詫與不安。


    “銀行信貸科長的親筆證詞。”


    院長開始閱讀,臉色像暴雨來臨前的天氣,陰沉得沒了一絲陽光。看完材料,院長把材料擺到麵前的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搖搖白發蒼蒼的腦袋,像是要從大腦裏甩出些什麽。


    “博士王,我倒真的佩服你了,這些材料你倒是怎麽搞到的?”


    博士王不願說得太多,以免走題扯的太遠,就輕描淡寫地說:“很簡單,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院長又翻開材料看看日期,若有所思地問:“這份材料寫出來已經有些日子了,你為什麽不及時交給法庭或有關部門?怎麽今天才來找我?”


    博士王說:“我的目的很單純,就是打贏這場官司,讓我的當事人的合法權利受到法律的保護,除此以外那些狗扯羊皮、烏七八糟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願意管,隻要官司贏了,自然會有人去查、去管這些事。”


    院長明白他的意思,也猜到這份材料可能還有不能擺上公堂見官的原由,否則,博士王絕不會老老實實抓著如此有利的證據,卻還要跟腚逐臭地去給何庭長拍那些不堪入目的黃色照片。盡管明白博士王話裏的意思,院長還是想讓他親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便說:“這些照片既然承蒙你看得起我送到了我的手裏,我就不能視而不見不聞不問,何庭長的問題我要報院黨組研究,並轉給紀檢部門查處,所以這些材料、照片我就不還給你了。你們還有其他事嗎?”


    程鐵石說:“我們來找您,並不僅僅為了揭發一下何庭長,把他搞倒搞臭出口氣。我們隻是向院長證明,迄今為止,我們這樁案子之所以得不到公正的處理,拖了長達兩年之久,根本原因就是法院內部有何庭長這樣的腐敗分子徇私枉法、貪贓枉法。事情已經明白了,我們隻請求院長能關注過問這樁案子的審理,盡快給我們一個結果。”


    見程鐵石已說出了想說的話,博士王不再吭聲,撿起院長扔給他的那支煙燃著吸了起來。


    院長點了點頭,對程鐵石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也體諒你的處境,法院內部出了這種事我們一定會依照黨紀國法嚴肅查處。至於你們的案子,我不能承諾什麽,我也沒那個權利,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們一定會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盡快審理結案的。”


    程鐵石聽院長如此說,連連點頭,表示讚成。而博士王卻感到院長的話裏有打官腔的意味,心想,都到什麽時候了,你還這樣不痛不癢地應付我們,待院長的話音剛落,博士王馬上問了一句:“院長您能不能明確地給我們一個答複,我們還要等多久?我們已經等了兩年了,不可能再等下去了,事實已經證明,案子之所以拖這麽久,就是有何庭長這樣的人貪贓枉法,問題已經徹底揭露了出來,再拖就沒道理了。”


    院長強顏笑笑,說:“咱倆換個位置,你要是我今天能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博士王說:“我要是您,我就馬上答複當事人,一周內解決。因為本案事實早已查清,法律規定很明確,不存在任何問題。”


    院長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著博士王,等博士王把話說完了,才又說:“你敢肯定你們勝訴嗎?”


    博士王說:“隻要依法辦事,我們當然應該勝訴。反之,我們如果敗訴,天下就無公理可言了。”


    程鐵石也說:“不論勝訴還是敗訴,你們總得給我個結果呀,即便你們判我敗訴,我還可以上訴麽。”


    博士王又說:“眼看春節就要到了,我希望春節前能有個結果,不然我們隻好去找人大、省政法委、甚至輿論傳媒來討回公道了。”


    院長並不生氣,依然平眉順目的說:“嗬,這不是給我下最後通牒麽?看來不按你們劃的道道辦,我這個院長就當不穩了。”


    博士王咧嘴笑笑,半真半假地說:“我們可不敢給院長您下最後通牒,隻不過是說說我們心裏的祈求和希望。當然,我跟程鐵石也不能這後半輩子就泡到海興法院的套套裏,不平則鳴麽,咱們換個位置,您也就理解我們了。”


    院長收起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鄭重其事地對博士王和程鐵石說:“咱們談的也不少了,你們的心情我理解,同時,我也對你們表示感謝,你們揭發了何庭長徇私枉法、亂搞男女關係、收受賄賂的種種問題,從根本上說是對我們法院工作的支持和幫助。你們能把這些問題直接端到我這兒,說明你們還是信任我的。這樣吧,我給你們表個態,我立即督促承辦人把結案報告準備好,盡快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至於審判結果將會如何,我不能、也無權事先給你們任何承諾,請你們也理解我。”


    說到這裏,院長起身離開寫字台,博士王和程鐵石知道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想說的已經都說了,院長表態也隻能把話說到這個程度,於是兩人起身輪著跟院長握手,院長握著博士王的手,漫不經心地說:“我覺得作為律師你在這個案子上的代理方式上有些越軌了。”


    博士王也漫不經心地說:“大家都越軌了,首先是銀行,接著是法院,我隻能排老三。你們把一個法學博士逼的半夜三更抓破鞋,說出去也算一條社會新聞。”


    院長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一邊送他們出來,一邊說:“我讓辦公室派個車送送你們。”他倆趕緊謝絕了。


    下樓時,程鐵石問:“還有點時間,咱們是不是再找牛剛強談談,催催他?”


    博士王想了想,說:“不必要,牛剛強肯定也急著結案,一個案子在他手上壓了兩年,滋味也不好受。障礙清除了,院長絕對不願我們到人大、省上四處散發何庭長的照片和那份材料,拿著他手下主力幹將的醜聞當新聞,他這個當院長的臉上無光不說,人大會上也不好給那些代表們交待。他必然要盡快辦理這個案子,同時也要盡量抓緊對何庭長的處理,現在不是我們催牛剛強,院長就會催他抓緊結案。”


    聽他這麽說,程鐵石便打消了去找牛剛強的念頭,隨他出了政法大樓。外麵清朗寒冷,但街上已經顯出了迎接春節的喜慶氣氛。隨博士王漫步在街頭,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流,程鐵石心頭不禁湧上一縷惆悵。春節快到了,妻子跟女兒是否也像眼前這些采辦年貨的人一樣在為過年而做準備呢?算來已經兩個年頭沒有回家了,雖然乘坐飛機隻要四個小時便能到家,可他卻舍不得花錢買機票,每一分錢他都隻能花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上。又要過年了,如果今年春節前依然沒有判決結果,他就隻能繼續在東北這塊冰冷的黑土地上繼續耗下去,一想到過年,一想到大年夜冷清的旅館,他就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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