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解放一聽,徹底坐不住了。這些人一個個地都不省心,隻想著把縣城打下來,以為這樣能吃香的、喝辣的,在縣城裏享清福了。壓根就沒考慮如何治理,典型的土匪思想。這縣城打下來容易,可要治理好一個縣卻不容易。他現在一點準備都沒有,還不如不打呢。


    也怪他下命令的時候沒有多交代幾句,隻是讓孫誌勇去增援彭大虎;至於增援以後下一步怎麽行動沒有交代。結果倒好,這幫家夥打退棲霞縣保安團以後,不是想著返回青龍寨準備迎戰另兩路敵軍,反而去攻打棲霞縣城。也幸好另兩路敵軍都被打敗了,否則事情就麻煩了。


    楊解放知道,這個時候想要阻止也是來不及了;任由他們進城瞎胡鬧更不妥當。楊解放稍微想了一下,立刻下令教導隊集合、備馬,隨他去棲霞縣。


    侴姑得到消息,帶著另外幾名女子要跟著一起去;還有薑小珺也吵吵著也要去。楊解放沒有同意。帶著侴姑去,關鍵時刻她能救自己的命。帶著薑小珺去,隻能是個累贅。薑小珺很不高興,卻也沒有辦法。


    於是,一行人都騎著馬趕往棲霞縣城。棲霞縣全境是山地丘陵,有六山一水三分田的說法,海拔較高,是膠東地區多條河流的發源地。從青龍寨到縣城,雖然隻有幾十裏路,但是道路彎彎繞繞的不好走。等到楊解放一行人趕到棲霞縣城的時候,孫誌勇與彭大虎已經把縣城給占領了。


    彭大虎當初奉命阻擊棲霞縣保安團,雖然打了一整天,其實打得很輕鬆。棲霞縣的地勢地貌,決定了它可通行的道路不多,用於阻擊的地方實在不少。彭大虎充分利用地形,按照楊解放平日裏教授的方法構築防禦工事。保安團這邊沒有攻堅的重武器,甚至連機槍都沒有,哪裏啃的動彭大虎的防禦工事?保安團又是臨時拚湊起來的,攻堅時相互推諉,雖然打得熱鬧,其實一點實質進展都沒有。好在他們的目的是虛張聲勢,拖住青龍寨這些阻擊人員,領隊的是一個縣行政公署的知事,臨時充當團長,他也就沒下死命令強攻。


    孫誌勇沒有直接去彭大虎的阻擊陣地去增援,而是采用楊解放教的穿插戰術。在黃生的帶領下,迂回到了棲霞縣保安團後麵。他們突然發起進攻,又是機槍又是大炮,一下子就把保安團打懵了。彭大虎趁勢反擊,保安團一刻鍾都沒能堅持就潰敗了,團員漫山遍野地跑,槍支扔得到處都是。彭大虎早就瞄準了他們的指揮部,也不去管那些潰兵,大膽地往前突擊,結果把棲霞縣知事、保安團長牟世平給俘虜了。


    孫誌勇與彭大虎匯合後,兩人一陣商議,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們與被俘虜的三百多保安團員互換服裝,押著他們與牟世平去偷襲棲霞縣城。同時,沒忘記派人跟楊解放匯報這個事情。


    有了牟世平開路,他們沒有任何阻攔地進入了縣城。孫誌勇命令陳山炮摔炮兵小隊第一時間占領了鼓樓。這裏是全縣的製高點,在這裏架起大炮,大半個縣城都在火力覆蓋範圍。然後,各中隊分別占領各個重要地區。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幾乎沒遭遇到抵抗。他們一邊封控全城,一邊準備向小當家報告。可是,人還沒派出去,就聽說小當家到了。兩人連忙趕往城門處迎接。


    楊解放在城門口下了馬,走到彭大虎、孫誌勇兩人麵前,說道:“你們兩個幹得好啊!沒費多少力氣就把縣城打下來了。以後我們兄弟就有地方安家了,不用再窩在山溝溝裏吃苦了。”這話顯然要反過來聽,孫誌勇聽出了話外之音,不敢回話;彭大虎沒聽明白,依舊笑道:“我們哪有什麽功勞?都虧了小當家,要是沒有小當家,咱兄弟也隻能躲在山溝溝裏吃泥巴。”楊解放道:“這麽說來,大家都不想躲在山溝溝裏吃泥巴,那就要把這個家看護好!立刻給我重申十條紀律,讓兄弟們都給我守住了。別以為進了城就能為所欲為,誰要敢違反紀律,絕不輕饒!”彭大虎聽得一怔,笑容立時收斂了。


    孫誌勇立刻大聲答應,轉身說道:“你們兩個立刻跑步前進,把小當家的話傳達給每一個兄弟知道。”彭大虎也反應了過來,忙對身邊的人說道:“快去傳達小當家的命令!告訴兄弟們,眼瞧著要過好日子了,可別在這個時候犯迷糊!”他突然意識到,小當家的威嚴越來越大了,容不得違逆。


    楊解放接著又道:“你們沒有我的命令,擅自攻打縣城,雖然沒什麽傷亡就把縣城打下來了,但也不能給你們記功。你們給我記住了:擅自行動,有過無功!這回先給你們記著,若有下回,新舊賬一起算!”兩人不敢反駁,老老實實地聽著。


    楊解放這才在兩人的陪同下進了縣城,直奔縣行政公署的辦公大樓。一邊走,兩人一邊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縣行政公署,也就是以前的縣衙,可以說是古色古香的建築,也可以說是破破爛爛的。楊解放直接讓趙長貴帶著教導隊分別去審訊縣行政公署的行政人員,從縣長到馬夫,一個不少,挨個審訊一遍。還讓他們相互檢舉揭發,大致了解一下這些人的成色。他手上現在還沒有拿得出手的行政人員,需要從這這些人中挑選一批來管理棲霞縣。


    他則坐下來,準備起草新的施政綱領。在來的路上,他也在思考,既然拿下了一個縣城,那就不能輕易放棄。先嚐試一下,為將來治理地方積累點經驗也是好的。棲霞縣山地多,在這裏建立根據地,若是敵人來圍剿,正好可以利用周圍的山區打遊擊。既然是以縣城為中心來領導建立的根據地,相應的施政綱領也要有所改變。


    隻是粗略地審訊,趙長貴等人很快就有了結果。這些人雖然跟著讀了一段時間的書,認識不少字了,但是要想快速地寫份審訊報告,還沒幾個人能做到。於是,他們都采用口頭報告的方式匯報。縣行政公署設有民政科、財政科、建設科、糧食科、教育局和警察局等部門,總共有職員六十人。楊解放不得不感歎,這人員真夠精簡的,難怪那些鄉鎮幾乎處於自治狀態。


    這六十人中,從縣長到事務員,沒有幾個是幹淨的。在楊解放看來,就是殺一刀和殺千刀的差別。有這樣的政府、這樣的職員,這個世道想不亂都難。可也不能把人都給殺了,楊解放想了一下,決定隻誅首惡,拿縣長開刀。至於那個警察局長即警備隊長,在蛇形溝時就被打死了。否則,他也算一個。


    既然已經決定了,楊解放也不拖拉,當即讓人把那個牟世平帶過來。牟世平乃是彭大虎親手逮到的,也是由他派人在看管。他聽說楊解放要人,立馬親自帶了過來。楊解放仔細打量了一下牟世平,此人三四十歲,長相普通,沒有一點官樣,反而有點躊躇不安。楊解放開門見山地說道:“牟團長,我們今日占了縣城,就沒打算再讓出來。可要接管這麽一個縣城,我必須要立威。不知道你是想做雞呢還是做猴?”牟世平全身一震,立時反應過來,這是要殺雞儆猴的意思啊,毫不猶豫地回道:“小當家,鄙人屬猴。”楊解放笑道:“那你得給我找隻雞!”牟世平心知肚明,立刻回道:“能擔此重任者非縣長莫屬。”楊解放道:“那好,你去準備一下,明天舉辦一場公審大會。我要讓全縣城的百姓都來聽審,讓大家來評判這隻雞該不該殺!”牟世平連忙應道:“是。我跟他共事多年,知道他幹過很多糟心事,足以引起公憤。”他是個聰明人,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個道理還是懂的,積極配合著。


    楊解放冷冷道:“據我所知,你這些年也沒少撈啊。你們兩個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我之所以要留隻猴,是想讓這隻猴來管理這棲霞縣。你可明白我的意思?”牟世平應道:“明白。”楊解放道:“你可以留下來做這個縣長,縣公署裏能留用的人你都可以量才使用。但是,他們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必須給我吐出來!”牟世平一聽,暗鬆了一口氣,至少這條命能夠保住,於是回道:“全憑小當家作主。”楊解放揮了揮手,說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好好準備。明天這場公審大會由你來主持。留用人員名單也起草一份給我!”牟世平連忙答應,他現在可不敢回家,回到辦公室去準備材料。


    彭大虎問道:“小當家,你怎麽不來當這個縣長?”楊解放道:“目光要放長遠一點,一個小小的縣長而已,豈是我們兄弟的終點?實話告訴你,不但棲霞縣,海陽縣和萊陽縣也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了。”彭大虎一聽大喜,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楊解放吩咐道:“把孫誌勇給我找來,我有事跟你們商量。”彭大虎心裏高興,立刻出去找孫誌勇了。


    這時,侴姑端了一碗麵條走了進來,放到楊解放身前,說道:“先吃點東西吧!有事等會再說。”楊解放用顫抖的右手夾著麵條,這一口麵怎麽也送不到嘴裏;至於那隻左手,更是笨拙。侴姑實在看不過去,搶過碗筷,夾了麵條給他送到嘴裏。楊解放邊吃邊讚道:“還是進口的東西好吃啊!明明是碗麵條,還能吃出雞蛋味。”侴姑一臉黑線,說道:“裏麵本來就有雞蛋。”筷子一撬,從底下翻出一個荷包蛋來。


    楊解放這碗麵還沒吃完,彭大虎就帶著孫誌勇走了進來。他們見侴姑在喂楊解放吃麵條,識趣地站在一邊等著。等到楊解放吃完,侴姑收拾碗筷離開,他們才走過來。楊解放問道:“你們吃過晚飯了嗎?”孫誌勇回道:“已經吃過了。”楊解放招手道:“坐吧!”


    等到兩人在前麵坐下,楊解放說道:“我們既然把縣城占了,那就要好好管理它。我們山上的兄弟打仗的本事是有的,可是沒什麽治理地方的經驗,所以這縣公署的原本職員大部分是要留用的。行政上可以交給他們來做,但是軍事建設得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我決定成立棲霞縣保安團,由彭大虎出任保安團長。彭大哥,你能幹得好不?”彭大虎反問道:“小當家,這保安團都幹些啥事啊?”楊解放回道:“我是這麽想的,在縣城設立團部。以你現有的人為基礎,在全縣招募選拔團員。在每個鄉鎮設立一個保安中隊,都歸你調動指揮。每個行政村再成立一個保安小隊,但是不脫產,農忙時務農,農閑時訓練。全縣的治安都歸你保安團負責,但是,不得插手地方事務。”彭大虎應道:“不就是練兵打仗嗎?按照你的法子來,我能幹。”


    楊解放點點頭,接著說道:“村裏的保安小隊,每人每月可拿一到兩塊大洋的生活補貼;鄉鎮的保安中隊是脫產武裝,每人每月可拿三到五塊大洋的軍餉;縣保安團員的軍餉在五塊以上。但是,拿錢就得幹活。我的要求是,整個棲霞縣,除了我們的保安團,我不允許有其他武裝的存在。也就是說,從明天開始,你要負責肅清整個棲霞縣的各個武裝。孫誌勇暫時留下來配合你的行動。”彭大虎立刻保證說:“小當家盡管放心,原來的保安隊經過這一戰,已經不成氣候了。到時候,能收編的收編進保安團,不能用的就繳了他們的武器,讓他們回家種地去。”


    楊解放道:“這個可以。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能把事情辦好嗎?”一個月後就要進入夏收了,時間不等人啊,必須要盡快穩定內部。彭大虎頓時感到壓力山大,想了想,說道:“小當家,能不能把彭方濤那小子給我弄回來!有他協助我,這事準能辦好。”楊解放笑了笑,說道:“可以,就讓他當你的團副。”彭大虎喜道:“謝謝小當家!我們兄弟一定好好幹。”


    楊解放道:“記住了,小小的棲霞縣不是你們兄弟的終點。你們要好好練兵,給我練出一支精兵強將來。將來能有多大的成就,就看你今天付出多大的努力。還有,一定要加強文化學習。現在進城了,讀書人好找,每個中隊給我配一名文化教員,從外麵聘請也成。”他一直很重視文化學習,彭大虎等人自然不敢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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