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回去。”吳痕睜開眼。


    “為什麽?”


    他一腳踩死麵前掉到地上的白蟲子,流出一團黏黏的液體,弄得我一陣惡心。


    “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吳痕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這個水下洞穴其實是個車間。”


    他望了望周圍的一圈黑褐色的古老的牆壁:“看得出來,年代很久遠了。但是,並沒有人知道是誰在這個車間裏工作,這裏生產什麽,甚至除了汪家人,沒有人知道這個洞穴的存在。”


    他稍緩一下,繼續道:“他們帶你來這裏的目的,就是因為你的陰陽眼,你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事物。我不知道你能看到什麽,但我肯定,你所能看到的東西一定是此行的關鍵。”


    “所以呢?”我聽得有些不耐煩,“和我回去找爺爺有什麽關係?”


    吳痕輕輕地吸了口氣,看著我說道:“我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讓你有任何落在他們手裏的機會。”


    我冷笑一聲:“這有什麽用?源子還在他們那裏。何況,我幫誰是我自己的權利,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會幫你。”


    吳痕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但隨即又恢複了冰冷的眼神,讓我不由產生了時刻被爺爺緊盯著的錯覺。


    “你以為你有權利,隻是因為現在沒人殺你。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功能是有別人可以替代的,所以一旦你對於他們毫無用處,甚至造成威脅,結果會怎樣你也是知道的。”


    難道我不明白嗎?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將做的一切,如果都是為了苟全性命,為他們的利益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吳痕從包裏掏出一包被白色的紙包起來的東西,說:“你跟著我走,我會盡全力保證你的安全。但是,你必須得有自己的價值,保證讓別人無法殺你。”


    我看著他。他選擇讓我跟著他而不是源子,是有原因的嗎?或者是隨機的?如果是前者,那我必定是有異於源子的價值,但倘若是後者,我還真得考慮一下,我究竟能做些什麽。


    炒青椒炒飯給他吃?覺得好笑,但我忽然又笑不出來了,因為好像還真有件事會對他們有價值。


    爺爺。


    終於,我開口說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除了保證我的安全,還要保證在辦完事情後,我能回到爺爺在的地方。”


    吳痕剝開白紙,從裏麵一遝半枯的煙草裏抽出來一片。他把煙草放進嘴裏,咀嚼了起來。我心中暗笑,這廝到底會不會吃煙草。


    嚼了兩下子,他又把嚼碎的煙草吐了出來,敷在了左手手掌上。我正納悶兒他想幹什麽,就發現原來他手心上有一道極深的刀痕,四周還有一些未幹的血跡。


    “好。”晌久,吳痕說道。他站起來,拍了兩下衣服。我把他喊住:“等等。”此刻我體力還沒恢複過來,傷口仍有餘疼,隻是怕他皮硬心狠自己不覺得疼,這麽快就又要開走了。


    吳痕低頭看著我,晦澀的目光光滑地像是兩粒針尖。“你還沒告訴我你的任務是什麽,我怎麽配合你?”我問道。


    “現在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他回答說,“有些事情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反而是種累贅。”


    “那如果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任人載控,這東西要麽是棋子兒,要麽是智障咯?”


    吳痕無奈地笑了笑,說:“還真不是盞省油的燈。”


    話說出口,我忽然有點後悔了。我自己都驚訝於我怎麽忽然問這個,但也許在人真的沒話說的時候會說出些自己曾經某段時間總想著的事。


    “旁係。”吳痕很平靜地回答了這個問題,絲毫沒有我預想中的驚訝,到好像早料到我遲早會問的一樣。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旁係也算是脫不了老九門的幹係,那他們和汪家人的交集十有八九也是對立的。這次“合作”看起來是汪家人發出的“邀請”,而吳痕他們也接受了。


    為什麽他們都要把自己放在雙方危險的位置,而不是四周都是自己人的相對安全?除非除非有什麽事必須要汪家人和老九門共同完成?


    吳痕淡淡地笑了笑,說:“並不是你所想的這樣。你以為老九門旁係和老九門是一個概念,但事實並不是。老九門各個家族曾經都十分龐大,旁係數不勝數。民國之後,由於戰亂和政府的逼迫,老九門勢力就已經開始被削弱。到現在,除了少數直係後代還勉強保留了原來的家族稱號,幾乎所以旁係後代都已經漸漸淡出老九門的圈子了。”


    “所以你們並不是代表老九門而來?”


    吳痕又坐了下來,說道:“老九門隻是一個稱謂,其中的各個家族並不是共同體,除了一次史上最大的盜墓活動,他們基本都是各自行事的,沒有代表老九門而來的說法。我來這裏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你並不需要知道。”


    史上最大的盜墓活動,我喃喃道。這語言的表述我覺著挺熟悉,可硬是沒想起來。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


    吳痕望向了走道右側伸入的黑暗:“去倉庫。找我們要的東西。”


    吳痕打起手電,我緊跟在他身後。他另隻手插在口袋裏,緩緩地走著,似乎比散步還悠閑。這種時候他竟能不緊不慢,反而使我覺著像是為之後的緊張蓄勢。


    走道越發窄了,越往前走,兩麵牆壁就夾得越近。我心說這古人的設計真是奇怪,怎麽都不考慮要讓人好好走路。


    再往前一段路,牆壁都快壓著吳痕的登山包了,我看到牆壁上有些零零散散的黑斑。那些黑斑像是某種苔蘚,但它們是亮黑色的,濕潤的,挺粘糊粘糊,一團團長在哪兒像是青團一樣。


    我摳下來一點,卻發現是頭發。這麽多頭發!我驚恐地看著牆壁,一團團的頭發擠在一起,這頭發的主人該是多久沒有洗頭了!可這裏哪來的人?


    我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我現在整個人亂七八糟的頭發也沒惡心成這樣啊。由於牆壁實在夾得很緊,這頭發散發出的腐爛味極其濃鬱。


    我捏住鼻子。此刻我的身體也已經被牆壁左右夾住了,頭發盡蹭在我衣服上,我隻能勉強通過。我看著吳痕越走越快的艱難的身影,抱怨地問道:“老大你確定我們要走這條路?我靠這路是給人走的嗎?”


    “我又不知道路。”


    我愣了一下。我靠?不知道路還把我騙到這種鬼地方來?逗我呢,你想死還要把我一起坑了算幾個意思!


    “反正總得有個人帶路。”吳痕冷冷地拋下一句話。我吸了一下鼻子,一肚子的牢騷又被他這麽一句話給塞回了肚子裏。


    吳痕停了下來。我跟著停下,兩頰傳來的臭味熏得我迷迷糊糊的。吳痕“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不對啊,這牆會動?”


    一聽到牆壁會動,我心中立即打了個鉤子給變得清醒了些。我站在原地,感到兩邊的牆壁比剛才略微又收緊了些。我把手放在牆壁上,才感到牆壁正緩緩往裏收緊。


    吳痕把手電朝我身後照去,我轉過身,發現之前我們走過的地方的牆壁也變得跟我們現在兩邊的牆壁一樣窄。我腦子裏“嗡”地一下,糟了,是機關。


    吳痕極快地往前跑,用手電照射著前方,卻並沒有看到走道的盡頭。我跟著跑過去,用大概是我今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吳痕身後。能有什麽辦法!往前跑說不準還在閻王爺之前看到出口呢!


    可吳痕忽然又停住了,堵住了我的去路。我趕緊急刹車,氣急敗壞地罵了一聲:“你他娘的還想不想活命!你不想我還想啊!”說著就要推開他自己往前跑。


    吳痕拉住我,說道:“這不是辦法,你跑出去之前,牆就已經收攏了。”


    “那你說怎麽辦?”我朝著吳痕大喊。


    “到上麵去。”順著照向上方一片漆黑的手電,我隻能看到並看不見頂的頂部。


    吳痕用雙手撐住牆壁,兩隻腳用力一蹬,就順著牆壁向上爬去。這是目前最可靠的辦法了,我歎了口氣。


    我學著他的樣子,也爬上了牆壁。頭發在我的手掌下被一團一團地壓扁,甚是惡心。而且我左手上還纏著繃帶,按在牆壁上很費勁,血液全都流入左手,那種漲著的疼感又向我襲來。


    我感覺大概爬了十幾米,仍是沒有到頂端。這裏的頂比在壁畫那裏要高多了,我伸出左手抹了一把額前的汗。我好幾次差點踩著濕漉漉的頭發要滑下去,但還好這牆壁已經收得很窄了,我想掉下去都難。


    但真要是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計我不是給摔死,就是在半路被牆夾成肉餅,再不然就是被一團團的頭發塞滿了喉嚨給噎死了。


    一想到那些頭發我不自覺地又覺著惡心起來。我趕緊往上爬了一段,向上麵的吳痕叫道:“老大,看到頂沒?”


    “還沒。”吳痕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牆壁越收越攏,我隻好蹭著背後的牆壁上的頭發往上爬。雖然說現在也是累得夠嗆,但稍作休息說不準就要歸位了,越往這兒想,心裏越是有點喘不過氣。


    “你說這車間裏,設置機關幹什麽?”我問吳痕。


    “牆壁結構上的機關在海底古墓裏見得比較多,但放在這裏,”吳痕頓了一下,“更能說明這個車間的重要性,我們要找的東西一定很不尋常。你猜一下,這機關怎麽設置的?”


    我想了想,兩塊那麽大的牆壁能運動,需要極大的力。產生力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運用杠杆,和繩子的並聯。多束鐵索並聯能產生極大的力,把鐵索安在牆背後的上下,交叉運轉,就可以推動兩麵牆了。


    我說出了我所想的可能性,吳痕答道:“想法不錯。但這裏年代久遠,而且水下洞穴濕氣很足,鐵索很難堅持到現在還能正常運作。”


    “那會是怎樣?”


    “精密器械在水下基本都很難保存,所以我感覺他們會用一些特殊的材料。不過我也不能很肯定,也許古人會有很奇特的保存器械的方式。”


    吳痕的聲音越來越遠,我咬著牙盡力跟上去。忽地,頭頂上麵亮起一束光。我抬頭望去,是吳痕把手電咬在嘴裏,照著那頂。謝天謝地,我心中大歎一聲,差點沒鬆開手。終於見著頂了,我連忙爬到吳痕旁邊。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燼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燼花並收藏天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