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小鬼後邊是一口棺木,黑漆漆的棺木上貼著一張白色圓形紙,上邊用紅色朱砂寫著某種文字。


    在棺木前邊的是四個身穿著大紅紙紮清朝旗裝的女人,她們紮著兩個元寶髻,臉上塗的白白的,腳踩花盆底,一手拎著引路燈,猩紅的大口露出詭異的笑容,額心一個紅色“卍”。


    她們走的很緩慢,像是一個紙紮人在被人牽著走著。


    紙紮人,我所畏懼的紙紮人。


    抬著棺木的是穿著褂子紙紮衣的男人,臉也塗的很白,眼睛周圍一圈黑的,額心同樣一個紅色的“卍”字。


    他們好像在朝著我走來,他們看見我了,他們看到我了。


    我的胃一陣發酸,控製不住自己的思緒,把他們和腦海中的紙紮人重疊。


    汗珠不停的滑落,窒息,我感到了窒息的感覺。


    這恐懼和害怕讓我窒息,心底滋生出一個聲音,“走,快走,快離開這裏。不要讓他們找到你,他們是可怕的惡鬼,是地獄來的魔。”


    啊!走,清兒,快走。


    惡魔,天神不會饒恕惡魔。


    無數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重疊著,我感到我的腦子要爆炸開。


    不,不要。


    我想要驅逐開那些聲音,但是無法驅逐走。


    我的身子在被撕扯著,撕扯著要將我拉入地獄,讓我萬劫不複。


    好多的手,好多的枯骨在像我招手,“來吧,來吧,來這裏。”


    “安若素……”


    “安若素……”


    聲音的來源是一道光,那道光照亮了我,將我從恐懼中拉出來。


    吟唱的經文聲和鬼吼聲再次在耳邊響起。


    疼,我感到脖子一疼,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底的陰鬱頓時消散。我緩過神,看著眼前看著我的程墨,他眼底有抹擔憂,更多的是嚴肅。


    冷風吹過,我感到身上冷的凍人,低頭一看,衣服不知道何時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記憶慢慢一點一點回來,我看到了童子,看到了穿著紙紮衣的人,然後失了神,在恐懼的大海中無法遊出來。


    然後是……是程墨讓我回過神,從恐懼中回過神。


    脖子好疼,我一手摸著脖子,下意識看著剛看到穿著紙紮衣的人的地方。


    一頂鑲嵌彩色寶石的金色轎子,轎子四根圓柱上雕刻四條龍,龍頭朝四邊張著嘴巴,龍的眼睛用紅寶石鑲嵌,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轎子被八個人抬著,說是八個人,我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人。他們身形很大隻,每個人至少一米八的身高,圓滾滾的肚皮,像是熟透的西瓜。他們穿著藏藍色的衣袍,領子是淺藍色,帶著尖頂小黑帽,帽子中間用白紙剪出來一個字,我不認得這是什麽字。圓嘟嘟的臉上如塗刷著幾層白紙,左右兩頰點著兩個紅色大圓,唇抹的猩紅,額心上同樣一個紅色“卍”字。他們的步子很整齊,但是腳全都不著地。


    他們仿佛是鬼,是鬼在抬轎。


    金色轎子上鋪著明黃色軟墊,明黃色軟墊上一名身穿華麗袈裟的男人,他眉清目秀,雙目緊閉,很是和善親人。他頭上還帶著一頂帽子,鑲著金玉的帽子,雙手合十,佛珠掛著,嘴巴微微張開,額心抹著一點紅。


    咋一看去,是一個人,可仔細一看,那隻是一座雕像,一座鮮活如人的雕像。


    待轎子走遠,周圍一切都恢複平靜,程墨問我,“你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看著他,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那麽的安靜祥和,想起他的聲音像是一道亮光,帶我走出恐懼,我眉頭皺了皺,揉了揉發疼的脖子,“你叫我的?”


    “我不是叫你,我是救了你,你剛剛差點精神崩潰。”程墨看了看我的脖子,“我叫你很久你沒有反應,我隻能動手讓你醒過來。”


    我心有餘悸,我剛剛確實有種已經脫離了現實的感覺。


    “額。”我放下手,“謝謝。”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紙紮人對你的影響力。”他說道。


    “我沒事。”


    “你剛剛差點瘋了,你覺得你沒事?”程墨眉頭微微皺了皺,“如果你這樣繼續下去,我隻能勸你離開,這裏對你的刺激太大了。”


    “我說了我沒事,我隻是一下子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發生了什麽,可見你無法承受紙紮人對你造成的影響。”程墨冷冷的說道。


    “不管我能不能承受,我是警察,我必須要在這裏,等到找出凶手。現在已經有一個人失蹤了,找到她也是我的職責。”頓了頓,我又接著說道:“哪怕找到的會是屍體,我也必須要在這裏。”


    “找出凶手的前提是你要活著。”程墨直勾勾的盯著我,黑眸深沉,“你發生過什麽事。”


    本來他強硬的態度,讓我很不爽,但是他無意中透出來的關心,讓我態度軟化,“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會做一個關於紙紮人的噩夢,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被那個噩夢折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我出過車禍,也許車禍讓我忘記一些東西,一些連我哥都不知道的事情。”


    “選擇性失憶,說明那段時間的事情讓你太痛苦,或是你不想要記起來。”他打量我片刻,“留下吧,如果是這樣,你隻能客服,不能逃避。留下嚐試著去克服心中的恐懼,讓你畏懼的存在。這樣等你記起來一切的時候,你可以坦然去麵對。”


    我沒想到他一下子就改變了注意,“為什麽?為什麽一下子改變了態度。”


    他沉默半晌,才說道:“在我妻子去世一段時間,我看到教堂所畏懼的情況比你還嚴重。如果還想要生活繼續,那就必須要走出來,隻有去麵對,才可以解決內心的恐懼。”


    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談及他的妻子,那濃濃的悲傷語調,還有眼瞳中的悲鬱不會騙人,他真的很愛他的妻子,哪怕他的妻子已經死了十年,他還如此惦記著。所以,我更不明白,為什麽他沒有去找出他妻子死的真相。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走出來,也許你比我更堅強,隻是我想不明白,你既然能走出來妻子被殺的陰影,為什麽不把凶手找出來?”


    “很多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麽簡單。”


    我提到這個,他似乎有些不樂意,神情一下子就變的冷淡,“走吧,廖餘他們剛剛已經往後山走了,我們不去祭祀場所,在那裏被抓到會被驅逐的。我們跟著廖餘他們上後山,廖餘不止一次來這裏了,他應該懂怎麽上後山。”


    “額。”見到程墨不願意再談下去,眼前還有何晴的事情,我也不再多問。


    轉身跟著他往前邊走,我的身子好像是被什麽碾壓過似得,鬆散的有些無力。可見剛剛正如程墨說的,我差點崩潰。


    邊走,我邊低聲問他,“剛剛那些到底是人是鬼?”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應該知道這些。廖妮不是說了,他是袁天罡的後人。


    “你看到的那五個童子,叫做五鬼路童子。那四個女人叫引路魂,棺木是空棺木,棺木上的字為‘魂’,那是引路棺,代表引四方惡鬼,領四方惡鬼前往祭祀場所。八鬼抬轎,轎子上的應該就是光明王的雕像,你如果仔細看,他的袈裟和帽子,也不全是和尚樣式,還有著屬於古薑部落皇族的象征。古薑部落所有的皇帝都比不上光明王,所以身為古薑部落的人,會把光明王當做最高的佛侍奉。光明王在位的期間,保護了古薑部落不被外敵入侵,還將古薑部落的皇城和寶藏都保護好。對於古薑部落的人來說,寶藏和皇城是他們最尊敬的所在,沒人能入侵,也沒人能撼動皇城和寶藏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那是他們一生的守護,一生的信念。這種信念和守護像是無形的根,紮在他們的心底。”


    “聽起來像是邪教似得,那那些是人吧?”


    “是人,你看不到他們墊著腳尖,隻是他們的鞋子和走路姿勢問題。”程墨說道。


    “對了,你也看到了吧,他們的額頭上有跟死者一樣的字。”


    “所以凶手肯定就在碧水村,還是碧水村的人。”


    我跟程墨聊著,不自覺走出了樹林,來到一片荒地前。


    荒地有幾個起伏的小山丘,我頓時毛骨悚然,腹部發脹,脊骨發涼,還好這不是荒山墓地,隻是一片空曠的地。


    荒地不遠處就是山腳,這裏距離祭祀場所有些遠,那吟唱的佛經聲音和鬼吼聲音消停了不少。


    程墨打量了一眼周圍,視線落在了那高聳的閣樓上。我追著他的視線看去,黑暗中佇立的閣樓,整個村子唯一最高的建築物,像是一個惡鬼站在那,看著我們。


    他說道:“從閣樓那邊上後山,比較快。祭祀場所那是最好的路,我們這裏是小道,要繞很遠。閣樓那邊走的應該蹊徑,所以按理來說,比祭祀場所走的路要快。”


    “你覺得有人會從那裏上山?”我問道。


    “最好的選擇,不是麽?”


    我們收回視線,往前邊山腳下走去。


    走到山腳下,陰冷的寒意從地下滲透出來,從腳心鑽入體內,然後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


    我猛地打了幾個哆嗦,好冷好冷。


    “看起來陰氣森森。”程墨幽幽的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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