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聽見我媽嚶嚶的哭,一邊哭一邊說二妮快起來吧,你爸沒了你要再有點啥事我也不活了。


    我被我媽這哭聲弄的心裏難受的厲害,於是就想睜開眼睛。


    但眼皮卻跟被什麽東西粘住了是的,無論怎麽睜都睜不開。


    心裏煩躁的緊,忽然又聽見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這次不像第一次那樣若有若無,反而清晰可聞,仿佛就在我耳邊。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卻不沉悶,有點像如釋重負似的輕歎。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清醒了,因為我媽緊握著我的手的力道傳來的感覺特別清晰,所以這聲音並不是夢或者我的幻覺。


    我想問問他是誰,在哪裏說話,可發不出聲音。


    歎息聲過後兩秒,男人清晰的聲音再次傳進耳朵裏,磁沉脆朗,吐字清晰,卻很陌生。


    他說:人要到了,休息夠了就醒來吧。


    隨著他的這句話落下,壓在身上的什麽東西像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樣,輕快舒適的感覺讓我猛的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老家房子裏熟悉的屋頂和我媽腫成了核桃的眼,她見我醒過來先是愣了愣,隨即眼淚又一下子下來了。


    緊緊抱著我又哭又笑,一個勁說醒了就好。


    我一邊安慰一邊不知所措的問我這是怎麽了,我媽這才鬆開我。


    抹了一把淚語氣氣憤卻緊緊拉著我的手,說:你還好意思問,好好睡個覺還能睡到井裏去,你真是想嚇死我。


    我這才想起跟著黑貓被莫名其妙拽到死人井裏的事,胳膊上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媽見我一臉茫然就解釋說,她第二天醒來發現平常最愛睡懶覺的我竟然沒在就覺得不對勁,等了半天沒見我回來就叫著二舅他們一起找,足足一天才在死人井裏找到我。


    睡一覺還把閨女給睡丟了,你要再有個什麽事我這後半輩子也不用過了。


    我媽說著說著又開始掉淚,我更是心有餘悸,感情那根本不是我做夢,更不是什麽夢遊,而是我確確實實跟著那隻貓進了死人井,而且似乎還帶回來了什麽東西。


    比如,剛才在我耳邊說話的那個聲音。


    正坐床上發愣的功夫,我二堂哥就來了,身後跟著個瘦骨嶙峋的老頭。


    他穿了身青布大褂,小眼睛,留著撮山羊胡,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模樣。


    幾根為數不多的頭發在後腦勺上綁了個小鬏,倒是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


    我媽熱情的把人迎進屋裏,那老頭沒說話,進來就背著個手東張西望,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在我臉上打量了半天,最後問就是這娃娃吧?


    我媽就說是,睡兩天了咋叫都聽不見,這才醒,您快給看看是不是招啥東西了。


    我被那老頭盯的渾身不自在,悄悄問:這人誰啊?


    臨村專門給人看事的先生,三姨看你一直昏睡不醒就讓我請來給你看看的。


    堂哥壓著嗓子湊到我耳邊:一會你配合點讓人給破破。


    先生也就是陰陽先生,俗稱出馬仙。


    我應了一聲沒說話,心裏卻想起剛才聽到的聲音說的那句人來了。


    難道指的就是這老頭?


    那個馮大爺圍著床轉了一圈後站在了旁邊,先讓我伸舌頭又摸我的手,最後跟我媽說了一句什麽,我就看見我媽臉色明顯就變了。


    轉身過來二話不說,直接就扯我的衣服。


    一把扯開體恤的領口,我本能的伸手想護住胸,被我媽一巴掌拍開後她跟那馮大爺臉色同時變了變。


    我低頭一看也嚇了一跳,隻見原本還算白皙的皮膚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多了一大塊紅色的痕跡,從鎖骨一直延伸到胸口,最下麵應該還有,被內衣給擋住了。


    血紅血紅的顏色,線條清晰流暢,就像紋身似的,圖案是一隻什麽動物的頭,角度問題我隻能看見毛茸茸有點尖的耳朵和兩隻長長的眼睛。


    堂哥一瞅禁不住咋呼了一聲好大一隻貓,隨機就開腔了:出去幾年不學好還整上紋身了,三姨你得好好管管這妮子。


    我媽沒說話,我更是一臉懵逼。


    我從來沒紋過紋身,這東西根本不知道哪來的行嗎。


    倒是那馮大爺先歎了口氣,說了句什麽麻煩了就把我媽和堂哥叫走了。


    過了不大會我媽就拎著一隻大紅公雞回來了,那隻手裏還端著碗大米,另一邊堂哥則拿來一捆黃裱紙和供香在馮大爺的指揮下開始了什麽驅邪法事。


    我被安排坐在床上,不準說話也不能動,那邊折騰了半個小時似乎是搞定了,馮大爺才一揮手把我媽和堂哥支到了門口。


    點香灑米,殺雞取血。


    馮大爺盤腿坐在地上點了根煙,一口竟然把一整支煙給裹成了煙把,隨機就閉著眼嘴唇一動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半天,我就聽一聲什麽有請老仙過後,馮大爺突然睜開了眼睛。


    手一揮一張黃裱紙突然自己著了,真的是沒用明火,就這麽呼一下子成了一灘黑灰。


    我還沒來得及吃驚,他撚了一把灰放在茶杯裏用手指頭和了兩下遞給我,聲音尖細尖細的吐出一個字:喝!


    我被他這突然變成了太監似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不受控製的就接過杯子狠灌了一口紙灰水。


    澀澀的感覺剛一進嗓子,胸口的玉墜突然就熱了起來。


    緊接著一股清涼的感覺從腦海湧向全身,嘴裏苦澀的味道沒有了,我嘴巴張了張說了句話,卻先把自己嚇呆了。


    小小畜生竟也敢在本座麵前放肆!


    磁沉脆朗的聲音是完全不屬於我的男人聲線,慵懶的語調卻帶著一股不容察覺的威嚴。


    我看見這句話落下以後馮大爺的身體晃了幾晃,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還有一層什麽東西。


    隱約能看見兩隻滿是驚慌的小圓眼睛和尖尖的嘴巴子,仿佛仿佛是隻黃皮子的臉!


    我嚇的不輕,張嘴就想喊,可嘴巴裏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雙腿也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樣,完全不受我控製。


    我一臉驚恐的抬頭看我媽和堂哥,卻見他倆隻是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看著我,好像根本沒聽見剛才從我嘴裏發出的不屬於我的聲音。


    倒是馮大爺表情著實不好,蒼老的臉上那張時隱時現的黃皮子臉一露出來就滿是驚恐,似乎是想逃卻又不敢逃。


    直到我嘴巴再次張了張:別再來打擾本座,滾吧。


    磁沉的聲音沒有威脅卻勝似威脅。


    那馮大爺臉上的黃皮子臉如蒙大赦,尖聲尖氣卻十分誠懇的說了句不敢了後瞬間就不見了。


    馮大爺一下子癱在地上,而我下一秒也全身一輕像什麽東西抽走了一樣倒在床上,那感覺像跑了一萬米長跑似的,胸口劇烈起伏的趴在那喘著粗氣。


    我媽和堂哥跑進來一個扶我一個扶馮大爺,氣還沒等喘勻,那馮大爺就跟見鬼了似的爬起來手舞足蹈。


    一邊推著我堂哥一邊對我媽說不管了不管了,你家娃娃這事我管不了。


    說完就跌跌撞撞跑了,連我媽手裏準備的堂口錢都沒要。


    被這兩天的事弄的心裏惶惶的,要不是我媽他們都在跟前我真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癔症。


    以前對鬼神這一類事我一直持著保留意見,但現在卻完全不同了。


    看事的先生都被嚇跑了,我媽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說要找人幫我破了這事,於是大舅頭七一過我倆就回了爸爸在鎮上買的房子。


    到家後我媽什麽話也沒說,徑直上她臥室裏翻箱倒櫃,半天才從那張舊寫字台的抽屜裏翻出了一張紙條。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紙條打開看了半天,然後就鬆了口氣,問我說:你那玉墜戴在身上嗎?


    我不知道她突然問這墜子幹嘛,不過還是乖乖從胸口掏出來遞給她說:你不讓拿下來就一直帶著呢,繩子都換好幾次了。


    我媽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後,說:其實,這玉墜並不是我撿的。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知道我媽還有下文。


    她歎了口氣,似乎再想著怎麽開口,半天才說出了一段有些離奇的事。


    我媽和我爸結婚多年要不上孩子,看了很多醫院都沒用。


    我爸有一次出車拉貨去雲嶺的時候遇到了暴雨,過盤山時救了個受傷的老頭。


    那老頭為了報恩就給了我爸一個能藥方,說是能懷孕,那時也是病急亂投醫,就讓我媽按那藥方吃了大半年藥,沒成想卻真的就有了。


    生產的時候特別困難,我媽說她險些沒下來手術台,而那枚玉墜,就是被我攥在手心裏和我一起出生的。


    據說,那叫魂纏玉。


    當時那老頭拿著這玉墜出去了半個月,回來後就告訴我媽要我一直戴在身上不能丟也不能拿下來,若以後我身上出現了什麽變化就按照他給的地址去找他。


    我爸媽覺得他有些真本事,於是就一直按他說的讓我戴著這玉墜,一戴就是二十三年。


    這事聽起來似乎太過玄乎,但我知道這絕對是真的,我媽不會騙我。


    至於那老頭說的變化,我摸摸胸口上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貓啊還是什麽的圖案,直覺覺得應該就是這個。


    這個是他當時給的地址,我一直保存著,你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我媽把那紙條塞到我手裏,粗糙發黃的紙張因為時間久遠的緣故邊上已經有些破損,但上麵的字跡還算清晰。


    我瞄了一眼,鉛筆寫著昆城市上關區閘北胡同十二號的字樣,名字隻有倆字,陸青。


    字跡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塗鴉的一樣,讓人禁不住在心裏嘀咕這寫字人的水準。


    但我媽表情嚴肅,叮囑我一定要盡快去,儼然對那老人說的話和本事深信不疑。


    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心裏覺得是太過擔心我的緣故。


    畢竟最近發生的事太離奇,每每想起來我自己都心有餘悸。


    如果那老人真有本事幫我最好,因為我心裏總有種預感,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更不可思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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