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這是什麽地方?”


    後腦傳來一陣劇痛。


    “車廂。”


    “你是誰?”


    沉默。


    腳步聲漸漸靠近。


    一張清秀的少年的臉。


    軍刀割斷了我手上的麻繩。


    “你要帶我出去?”


    “側壁上,沒有門。”他淡淡地說道。


    車廂頂上,仍是冷漠的黑。


    “你很聰明。”他似乎笑了一下。


    黑暗的角落閃過兩點瑩綠色的淡光。


    隱約間,竟是個女孩。


    “你覺得奇怪?”女孩笑起來。


    我沒有說話。


    女孩甩掉手上斷開的麻袋。


    “這是陰陽眼。”她走過來,眯起眼,“你是藍色的。”


    我的名字是洛茜,今年十五。


    冥冥中,我的眼前晃過一張張爸爸媽媽的臉,我伸手想要抓住,可它們是那麽模糊不清,又像一陣煙,手一揮過就散入了黑暗之中。


    “傳說中的陰陽眼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超自然現象或者鬼神一類東西。但我和你所擁有的陰陽眼隻能在極度黑暗的環境下起作用。奶奶說,它能看到它本不應該看到的事物,和人。”


    一縷光線從上方落下,我抬起頭,卻覺得久違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一個木梯緩緩伸了進來,爬下來一個男人。他看到我們,似乎有一點點詫異,但完全沒有從表情上表現出來。那個男人身材修長,穿著緊身的黑色衝鋒衣,但是臉被一頂黑色的帽子遮住。


    我爬出車廂,回頭看到了綠眼女孩,她的眼睛已經恢複正常的顏色了。


    我踩在了地麵上,環顧一周,全是身材修長的黑衣人。真是體會到被一群人圍剿的滋味。


    穿過了一條林間小道,一個莊園出現在眼前。最靠近大門的是一個操場,場地中央是一些看起來十幾歲的孩子在打籃球、打羽毛球,周圍是其他小一點的孩子在嬉戲。操場後麵是一排矮矮的淺灰色房子,大概都隻有兩三層樓,其中有些房子是連起來的。莊園裏沒有很多的花草裝飾,但是一切都給人井井有條的感覺。就算稱不上世外桃源,看起來也算是一個相當閑適的地方了。


    但是帶我們來這裏是幹什麽呢?想到這些愜意的畫麵都可能是假象,忽然就背脊一涼,似乎麵前的莊園就笑了起來,笑裏藏著一把冰冷的刃劍。


    我的房間在走廊盡頭。打開房門,看到裏麵有一張床,沒有很多其他的擺設,窗簾之外的景色看不清楚,但能看到陽光十分得好。應該是下午了吧。我坐在床上,揉了揉臉。這一切發生得都太突然了,連事情的緣由都一點也沒弄清楚。書展,小偷,卡車,少年,綠眼女孩,黑衣人,莊園,爸爸媽媽一幅幅景象在夕陽的射影下雜亂無章地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想起黑衣人的威脅,又深感無能為力。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帶我到這裏來。難道是因為綠眼女孩所說的陰陽眼嗎?但我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麽綠眼女孩和那個少年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鎮靜的樣子。昏昏沉沉地,我睡了過去。


    我忽然從床上坐起來。不記得夢見了什麽,如何被驚醒,但頭頂卻密密麻麻鋪上了一層冷汗。還是斑斑駁駁的牆壁,還是如此簡單的房間,而這些,卻忽然給了我一種輕鬆的感覺。


    我走出房間,從過道的窗口向外望去。陰沉的雲遮住了黃昏的光。雲下是一條人工河,河畔的柳樹安靜地在夜空下沉思,柳絮安靜地在焦躁的空氣中翩躚。


    柳樹下三三兩兩站著一些談話和散步的人,他們顯得十分安逸,倒好像這裏是他們的家一樣。偶然間我發現一個站在河邊的白衣少年有些眼熟。他像一棵柳樹一樣佇立在柳樹旁,背對著我,卻使我感到他望著極遠極遠的地方。


    我走到河邊,才那個白衣少年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少年的眼睛裏透露出一種黯淡的神情,被輕柔的風拂出一道道波紋。


    走到他們身邊,我打了個招呼。回頭發現那個女孩也來了。女孩和少年身邊的男孩似乎認識,他們見到對方時先是詫異,隨即又交談了起來。


    談話中,我得知那個女孩叫做源子,和她談話的人叫李司冥,雖然年級與白衣少年相差不大,但她稱他為“冥叔”。白衣少年名字是吳痕,談話間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


    我問冥叔知不知道這是哪裏。他說:“這裏是汪家的族人,也就是汪藏海的後人的家。”


    “汪藏海,”我想了想,好像並沒有聽說過,“他是什麽人?”


    “汪藏海是明朝的一個地理學家,深得朱元璋的信任,設計修建過許多建築,包括明祖陵的修建他也有參與。”冥叔說道,“你記不記得那些黑衣人都有極長的食指和中指?那是發丘指。”


    我印象中黑衣人右手似乎是有兩根異於常人的長指,但並沒有把它們和發丘指聯係在一起過。我曾在古籍上看到過關於發丘指的記載,古時候的發丘中郎將從小經過嚴苛的訓練,練得一雙手指穩如泰山,力量極大,可以輕易破解墓穴中的細小機關。


    汪藏海是修墳的,而發丘指是用來挖墳的,怎麽想都覺得這之間的聯係有些古怪。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已經被帶上了不知通向何處的列車。


    窗外的樹在風中呼嘯而過。


    沒多久,我的眼皮就已經和夕陽一樣昏昏沉沉。隱約我感到眼前出現了一隻黑色的貓,瑩綠色的眼睛像寶石一般嵌在臉上。


    不知為何,我隻是不停地追著它跑,卻一直追不上。我跑得精疲力竭,停下來喘口氣,那隻貓卻忽然回到了我的麵前。我伸手想要抓住它,它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女孩,瞳孔閃著淡淡的綠光。我驚訝地看著她,她也笑著看著我說:“我是源子啊。”


    畫麵猛烈地振動了一下,我醒了過來。剛才原來是車忽然刹住了。源子在我旁邊,用她明亮的黑色的眼睛望著我醒來。我不自在地挪了挪位子,望向了窗外。


    車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失去了光澤。我鑽進黑衣人搭起的帳篷。雖說在車上剛睡了一覺,但在沒有任何事情做的時候,仍然隻能睡覺。


    淺睡中,一種奇怪的味道飄進我的鼻腔。烤肉?我咽了口口水,翻身繼續睡去。過了一會兒,我緩緩睜開無力的雙眼,感到有點不對勁。我披上外套,剛踏出帳篷就嚇了一跳。帳篷門口的地上躺著兩個黑影。仔細一看,原來是看守我們的兩個黑衣人。


    但是怎麽躺在地上呢?我蹲下身,把手放在他們鼻子下麵。還有微弱的呼吸,看來是睡著了,大約是被迷倒的吧。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但我環顧了一周,卻沒有從黑暗中看到任何一點火焰的光。


    這味道像是從後麵傳來的。我轉身向著味道的來源,一點點尋去。我用手扶著沿路的帳篷外壁,源頭越來越近。燒焦味卡在鼻管裏,甚是難受,像往裏麵撒了一把胡椒粉一樣。


    我捏住鼻子,可一時沒忍住,一個噴嚏就從我的喉嚨硬是往上躥。一聲“啊”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瞬時間間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先是一驚,隨即開始拚命去扳開我嘴上的手。可我越是掙紮,那隻手的力氣越是死死地扣住我。我被人架了起來,沿著草地一路往前拖去。


    終於停了下來,那隻手鬆開了我。我癱坐在地上,借著月光,隱約看清那個人影。是他!吳痕。他雙手插在口袋裏,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往我身後走去。我站起來,橫橫地看著他:“你幹什麽?”吳痕轉過頭來,眼睛裏沒有映入一絲月光,淡淡地說道:“帶你去一個地方。”


    “為什麽?”這時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是他放的火吧?


    不容我繼續思考,吳痕背對著我,伸出那修長的手指指著前方,說:“你看。”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浮光躍金,就在我們麵前有一個湖泊。這湖泊看上去有一絲詭異,我眯起眼睛,眼前一下子就炸開了!我靠我看到了什麽?這湖,這湖竟然著火了!波動的湖麵上嵌著一團熊熊的黑火,肆意地燃燒著。它肆意得像魔鬼,好像隨時就要爬上岸來將你一口咬碎。


    “墨焰燃燒會使湖上空氣粒子發生質變,從而壓迫湖底的洞穴開啟。”吳痕說道。


    是墨焰燃燒的味道?


    吳痕搖了搖頭:“我酒燒了曼陀羅花。他們會暫時昏厥。但你吃的麵包裏加了七葉一枝花,所以不會有事。”


    “墨焰燃燒需要很特殊的氣候和星象條件,有時候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會燃燒一次。”他往前走了幾步,繼續說:“所以,這次不能錯過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吳痕冷冷地看著我,看得我心中一顫。不,不行,我現在仍是一無所知,雖然我不知道他和汪家人都各有什麽目的,但我憑什麽要像根打狗棒一樣任你們使用?但是,麵對他的目光,我終究沒有這樣說,我咽了口口水,試探性地問道:“你想怎樣?”


    吳痕招手示意讓我過去。我來到他旁邊,準備聽聽他想講什麽。他望著腳下的湖泊,說道:“對不起了。”我愣了一下,隨即就感到腳下一滑,我靠!你他娘的居然來陰的!我整個人就自由落體一般,貼著湖畔的泥土墜向湖裏。


    我屏住呼吸,身體重重地砸入了水中。總是我努力想翻個身浮起來,但湖底像是有個巨大的吸鐵石一般,一直把我的身體向下吸。這墨焰一定是冷火,水底下冰得我開始意識模糊。漸漸地,我屏住的氣不夠用了,最後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我嘴巴吐出的泡泡,就暈了過去。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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