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人的寧良,拉著柳如煙快步走回鐵匠鋪。


    取了東西,忙上了驢車讓車夫抓緊出城回白府。


    雖然寧良並不怕那所謂“朱家”,但能避免麻煩還是盡量避免。心中暗想自己十年練功,雖然每天被大師兄叫起早課都不情不願,但終究是沒有白費功夫。


    車廂內的如煙,手一直緊緊挽著寧良的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寧良,滿是愛意。甚至讓寧良都有點不寒而栗,怎麽說呢?那眼神,簡直就像是女妖精盯著唐僧一樣。


    “呃……我臉上,有什麽嗎?”


    如煙嬌羞地把頭埋進寧良的懷裏,輕聲細語道:“公子,公子可會拋棄如煙?”


    “啊?怎麽會,如煙這麽漂亮……嫵媚動人……美若天仙……”沒有什麽撩妹經驗的寧良胡亂湊著詞匯。


    “公子莫非就隻看如煙的相貌?假若有一天如煙人老珠黃,公子豈不是就不喜歡如煙了。”微嗔的如煙抱著寧良的手更緊了一些,兩團波濤洶湧的柔軟緊貼著胳膊,一時間寧良竟有些心猿意馬。


    寧良心說當然還有身材,啊呸,當然還有性格、才華什麽。嘴上卻說道:“如煙你切莫這樣說,我豈是這樣始亂終棄之人?”


    “如煙,我喜歡你的溫柔似水,我喜歡你站在我身後為我驅趕蚊蟲,紅袖添香,我喜歡你看我的眼神。”


    寧良說的是真心話,自打來到這個世界,母親宣懿皇後符氏和自己的母子情,師父韓通、陳摶和自己的師生情,韓托、白福敬和自己的兄弟情,都讓自己對這個世界有了牽掛和依戀。但兄弟生離,母親死別,師父一位捍衛忠義而捐軀,一位逍遙居於遠山……身邊人,除了白福敬,便唯有柳如煙,讓孤寂落寞的寧良,像是在幹涸的沙漠中,遇到了一汪清泉。


    從一開始的憐惜,到朝夕相伴感受到她的溫柔似水,都讓寧良怦然心動。紅袖添香,佳人相伴,夫複何求!


    “公子說的可是真心話?”


    “自然是真心話。如煙,他日我安頓下來,定然會給你一個名分!”說話間眼睛直直盯著如煙,那眼神中的真摯讓如煙一下子淪陷。


    寧良說到了柳如煙的內心深處,這個年代的女子,“名分”二字自然是比什麽都重要。之前如煙生怕寧良嫌棄自己的身份,一直惴惴不安,聽寧良這樣說,頓時心中包袱放下了一大半,抱著寧良的手抓的更緊了。胸前兩團更是擠在寧良腰間,一時間車廂內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和曖昧。


    強壓欲火,寧良沉聲道:“情多無語,水深無聲。如煙,我定不負你!”


    一回到白府,寧良讓如煙自己回去休息,帶了幾個家丁,還有一應物事來到放置羊皮袋子的地方。因寧良之前交代過,這裏搭起了草棚,怕太陽暴曬引起瓦斯爆炸。


    拿出上午在城裏鐵匠鋪做的物件,那是寧良依照後世點火噴槍樣式設計的,鐵匠的手藝還不錯,雖然隻是個簡易的彎曲狀的鐵管,加上一個滅火用的鐵製活塞作為閥門,但對於當下的技術,已經是很先進了。拿回來以後,又在上麵加裝了一個隔熱的木製握把。


    寧良迫不及待地將噴火嘴和一個充滿瓦斯的羊皮袋子組合在一起,用牛皮筋紮進接口,拿出火鐮打火,“呼”的一聲,火焰便從噴火嘴中冒了出來。寧良激動的表情溢於言表,但剛十幾個瞬息,火苗卻滅了。


    思考半天,想到可能是壓力不夠,便命人用手緩緩擠壓著羊皮袋子,再次點火,果然,這次火焰燃燒的時間更長了,隻是一袋子的瓦斯,隻燃燒了不到兩刻鍾,便燒完了。


    一心想搞瓦斯利用的寧良,想到了一個不用人力擠壓的解決方案,拿了一袋新的瓦斯安上噴火嘴,又命人找來一塊木門板放在在上麵,再用大石頭壓在門板上。點火,火焰“呼呼”作響,穩定地噴湧而出。


    一旁的家丁們早已經看得目瞪口呆,白福敬聽說了也從家裏出來,站在一旁看熱鬧。見寧良拿著不知名的鐵管一頓操作,竟然弄出火焰來,一時間大夥議論紛紛,寧良“小神仙”的名號,更是坐實了。


    搞出了簡易的“燃氣袋”,並且成功點火,寧良這才心滿意地點點頭。


    見到一旁的白福敬,“白大哥!你看我弄這玩意怎麽樣?”


    “神奇,神奇!”白福敬由衷讚歎,“不過公子,這個東西叫什麽?又有什麽用途呢?”


    “哈哈哈!白大哥,郃陽城裏是不是有很多的鐵匠鋪?”


    “沒錯!鐵匠鋪所用煤炭,基本上都是從咱們的煤礦出的。”


    “冶煉鋼鐵,火焰的溫度是不是很重要?”


    “那是自然。他們之所以用咱們礦上的煤炭,不光是因為離得近,最重要的是咱們的煤炭質量好,火焰溫度高。”


    “嘿嘿!那還不是白大哥勘探煤礦的技術高明!”


    “公子謬讚了。但說這東西,公子打算作何用途?”


    “這東西燃燒的溫度,相比煤炭要高出不少呢!?”


    白福敬一下子想出了這其中的關鍵,如果將這些裝滿“毒氣”的羊皮袋子賣給鐵匠鋪,除了可以解決礦上的“毒氣”問題,更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一時間對寧良的欽佩,又增加了幾分。


    “公子,此物,可有名號?”


    寧良略一思考,“不如就管這個東西叫:祝融袋!”


    “祝融袋……火神祝融之袋。好名字!好名字!”


    談話間,一個家丁慌慌張張跑來:“老爺,寧公子!不好了!朱家,朱家的人,找上門了!”


    白福敬自然早已聽說縣城發生的事情,朱家人在郃陽勢力大,眼線多,找過來是遲早的事,“慌什麽?來就來了,還怕他不成?朱家來的是何人?”


    “是朱府的大管家朱福,說是要……說是要……”家丁一邊說一邊拿餘光瞥向寧良。


    “別吞吞吐吐的,要幹什麽?”


    “說是要咱們交出寧公子,否則……否則要咱們好看……”


    “哼,我倒要看看,他朱福想讓我怎麽‘好看’!?公子,您暫且回廂房休息,我去會會那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寧良也知道該來的遲早要來,向著白福敬拱拱手,“給白大哥添麻煩了!人是我打的,我自己去會那朱福就行。”


    “公子這是說的哪裏話?那朱子鈺當街調戲如煙姑娘,著實該打。那管家朱福前來白府找茬,我豈能讓公子前去受辱?”


    “白大哥,你我也別推辭了,一同前往!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麵對。”


    一句“一起麵對”,瞬間擊中白福敬內心的柔軟。這個時代,雖然講的是忠孝節義,但人與人之間或為主仆,或為利益夥伴。白福敬原本是奔著報恩的想法,想要為寧良效忠。但寧良一口一個“白大哥”,本就讓他感到愧不敢當,也隻當是寧良拉攏人心的手段,但這句“一起麵對”,登時讓白福敬心中有些熱血沸騰。


    朱家老爺原本也是一個鐵匠,一路打拚才有了今日朱家的成就。興許是年輕時候打鐵傷了身體,五六年前開始生病,久治不愈,這些年一直深居簡出。而朱家的管家朱福,正是三十多年前,陪著朱家老爺一起創業打拚過來的,因此朱家老爺對他也格外信任,朱家上下都交給他來打理。


    隻見那朱福和那朱子鈺一個模樣,肥頭大耳,一臉的橫肉,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管家,寧良還以為這是朱子鈺的親爹呢。


    “朱管家別來無恙啊!”嘴上打著招呼,白福敬臉上卻沒有絲毫客氣的意思。


    “哼,無恙?能無恙嗎?我家公子被人當街行凶,打得不省人事,現在還躺在家裏昏迷不醒呢!”


    朱福這話半真半假。寧良當時留手了,那朱子鈺除了臉被打得跟豬頭一樣,並沒有什麽大礙,更不至於昏迷不醒。回到家中照鏡子,一向對自己的相貌迷之自信的朱子鈺看到鏡中那個“怪物”,登時嚇得暈厥過去,等醒來後便躲在屋裏哭哭啼啼,連屋門都不邁出一步了。


    “哦?朱公子這是被何人所傷?”


    朱福氣不打一處來,用手一指寧良,“還不就是他?一個竟然敢冒充契丹大爺的賊子!”


    一直沒說話的寧良臉色越來越冷,“你說契丹——大爺?”


    “哼!不就是你,還敢冒充契丹大爺?這事兒先擱一邊,你就說把我們公子打成……那般模樣,你們白府準備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寧良笑問道,隻是笑容中,暗藏冷冽。


    “哼!你做得了主嗎?”


    “那是自然!”


    朱福聽到這話轉頭詢問的目光看向白福敬,白凝重地點了點頭。


    “那好!第一,到我朱家給我家公子磕頭道歉;第二,從今天起,白府供應的煤炭,價格減半!否則的話,哼——”


    寧良伸手攔住已經要暴起的白福敬,冷然問道:“否則的話,如何?”


    “否則的話,我朱家再不會從白家煤礦,買一星半點的煤碳!明人不說暗話,早有陽武的煤商找到我家老爺,願意用你們七成的價格出售我們煤炭。”


    “陽武的煤商?可是郭沆?”


    “正是。不是,你怎麽認識郭老板?”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以後再不從白家煤礦買煤?”


    “哼!你若不按照我剛才說的兩條……”


    “打住!你說的兩條,我們一條都做不到!”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從今天起,再別想買到白家的煤。記住,不是你不買,是我們不賣!如果哪天你們朱家後悔了,讓你們家老爺親自到白府登門道歉,或許,我們還能考慮考慮。”


    “你……你……你……”


    “你什麽你?我看我打得還是輕啊!快滾吧!回去好好看住了你家那豬頭少爺,沒事別跑大街上瞎溜達,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


    朱福氣衝衝從白府出去,寧良這才轉身對著半天沒有說話的白福敬,拱手一禮。


    “白大哥,莫要怪我自作主張了!”


    “公子這是說得哪裏話?”白福敬忙回禮,“我早說過,這煤礦,這家業,都是公子的,公子如何處置都不為過。隻是這得罪了朱家,恐怕……”


    “白大哥,礦上的瓦斯,哦,就是毒氣,可曾排完?還有我請您收集的羊皮袋子,收集了多少?何時能到?”


    “羊皮袋子已經在路上了,約摸有四五百個。毒氣並未排完,這些天礦上工人都在閑著。我也正發愁這個,如今礦上不出煤,儲備的煤炭恐怕不到五天就會被消耗殆盡。如果真如那朱福所言,郭沆若趁機……恐怕……”


    “哈哈!”寧良成竹在胸地一笑,“白大哥你按我的辦法行事,保證您的收入有增無減,最後那朱家,還要求著咱們賣他煤炭!”


    寧良將細節逐一交代,兩人聊了整整一個時辰。


    第二天,寧良和白福敬親自帶隊,運著幾十個‘祝融袋’,外加連夜請人趕製的一應零件,挨家挨戶拜訪郃陽的鐵匠鋪。寧良親自演示‘祝融袋’的使用方法,又在每家都留下兩個‘祝融袋’方才離開。回到白府時已經入夜。


    白福敬對寧良稱之為“免費試用”的方式有些不解,但基於對寧良的信任,也沒有說什麽。


    接下來幾日,白福敬按照寧良吩咐找了幾處廢棄的窯洞,簡單清理後將陸續灌滿瓦斯的‘祝融袋’運到裏麵儲藏,並派專人日夜把手,小心看護。一麵又派人四處繼續收集羊皮袋子,黃河邊的羊皮筏子被購買一空,屠戶們的羊皮也都被早早預定。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直到第五日。


    寧良、如煙、白氏夫妻和小孩正在吃早飯,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好了,不好了!”


    “慌什麽!?”白福敬嗬斥道,“有什麽事,說!”


    “咱們府門被一群人圍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看打扮,有點像……鐵匠?”


    寧良和白福敬對視一眼,“哈哈”大笑,生意,來了。


    礦上的瓦斯還沒排幹淨,儲備的煤炭本來就不夠用,如今斷了朱家的供應,勉強可以供應郃陽的其他鐵匠鋪十日光景。白福敬對待礦工一向優厚,成本自然是高,倘若那郭沆趁機低價占領市場,恐怕等白家的煤礦恢複生產,挖出的煤短時間也不知道要賣給誰了。


    而把“祝融袋”先送給朱家之外的鐵匠鋪試用,“祝融袋”火溫高、使用方便等特性一旦被鐵匠們知曉,自然能知道這將起到多大的作用。四五天時間的醞釀,鐵匠們終於是忍不住了,一大早圍了白府大門,求購“祝融袋”。


    寧良早和白福敬商量定好了價格,以及“限購”政策,一來是物以稀為貴,二來是眼看礦上的瓦斯基本已經排放幹淨,礦工們也在準備複工,誰也不知道下一次遇到瓦斯層,得是什麽時候。


    自有白福敬去應付鐵匠們,寧良則摟著佳人出門散步,腦子卻在想著如何煉製“焦炭”,因為焦炭的火溫更高,也比瓦斯更長久。


    再次漫步槐樹林,槐花落盡,早陽斜照,風一吹,光影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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