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群大學生們很會活躍氣氛,吃東西之餘還不忘開展各式各樣的娛樂項目,手上嘴裏一刻都不閑著。聶樂言索性也坐下來參與進去,才發現他們的話題正討論到當前國際國內的經濟情勢。


    其實她就是一經濟小白,理財觀念雖然不錯,但大道理一概講不出。


    一邊喝著飲料,隻聽見其中一個人說:“總體環境不好,經濟不景氣,聽幾個學長學姐們說現在找工作很難啊。”


    另一個人反駁:“倒也不能以偏概全,關鍵還是要看個人實力。我家鄰居比我們高一屆,前兩天剛被xx公司簽下了,據說高薪呢。”聽那語氣,倒是與有榮焉,頗為驕傲。


    嗯?聶樂言舉著杯子停在嘴邊。如果不是恰好重名的話,那位同學口中大名鼎鼎的xx公司,應該就是江某人開的吧。


    雖然兩人過去並不經常談及工作,雖然她是經濟小白,但她好歹還是知道的,江煜楓有多麽會賺錢,多麽懂得賺錢。


    這個社會一本萬利的好事少之又少,但他好像偏偏就有那個本事,隻用少量的投資,便能得到高額的回報。這其中的具體操作她並不清楚,而他大多數時候看起來又真的太悠閑,所以她總覺得他的錢來得太容易,也正因此更顯得神通廣大,仿佛真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全憑著他高興罷了。


    而同一時間,這世上還有那麽多的人正在為生計奔波,衣食無著。每每想到這些,再對比他的吃喝玩樂風流快活,怎能不讓人覺得心有不甘心下忿忿?


    果然,一提起那家公司的大名,在場的好幾個人都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重新鎖定新的話題目標,討論更加熱烈。


    寧雙雙突然湊過來小聲說:“看他們現在說得這麽激動,等下可怎麽辦呀?”


    聶樂言有點心不在焉:“什麽怎麽辦?”還沒等她明白過來寧雙雙的意思,連著別墅客廳與後花園的玻璃門就已經突然被人打開來。


    聶芝離得最近,首先循聲望過去,呆在原地怔了半天,嘴巴仍舊半張著忘了合攏。


    其實認識聶樂言這麽久,她早就知道她的前任男友是誰,隻不過一直沒能見到真人。


    而今天,這個男人竟如此突然地出現在她的視線裏,並且一點也不難認,因為平時總能從很多途徑獲得他的信息。


    隻是迎著充足的光線,他看上去似乎要比電視裏和雜誌照片上的更加年輕一些,還是那樣英俊逼人,卻難得的隱藏著本該畢露的鋒芒。


    那一身米白色的上衣和深灰色的休閑長褲隻將他襯得玉樹臨風,眼角仿佛蓄含著一點點的笑意,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因為眼底的眸光太深,即使隔著老遠,仍舊覺得沉晦如夜下的深海。


    聶樂言也被嚇了一跳,心下不由怨念,這個城市不是一向都挺大的麽,怎麽她跟這個男人就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重逢於各式各樣的場合呢?


    等他信步走到麵前來,她忍不住問:“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就不能來?”他麵無表情地說。


    好吧,能或不能,反正也不是她說了算,反正都是他的自由。


    不過,她也不打算再接話了,因為隻第一眼就發現此人今天的心情不算太好,板著一張臭臉,好像誰欠了他一千八百萬似的。


    寧雙雙挽著他的胳膊,笑眯眯地向大家介紹:“各位,這是我表哥,不介意他也來參與我們的活動吧?”


    在場第一眼就認出他的人不算少數,可是似乎大家都不能相信,前一刻還在討論的話題的主角,這一刻怎麽就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


    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人興奮地說:“歡迎!當然歡迎!”


    聶樂言卻忍不住抬眼去看某人的臉色,果然依舊微微沉著,心下不禁想:這人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既然情緒不好,何必跑來掃大家的興呢?而且……她遠遠地打量著他,那一身裝扮倒是很休閑,可是氣場分明不對啊!他那樣一個人,站在一群年輕生澀的大學生之間,無疑構成了一副詭異的不和諧的圖畫。


    至少在她看來,十分不和諧。


    他常去的地方其實是各大酒店、高爾夫球場、壁球館、遊泳館,而非這樣露天又自助平民的bbq。


    所以一會兒找到機會,她立刻把寧雙雙揪到一邊問:“是不是你把江煜楓叫來的?”


    “反正三哥今天也休息,我看他閑著也是閑著。而且樂言姐,你的那位朋友剛才不是走了麽,等下回去正好讓他當車夫。”


    “又不是沒車坐,這裏交通方便得很。”


    “不一樣,這個可是免費的。”


    “那我還是情願坐出租車。”


    “你要坐火箭都沒人攔著你。”冷不丁身後冒出一道陰冷的聲音。


    聶樂言頸後一僵,然後才回過頭:“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在背後討論別人也不是什麽好習慣。”江煜楓不緊不慢地說。


    她懶得和他爭,環著手臂若無其事地左右看風景。


    結果他又問:“你帶來的男性同伴呢?”


    “走了。”她頗為詫異地看看他,“你怎麽知道?”轉念一想,除了寧雙雙通風報信之外,也再沒有第二個可能了。


    那小女孩,果然八卦得夠可以的。


    “男朋友?”雙手插在口袋裏,江煜楓似笑非笑地問。


    真是有其妹必有其兄啊。


    她反問:“打聽那麽多幹嘛,關你什麽事?”他這樣子,倒還不如繼續沉著臉好了,此刻眼睛裏那一抹不知名的笑意令她頭皮隱隱發麻。


    “不要以為我有多麽關心你。其實我隻是在替那個男的叫屈,如果他真是你新交的男朋友的話。”


    聶樂言皺起眉:“你什麽意思?”


    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心裏還裝著舊情意,卻要再開始一段新戀情,這樣對對方不是很公平吧。”


    這樣意有所指,令她心中微微一跳,然後隻聽他又接著道:“忘了那天晚上的那個吻?你當時也很投入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間有隱約的得意嘲諷之色,她愣了一下才終於反應過來,隻氣得血液上湧:“你……不要臉!”


    原來他都知道,原來他知道她是真的情不自禁投入在那個深吻中,可是偏偏當時還要那樣羞辱她。


    他刻意誤解她,存心讓她無地自容,結果今天又搖身一變,以一個占據上風者的身份,來詛咒她的新戀情。


    而最無恥的是,他居然一口咬定,她對他還念著舊情。


    真是自戀加變態!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著實咽不下這口氣,她後退了兩步,好讓自己更加方便地直視他,可是他比她足足高了十多公分,即便這樣,仍舊不得不微微仰起臉來,“就算我是個再戀舊的人,也都不會對你念念不忘的。”


    天際潔白的雲層緩緩移開,正午的太陽完全露出來,有些明亮刺眼,她眯起眼睛,一字一句仿佛泄忿般:“你放心。絕,對,不,會!”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即使到了現在這種階段,她竟然仍舊習慣同他吵嘴作對、惡言相向。可是,聶樂言自問自己一向都是溫和平靜的人,隻是不知道怎麽了,一碰上他似乎一切就全都變了。


    而江某人也好像很習慣,隻是挑起眉梢,不輕不重地“哦”了聲,順勢就問:“那念舊的你在心裏一直念著的人是誰?”


    好像繞口令一般,也虧得他說出來居然十分順口,她怔了怔,卻不想答他。


    她可以念著很多人和事,可以念著自己付出許多年卻一直沒得到回複的感情,但就是不會念他。


    因為他也並沒有什麽好的,脾氣大,難伺候,惡趣味,而且,緋聞纏身。


    對他捧出一顆真心,對他念念不忘,那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可是他現在突然拋出個問題之後,就這樣看著她,目光由直接漸漸變得有些淩厲,仿佛能將她身上的衣服都統統扒下來,一直探詢到她心裏去。


    或許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聶樂言下意識地移動腳步,再度向後退開,想要和他拉開一大段距離。


    陽光還是那麽刺眼,他烏黑的頭發邊緣都在反著光,有一瞬間她隻覺得一陣眼花,然後便看見他似乎愣了一下,俊秀的眉頭都微微蹙起來。


    他突然出聲叫了句:“樂言!”


    她看見他同一時刻伸出來的手,可是卻來不及抓住,腳下已經陡然一空。


    跌下泳池的那一刹那,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轉。


    江煜楓那張英俊的臉也從眼前快速閃過,可是太快了,所以她沒辦法捕捉到他臉上的驚慌失措。


    怪隻怪自己太疏忽,竟然忘記身後就是波光粼粼的池水。


    她就這樣仰麵跌下去,“咚”地一聲,跌入冷得徹骨的水中。


    她從沒學過遊泳,很快就往下沉,水從四麵八方瞬間湧過來,迅速鑽進鼻子和嘴巴裏,嗆得腦袋劇烈疼痛。


    耳邊似乎有嗡嗡的聲音,又好像什麽都聽不見,但她還是緊緊閉著眼睛本能地掙紮了兩下,或許有那麽一兩次浮出了水麵,但又很快沉下去,甚至都來不及開口求救。


    水那麽冷,好像連血液都被凍得迅速凝固住,隻過了一小會兒她便覺得右腿有一陣模糊的痛楚,拽著她不斷下墜,無法再有多餘的動作。


    池麵越來越遠,隔著眼皮,似乎還可以感受到那一片虛蒙蒙的淺藍色的光,大約是水光,搖曳晃動。


    那麽美,可惜她就快要死了。


    肺裏的空氣早已經不夠用,有種灼燒撕裂般的疼痛感,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她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可是水麵卻在這時突然破開,一團黑影似乎遮住了眼前所有的光,以極快的速度向她靠近。


    她用最後一點力氣微微睜開眼睛,看清了那個影子,於是心下陡然一鬆,僅剩的一絲理智也隨著從口鼻處冒出的長串氣泡一起,消失在冰冷的泳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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