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娜穿過楊樹大道走到村裏。在一座房子前,她看見昨晚酒館外小孩兒中的一個。風在吹,灌木叢在伊蓮娜的腿邊搖來晃去。


    走吧,弗蘭茨剛才說。


    伊蓮娜說,忘了吧。


    胡說,弗蘭茨說。


    伊蓮娜走到郵局。伊蓮娜買了一張明信片,上麵是港灣。


    伊蓮娜寫道:


    其實我根本不想給你寫卡片。我更期待你能回複。如此一來我就想給你寫信了。二者是有區別的。


    你估計什麽時候能來,弗蘭茨問。


    伊蓮娜提前寄出了卡片。她讓卡片從信筒掉進馬堡,聽到它被打開,就好像它不再完整。信筒是空的。


    信筒的筒底發出的,是不安的聲音。不安的,是伊蓮娜自己。她焦急地等待著她的護照。


    電話員在吃魚。是個視野開闊的房間,伊蓮娜大聲說著。


    電話員微笑著。從嘴裏拽出一枚尖尖的白色魚刺。


    接下來是海在咆哮。伊蓮娜已經沿著海岸走了很遠。


    伊蓮娜走得很快。她想準時到達。她錯過了兩個晚上。


    伊蓮娜站在沙灘上。樹叢隻是被風吹動。


    男人沒在那兒。


    海水在拍打著船舷,撕扯之餘,又把它推向沙灘。木頭嘎吱嘎吱地響。


    伊蓮娜聽到了聲音,是咯咯笑的聲音。


    一棵楊樹搖曳著。不是被風吹的。楊樹後麵站著那個男人,他在摩擦他的生殖器。


    他腳下的沙灘上坐著三個姑娘。她們在吃魚。她們,在咯咯地笑。二您剛才閉眼了,攝影師說。您看上去太嚴肅了。想點美好的事。


    我做不到,伊蓮娜說,我也不想那樣。


    他按下快門。


    您把嘴唇合上。


    伊蓮娜閉緊嘴唇,是為了不閉眼。


    如果您能看得見自己,他說,您肯定會笑的。


    他按下快門。


    要是您知道我眼睛背後的東西……


    伊蓮娜話沒說完,也沒想好該怎麽把它說完。


    他按下快門。


    您可以睜開眼睛。眼睛背後是什麽,沒人看得見。反正我是看不見。您想讓人看見麽?


    我倒是不反對。我無所謂。


    您是不反對,還是無所謂?


    您說,沒人看得見。為什麽還要我來決定呢?


    因為那事兒讓您操心,否則您不會那麽說。


    您說,那事兒讓我操心?


    我倒挺願意給您照張閉著眼睛的相片。他按下快門。


    那沒用。您要的是護照相片,出入境管理局不收閉眼的照片。


    您還是化過妝的。您得承認您是想變漂亮點的。這樣很好。我覺得很好。或者,您化妝是為了不被人認出來?


    我化妝,因為我以前想漂亮點,伊蓮娜說。我向來如此。


    是不是有人去世了?他問道。


    伊蓮娜搖搖頭。


    那就是愛情了,他說。


    上了年紀的人是死亡,年紀輕輕的是愛情。


    他按下快門。


    伊蓮娜很想給護照相片淋淋雨,不過她並沒那麽幹。她從第一個房子門口的房簷下走過,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仔細看看。一個熟人,不過跟她自己還不大一樣。有點相似的地方,跟伊蓮娜有點相似的地方,從眼睛、嘴巴,以及鼻子和嘴巴之間的紋路看,那都是個陌生人。一個陌生人溜到了伊蓮娜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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