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畢業之後,秦瘦去了一家生物製藥公司。然而這幾年來,由於媒體大力宣傳生物技術的神奇,甚至連“21世紀是生物的世紀”都喊出來了,進入生物專業學習的學生數量成爆發式增長,不管什麽大學都要開一個“生命科學”“生物技術”專業來顯的高端化。有些學校的生物專業甚至是養殖或發酵這樣的改過來的。


    可是這段時間生物技術並沒有突飛猛進的發展。這就造成了相關專業人才的極大過剩。學生們畢業了找不到工作接著考研,再找不到就讀博士。秦瘦一個本科生,在大量博士和研究生麵前毫無競爭力,直接被派到一線生產線上。以前在學校實驗室裏每天麵對的是試管燒瓶和各種分析儀,現在換成了麵對大大小小的發酵罐。


    而且這工作工資極低,僅供溫飽,如果不住公司宿舍,扣掉房租就沒有錢買換季衣服了。工作時間還特別長,需要經常上夜班,沒有加班費。反正這個專業的學生多,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那段時間秦瘦的體重暴降十公斤,眼看著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恰好這個時候公司因為一起嚴重的質量安全問題破產,工人集體解散,才算是逃過一劫,撿回了一條性命。


    但工作畢竟還要接著再找。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說什麽也不能再跳進生物這個大坑了。


    恰逢當時全國經濟一片紅火,無數機會擺在人們麵前。不計其數的人一夜暴富,也有很多看到機會的人苦於沒有資金急的團團轉,想要貸款又有太多限製條件。這樣就催生了大量民間小額金融公司。這些公司通過高於銀行的利率把普通人的錢吸收過去,再用更高的利率貸給那些急需要用錢的人。


    秦瘦就進了這樣一家公司。當時應聘的時候給的條件很好。不強製上下班,出差有補助,隻要完成業務量,一切好說。工資也比在生物製藥時高了一倍不止。主要的工作就是吸收資金,通俗來說就是拉貸款。


    秦瘦興高采烈,買了套廉價西裝就興衝衝地上崗了。工作確實不錯,因為公司提供的利率很高,返還利息也很及時,大量中老年人排著隊來存錢,隻要坐等著數錢就行了。


    就在秦瘦以為可以靠著這個工作養家,甚至升職加薪,贏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時候,發現一些不對勁的情況。這公司隻是吸收存款,卻從來沒有見它把錢貸出去過,那它給大家的利息是從哪裏來的?


    憂心忡忡的秦瘦找經理談了一番,經理也隻是含含糊糊的大講了一番,完全沒有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這讓秦瘦更加擔心。而隨著不安感越來越強,秦瘦打算等月底發了工資就拜拜不幹。


    但計劃終歸趕不上變化。就在月底前兩天,上百個大爺大媽衝進秦瘦他們的辦公室,見什麽搶什麽。原來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公司的資金鏈就已經斷裂。其實從一開始,公司就是拆東牆補西牆,拿著新人的本金給老人利息。現在終於撐不住,這些拿不回存款的大爺大媽也終於開始怒了。


    公司的高層們早就跑光,董事長把能帶走的錢卷的一幹二淨,跑到不知道哪個國家去了。憤怒的大爺大媽們要不回錢,在搬光東西之後,開始對員工們撒氣。秦瘦好不容易才掙紮出包圍圈,連衣服都被撕破。而有的同事更慘,差點被揍個半死。


    工資肯定不可能有指望了。甚至連宿舍裏的東西都被亂扔一氣。好在秦瘦也沒有什麽珍貴物品,等人群散去,撿回自己的東西,再開始下一步找工作路程。


    這一找就又是半年。期間各種意外,不說也罷。反正半年之後,秦瘦依然沒有安穩下來,反倒越混越慘,把自己以前艱難存下的錢耗的一幹二淨,連交房租都成問題,隻能來投奔我,先過來住上一段時間。


    聽著秦瘦的經曆,我忍不住也歎了口氣。我這破專業說起來比秦瘦還慘,幾乎就是百無一用,要不然也不能混到現在這種地步。曾經我和他是我們宿舍錄取分數最高的,現在卻成了混的最慘的。一個已經失業,一個即將失業,真是男怕入錯行啊。


    來就來吧。好歹我還有點積蓄,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突然一怒之下辭職,也能讓我和秦瘦支撐一段時間,不至於餓肚子睡橋洞。我們兩個一起度過的艱難時期多了,這點困難不值一提。


    曾經在大學裏有一段時間我們瘋狂迷戀《鬼吹燈》,說話時不時的就冒出幾句主席詩詞。我安慰秦瘦:“失業怕什麽,無產階級失去的隻是鎖鏈,得到的將是整個世界。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說到這裏我就想起我們大一的下半學期。學校可能考慮到我們高中過得太緊張,進大學就應該讓我們輕鬆一下;又或許學校認為我們還有著高中勤奮的慣性,不需要學校管束。大一的上學期安排的課極少,加起來隻用上半天課。課程也簡單,沒有什麽作業。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


    我和秦瘦就感到非常無聊,覺得這樣的大學生活實在沒有意義。大學就是用來拚搏奮鬥的。於是下學期選課的時候,我們作死一樣,從早晨七點一直到晚上八點,把每天的課程表排得滿滿的。必修課不足上選修,選修課不足用其它專業的來湊。


    後來我們才知道,我們這是自尋死路。


    課程到了下學期難度驟然加大,作業量也呈指數增長。即使隻有本專業必修課,想要好好完成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更何況我們在本專業選修之外還選了那麽多其它專業的選修。最讓人悲傷的是,學校為了防止大家亂選課,規定一旦選了,就隻能考到通過為止。如果有超過幾門無法通過,那就準備不要畢業證吧。


    那真是一段天黑地暗的日子。我們去掉了一切娛樂活動時間,卻發現怎麽也不可能把所有科目都修完,每樣都抓的結果極有可能就是每樣都丟。由於我和秦瘦不是同一專業,於是我們把我們兩個相同的選修課分成兩份,上課的時候就可以隻有一個人聽,另一個人補覺,作業也是一個人做兩人份的。


    但即使這樣,我們也是把吃飯和睡覺時間壓縮到了極致,經常性睡眠不足。早上的時候我和秦瘦經常會被對方一腳踹醒,然後在一分鍾之內急衝衝刷完牙洗完臉,一路狂奔到教學樓才不至於遲到。這就讓我們完全沒辦法買早飯,隻能在前一天晚上買好麵包,第二天在路上或在課堂上偷偷吃。


    而我們選修的解剖課是我們最喜歡偷吃麵包的課程。這個課上學生分散,活動範圍大,老師不可能注意到每一個人,這就給了我們很大的自由發揮空間。很快,我們就可以麵不改色的一邊看著同學分離屍體脂肪,一邊大啃奶油麵包了。


    不過後來有同學被老師抓到在解剖室吃東西,老師大發雷霆,嚴厲警告學生們這樣極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甚至威脅全係通報該學生。我們才不得不收斂了這種行為。


    但人正常的生理活動不可能抑製,不吃早飯還是餓。解剖台上的屍體肌肉像極了牛肉幹。好死不死的,我們的解剖室竟然緊挨著學校食堂。每天我們上課之時就是學校準備午飯的時候,那也是我們最餓的時候。每次聞著食堂飯菜飄過來的飯菜味道,再看著解剖台上的牛肉幹,同時忍受著饑餓,還非常困,對我們真的是難捱的折磨。


    這些事情現在想起來,已經沒有了艱難,反倒十分好笑。我和秦瘦說說笑笑,到雜貨市場上買了一個折疊鋼絲床,到我住的地方安頓下來。又買了副大學時我們最愛玩的五子棋,預備晚上下。人生不就應該高興嗎?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快樂,至於未來會發生什麽,管它呢。


    來到我這裏之後,秦瘦找工作依然屢屢碰壁,高不成低不就,不是工資不滿意就是工作條件不適合。而我的工作也毫無起色,甚至有進一步惡化的跡象。


    終於,將近半個月之後,秦瘦不知道怎麽想的,從網上花,50塊錢淘來一件道袍,一個假發髻,起了在大街上看相算命的主意。


    還別說,秦瘦枯瘦的身材套上道袍,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不過隻要別人一看到他的大板牙,就什麽感覺都沒了。


    一般來說,學算命看相要從《周易》《八卦》這樣的東西開始看。秦瘦卻不然,他弄了一大堆《普通心理學》《發展心理學》《心理學引論》之類的書。按他的說法,周易八卦這些東西隻是忽悠人的包裝,用來欺騙無知群眾的,真正深層的東西還是心理分析和談話技巧。


    在秦瘦看來,算命就是要考察一個人的觀察能力。從別人的言談舉止、裝扮等分析人的性格、職業。再說些模棱兩可怎麽解釋都可以的話,提出一些長遠點沒有什麽害處的建議,就足夠忽悠到絕大多數人了。至於怎麽說怎麽做,都是長期訓練才能養成的,這就要靠自己努力了。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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