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不可測的夢境中,謝非宛如一條小魚,隨著海浪飄蕩,他不知道自己要在哪裏停下,也不知道該在哪裏停下。


    在雪山和大海的交界處,層層疊疊的白雲將天空籠罩,隻是些許陽光透過了雲層灑落在這片孤寂的大地上。


    他停在了岸邊,化為了人形,下意識的朝著雪山的方向走去,但沒走幾步,就有一道透明的高牆將他攔住了。


    地上的石子在抖動,雪山上的雪慢慢融化,傾瀉下來的雪水從山間落下,最終流向了大海。


    被侵染,被消融。


    一切都好像不複存在。


    雪山上的雪消失後,謝非看到了那山體上飄浮著的一個又一個金色古老文字。


    它們圍著雪山,井然有序的排列著,形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圓,就像是一圈一圈的禁錮,將雪山困在其中。


    一段古老的吟唱從雪山深處傳來。


    “度天地,分兩層,一為天,二為地,眾生蒼茫,憑天地人神,禁天地命數,渺渺眾生,宇宙浮遊,一芥子厘米空間,誕永生之石。”


    謝非身軀一震,突然從迷茫中醒來。


    他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了。


    腳下是永恒深淵的那道陣法,上麵是永恒之力構建的陣法,兩道陣法勢均力敵,互相拉扯,將天地分開,維持在一個很微妙的距離中。


    謝非想要靠近聽得更清楚一些,但他始終被阻擋著。


    不管是如何的攻擊方式,擋在他麵前的高牆都屹立不倒。


    “讓我進去。”謝非迫切的想要進入裏麵。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昏迷前的記憶是他剛剛吞掉了洛斯的魂靈,後麵的事就記不太清了。


    太強的執念激活了他體內的神格,白色的光在他手心匯聚,燙得他的手心出現了一條條的血痕,實在觸目驚心。


    他倒沒有放棄,而是將手重新貼在了透明的阻礙上。


    “哢”


    如同鏡子破碎的聲音響起,然後是絢爛的碎冰洋洋灑灑落下。


    心跳都在加速,謝非朝著大陣裏麵走去,古老的吟唱早已經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模糊不清的機械音。


    他眼前的場景一下就發生了變化,密密麻麻的深綠色阿拉伯數字在他麵前跳動。


    “銀河係orion arm邊緣係星球地球,時空鏈接編碼,數據暫時穩定。”


    “蟲洞偏離6000光年。”


    “數據穩定。”


    “生命數據監測。”


    “地球已經進入凍結狀態,需要對其進行修複嗎?”


    “暫停……”


    “滴……”


    “有入侵者,開始清掃!”


    謝非以為是他自己被發現了,正準備找地方躲起來的時候,發現那些東西說的入侵者根本不是他。


    “別動。”一雙冰涼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呼吸落在了謝非的頸窩處,冷得像是要把他凍住。


    還沒等謝非細想這是什麽情況,濃鬱的血腥味傳來。


    有什麽東西滴在了他的脖子上,順著向下滑落。


    謝非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是血。


    身後的人意識到了什麽,捂著他眼睛的手更用力了。


    “周幸。”謝非的聲音裏帶著抑製不住的哭腔。


    這是夢嗎?為什麽會這麽真實呢?


    “寶寶怎麽了?”男人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聽不出來別的情緒,微涼的吻落在他的耳邊。


    “這是什麽地方?”謝非壓著情緒問他。


    “是大陣裏。”那人回答。


    謝非還是很疑惑,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別怕,這是夢。”


    誕生於夢境的人告訴身處夢中的人,這是一個夢,怎麽聽都有些怪誕在裏麵。


    “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又是為什麽出現的?”謝非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但最想問的還是留在了最後,“你是周幸嗎?”


    “為什麽不是?”那人在他耳邊輕笑著說:“不過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時候的他。”


    “什麽意思?”謝非感覺有什麽在等著他,心跳驟然停滯了一瞬,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呼吸都漸漸輕了下來,隻是為了能更好的聽到身後這人的回答。


    “這是地球毀滅的第三十年,人類滅亡了。”


    “那……”謝非被震驚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的喉嚨幹啞,甚至有些疼。


    大陣在持續運行,為什麽地球會毀滅,是因為係統嗎?還是暮那舍?


    “既然這是夢境,那也有可能是假的吧?”謝非語調幹澀。


    “你想問的其實不是這個,對嗎?”微涼的呼吸又靠近了些,幾乎要貼著他的唇了。


    謝非有些不自在的後退了半步,又被他摟著腰撈了回來,捂著眼睛的那隻手依舊沒有拿下來。


    不讓他看,應該是有什麽不想讓他看到的。


    謝非在心裏想。


    他能感覺到炙熱的目光在盯著他,但他無法看到那道目光裏的其他濃鬱的情緒。


    悲傷和愛意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被鮮血沾染的那張臉上,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懷裏的人,不敢挪開半分。


    “這裏是時空間隙?”


    他的寶貝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很快就發現了真相。


    謝非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但也不影響他繼續質問:“所以你是從哪個時空間隙裏過來的?目的是什麽?我還是大陣?”


    “我聽過一句話,夢境裏的世界就是另一個平行時空,你能出現在這裏,絕非是我的臆想,剛剛我聽到了那些數據裏的聲音,他們說有入侵者闖入。你身上有血腥味,所以你就是那個入侵者,你好像並不知道我會出現在這裏,我突然的出現打斷了你原本的計劃,所以你是為了大陣來的。”謝非抓住了捂著眼睛的那隻手,強行掰開,帶著試探的目光去看身後的人。


    但隻需一眼,眼淚便止不住的落下了,心髒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捏在手心,窒息的痛意將所有情緒淹沒。


    男人的半張臉被血跡沾滿,猙獰的傷口從臉頰一直到脖子,黑紅色的紋路繞了脖子一圈,像是枷鎖的符文印刻在他的喉結上,摟著謝非的那隻手臂上纏滿了白布,上麵被鮮血染紅,甚至有的已經開始發黑了。


    “害怕了嗎?”想要觸碰的手到了半空中又收了回去,明明是淡漠的語氣聽著卻讓人心口泛酸。


    “你怎麽變成這樣的?”


    “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付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他異常冷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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