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先賢有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一直以來人與妖便互相對立,相互廝殺。


    妖族獵殺人族,食其血肉,可以增長修為;人族獵殺妖族,得妖丹,更是可以煉丹,可以鑄劍。


    自古以來,人族與妖族相見,必然會有生死相伴,更別說共處一室,心平氣和的談話了。


    但凡事總有例外。


    蘇念作為一個“外來人”,對於妖族自然沒有那麽多深仇大恨。相反,對於妖,他還保持著相當大的好感。因為他堅信人有壞人,妖有好妖。


    無眉是好妖,因為他沒見她殺過人,不會殺人的妖在他看來就是好妖。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但總的來說,他既沒有偷看過隔壁王嬸洗澡,也沒搶過街邊乞丐的饅頭,應該可以歸於好人的行列吧。既然是好人又怎麽可以亂殺好妖,更何況他也打不過她。既然打不過她,便隻能和她共處一室,受她壓迫剝削了。


    於是,待一包袱的杏花盡數釀做了酒,已是深夜。


    蘇念拖著滿身疲憊,從櫃台裏邊翻出兩個饅頭就著冷透生菜吃了後,又隨便衝洗了一下身體,換了身幹淨的衣裳,這才走進自己的臥房。


    他的臥房和南山集裏別的人家一樣,相當簡陋,就一張床,床上麵還有一張洗得發白的被褥。


    脫去外衣,躺在床上,或許是剛剛用涼水衝澡,為他洗去了些許疲憊,此刻他倒不覺得有多困。朝隔壁房間看了一眼,他伸出手指在兩個房間中間隔著的木板上敲了敲,隨後一陣細碎的聲音在夜裏蕩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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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知道隔壁的人兒沒睡,接著不等無眉出聲,蘇念便開口說道:“明天開始,我便不去半山學院了。”


    低沉輕柔的話語緩緩傳開。


    半晌,那邊才說道:“那些藏書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蘇念回答道。


    “可曾找到不能修行的原因?”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有何起伏,卻能聽出絲絲關切。


    “沒找到。”蘇念低歎一聲,接著有些惱怒的說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怪毛病,明明能修行血氣,打熬身體,偏偏卻無法壓縮血氣,引靈氣入體。”


    進入一境之前,人的身體就好像一個熔爐,把吃進去的食物消化,轉化,提煉血氣,用來強化皮肉筋骨,待血氣凝練圓滿,便壓縮成氣丸,引靈氣入體,至此方能算是初窺武道門徑。


    蘇念六歲開始修行,九歲血氣圓滿,卻是不知道因為身體的什麽原因,一直到現在還停留在這一階段。他去半山學院藏書樓當管理員,就是希望能從藏書中找到自己不能修行的原因。


    “那你打算怎麽辦?不能引靈氣入體,你便不能修行劍訣,你父母的冤仇也永遠無法平息。”


    有風自破爛的窗戶吹進來,揚起少年的發絲,一時沉默無言。


    幾秒鍾後,他開口道:“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明天我打算去城內的各個書坊看看,找一找醫學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我不信我會一輩子不能修行。”說道最後,少年已經咬牙切齒。


    “那麽,祝你好運了。”無眉輕柔的聲音傳來,隨後再無聲響。


    ……


    第二天。


    春天裏的早晨亮得有些慢,再加上斜風細雨籠罩,所以當蘇念起床的時候,窗外還灰蒙蒙的。


    望了一眼毫無動靜的隔壁房間,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無眉是一隻不合格的妖,所以她也成為不了一個合格的人,她不會為生活而奔波勞碌,更不會為生活起早摸黑,至少共處一室那麽多年,他未曾見她有哪一天起的比他起得早。


    輕吐一口氣,蘇念絲毫沒有叫起睡美人的意思。隨便洗漱一番後,他便抓起一把油紙傘,走進了煙雨朦朧中。


    此時籠罩在煙雨中的南山集還未蘇醒。


    街巷之間如同寒紗一般的雨絲讓人看不清楚,到處靜悄悄的,沒有人聲,沒有人影,就連看門的土狗看見蘇念也懶得叫喚。事實上,土狗的作用可有可無,能在南山集落戶的人家基本都是破落戶,並沒有什麽值得人偷的貴重東西。


    出了南山集,他一路向北走去。


    他先去了一趟半山學院,辭去了管理員的工作,然後辦理退學,比起入學時的繁複困難,這次出行顯得無比輕鬆,不到半個小時便已經完成所有手續。


    出了學院,他朝城西走去。


    城西是商家聚集地,那裏有很多商鋪,劍器,丹藥,那裏都有得賣,青岩書坊也在那。


    青岩書坊是大宋最大的書坊,全國各地都有分店,也是此行蘇念的主要目標。


    半個時辰後,前行的身影慢慢停駐,出現在眼前的是類似於酒樓的兩層建築,一眼看去,占地之大,估摸著有幾畝地。


    樓前的有一麵青色旗幟在雨中低垂,在風中輕輕晃動。


    此時的天色已經大亮,但由於還下著雨,來往的行人並不多,此地的臨街店鋪大多數是書坊,如果不是閑情逸致泛濫的人,多半不會選擇下雨天去書坊。


    望了一眼旗幟上幾個大字,蘇念施施然走進店裏。


    青岩書坊在外邊看起來已經很大,走進來才發現裏邊更大,富麗堂皇的裝修,讓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個故宮。


    收了油紙傘,隨手放在一邊,蘇念直直的朝櫃台走去,濕透的灰白布鞋在身後拖曳出一片長長的水漬。


    櫃台裏邊坐著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此時正側著頭,枕著手睡覺,一絲絲口水從嘴角順著花白的胡子慢慢滑落,除此之外,倒沒見到其他人。


    扣扣!


    蘇念用手指輕敲櫃台,驀然的聲響傳開,未等他開口,便看見那睡夢中的老人,霍然睜眼,抬頭,右手快速的在臉上來回擦拭,此番動作有條不紊,看起來相當熟絡。


    蘇念有些忍俊不禁,別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


    片刻後,老人清理完畢,望著眼前少年,神情微窘的說道:“少年人,想買什麽書?本書坊不管是劍訣,煉丹之法,鑄器之法,隻要你想買的這裏應有盡有。”


    蘇念回過頭,輕執一禮,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老人家,我不買書。”


    老人眉頭微皺,但是看向蘇念的目光卻是沒有什麽變化,沒有絲毫不耐和看不起的意思,應該隻是疑惑的意思。


    大宋建國已久,禮法製度健全,雖說階級森嚴,但總的來說民風還算樸實,類似於欺淩弱小,瞧不起人的橋段一般隻是坊間流傳的段子,生活中並不多見。


    “既然不買書,那你來書坊做什麽?”老人問道。


    “不買書是買不起書,來書坊自然是為了看書!”蘇念一字一頓答道。


    自從宋太祖頒布“天下布武令”之後,不管宗派武學還是皇族武學,市麵上皆有流通,這其中包括鑄器之法,煉丹之法等等。


    當然,也並非是誰都可以觀看,修行。


    世上沒有體質完全一樣的兩個人,即便是兩兄弟,也會在後天的成長中,因為環境,遺傳等因素,形成無數微小的差距,這便會導致適合自己的武學功法也會有所不同。所以選擇武學功法不是越高級越好,而是要選擇適合自己的,方能事半功倍。


    一般家族子弟,隻會修行家族武學,而宗派隻會招收適合修行自家武學的弟子。


    而且,拋去這個不談。市麵上的這些武學功法並不是無償提供,若想觀看,必須用錢購買,一本三流人級武學的價格已經讓人望而生畏,若是皇族武學,恐怕傾盡整個雍州城的財力亦有所不及。


    蘇念是個窮人,很窮很窮的人,不然也不會居住在南山集那種破落地,青岩書坊裏的書,哪怕是最便宜的,每日一刊的《江湖軼事》,他也買不起。


    老人伸手捋了捋胡子,臉上已有絲絲怒意,輕笑道:“少年人,如果是外邊雨大,你來此躲雨,那請自便;如果你是閑著無事,拿我消遣,那老人家我隻能請你出去了。”


    蘇念笑了,低首再執一禮,言辭懇切道:“哪裏是消遣您老人家,隻是心中有惑,想請老人家解答。”


    聽了這話,老人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動,沒好氣的說道:“既然心中有惑,那便一開始就該說來,何必扭扭捏捏。若大宋男兒都如你這般女兒姿態,如何能抗擊暴虐的妖族!”


    老人的話讓蘇念很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卻沒有接著話茬說下去,而是疑惑問道:“敢問老人家,這書坊一天能賣幾本藏書?”


    話音剛落,有風自外而來,吹動兩人的發絲,書坊內頭發花白的老人一時寂靜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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