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被嚇死了,他從沒想過原來自己引以為傲的小計謀,在父親眼裏居然就像是個笑話一般可笑。最重要的是,他完了。


    其實細細想來也不難理解,李二怎麽上位的?


    對於那些蠅營狗苟,李二心理比誰都懂。他又怎麽可能允許自己,重走那倒黴老爹的路線呢?


    見李承乾已經默認了他的所作所為,李二繼續張嘴說了起來。


    “太子左庶子於誌寧、杜正倫勸諫不足,貶官三等,下放越州、穀州。太子詹事房玄齡,嚴令申斥,奪五年俸祿。太子右庶子孔穎達......就不要兼這個位子了。太子少詹事張玄素罰俸五年,以儆效尤。”


    李二說的這些人全部都是朝中頗為剛直的一批人,這些人曾不止一次地與李二嗬斥過他的寵溺行為,也不止一次跟李二告太子的狀。


    可偏偏就是這一幫子看起剛正不阿的家夥,卻在察覺到李承乾狀態不對勁時,退縮到了一邊。


    於情,李二懂。


    大家都知道他明白的很,但凡摻和進太子對皇帝,或者皇子與皇子之間,不論最後誰坐上去,他們都不能幸免。


    但於理,李二還是接受不了。


    說完這些人的時候,李承乾額頭上已經見汗了。


    滴答,滴答!


    汗水滴在大殿的地板上,匯聚成了一灘水漬,又被溫和的地暖蒸成白色的圈圈印記,像極了李承乾現在的內心。


    瞥了一眼癱軟的李承乾,李二毫不留情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語。


    “太子東宮所有太監全部極刑,太子左右率,換人。教唆太子的伴讀裴宣機驅逐回家......”


    如果說一開始能夠接受的話,那後麵的話就沉重很多了。李承乾首先難過的就是,他親手培養起來的宦官,竟然李二無情的全部殺掉了。


    接下來讓他無法接受到,連李二命令都打斷的就是裴宣機了。


    其實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給李承乾所有信心,並頂替了長孫衝的,下定決心暗害陳宇的,正是這個裴宣機!


    沒了引為知己的裴宣機,李承乾就像沒了牙齒的老虎,頓時變得六神無主了起來。


    “父皇!不可啊!裴宣機他什麽都沒有做,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啊!!”


    被打斷的李二並沒有任何其他表情,而是繼續自顧自地打擊著這已經在崩潰邊緣上的兒子。


    “太子寵溺的太常樂人賜死,北城門外示眾。收繳太子所有胡服異裝,從今日起,東宮大門緊閉,太子閉門思過。”


    話音一落,李承乾直接癱倒在了地上。張著嘴,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著。他不知道未來即將麵對的是什麽,但他知道,李二很可能已經厭惡他了,他的太子之位很可能也快要沒了。


    那自從腿腳好了以後,就沒有再出現過的大恐懼,再次襲上了李承乾的心頭。


    可為父親的李二卻沒有任何勸誡的準備,甚至連信任東宮的左右庶子,太子太師等等都沒有再度任命的打算。


    在他眼裏,自己能沒有削了太子,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且,這還是看在觀音婢的麵子上。


    太子的幽閉,以及東宮集體撤換,讓整個朝野為之動蕩!但以不變應萬變的也不是沒有,就比如吐蕃人。


    遠遠地看著麵前的那長安最後的門戶,真正的雄關。吐蕃真正的大相大論尚囊,此刻依舊是風輕雲淡的一副表情。


    即使對麵唐人的先鋒軍已經完成了交接,被譽為大唐鐵人的尉遲恭也已站在城頭,與他隔牆相望。但大論尚囊卻就那般旁若無人地站著,就好像這一切的一切與他毫無關係一樣。


    不多時,後麵突然跑來了一名小校,見到大論尚囊之後二話不說,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大相,如您所料,劍南道丹增赤烈部全線潰敗,現正執行您的次之謀劃。”


    如果陳宇在這裏的話,可能會驚悚到無以複加。要知道如今連太極殿都不知道的情況,大論尚囊居然可以猜個大概,還準備了第二套方案!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大論尚囊搖了搖頭道:“這不怪丹增赤烈,告訴他盡量避免與唐軍戰鬥。將整個劍南道所有財富、人口盡數攏入高原。但唯獨不要動各城池大唐集團的東西。”


    “這......大相,明明就是那陳宇將我大將軍擊敗的,為何我們不能劫掠他們的商會?”


    問這個問題的當然不是那個校尉了,而是立於大論尚囊旁邊的一名大將軍!與大論東讚時不一樣,這名帝國大將對大論尚囊那是絕對的尊重。


    微微一笑,大論尚囊當著小校尉的麵,與大將軍解釋了起來。


    “我們的目的並不是攻占唐全境,甚至現在踩著的這片土地,最後都是要讓出來的。大唐萬萬百姓,就像是沉睡著的蒼狼。如我等逼急了它,反而不美。現在大唐國土太大,兵力調撥緩慢。我們趁此機會將其鼎盛之勢壓住,則可保我吐蕃數百年安寧和泰。去吧,告訴丹增赤烈,他要的裝備我會給他補齊的,但不是讓他轟炸益州城,而是扼守住劍南入吐道,防止唐軍釜底抽薪。”


    言罷大論尚囊輕輕揮了揮衣袖,小校便已經迅速跑了出去。


    不多時,整個白犛軍後便已經騰空了大片熱氣球,迅速地朝著南方進發了。


    也就在這一天,陳宇、長孫衝以及蜀王李恪終於會麵了。三人目標各不相同,但方式卻是一致的,說起話來也十分舒服。


    在見到陳宇後,李恪一點都沒有什麽皇子架子。縱使已經是大軍統帥,威震一方的人物了,還是畢恭畢敬地對陳宇做了一禮。


    這讓將一切看在眼裏的長孫衝,瞳孔都縮了不止一下。


    “陳師,您來了。請陳師責罰,恪救援來遲。”


    師徒之禮古已有之,延續至大唐更是已經達到了春秋鼎盛。上到天子,下到黎民百姓,無人不敬師禮。


    按照皇室禮法而言,此乃天道,不可違,不可逆。


    陳宇嘴角扯出了一絲絲苦笑,他根本就沒想過讓李恪來拜他。可每次李恪都這個態度,你又能如何呢?總不能拎起來毒打一頓吧。


    趕忙雙手扶起李恪,陳宇也低頭一禮。


    “蜀王殿下嚴重了,蜀王殿下對陳宇的掛紀,陳宇已經感激在心,銘記五內。還請殿下隨我同來,我這裏有一位未來大唐的柱石之臣,需要為殿下引薦。”


    說陳宇奸詐吧,他也不是。但若說陳宇愚忠,那絕對不可能!讓一個後世紅旗下的孩子玩兒那套,即使是打死他,陳宇都不會認同。


    既然李承乾處不留爺,那自有留爺處!


    這就是陳宇的心理,也正是這種心理作祟,他才用這種說法來引薦長孫衝。


    聽到陳宇話後,長孫衝沒有任何猶豫,恭恭敬敬地對李恪就是一禮。當初陳宇是這麽給李承乾引薦的自己,如今,又換成了蜀王。


    陳宇還是那個竭心盡力的陳宇,而長孫衝卻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長孫衝了。


    “長孫衝見過蜀王殿下,殿下辛勞了。衝並非陳兄所言那般大才,還望殿下海涵。”言語之中多有推脫,不過蜀王那明亮的眼睛卻一點兒都沒有變化。


    跟剛剛陳宇一個樣,扶起長孫衝,順手將其胳膊夾在腋下,李恪一麵帶著二人向前走,一麵爽朗地笑著。


    “哈哈!大才長孫衝!恪在京中便已經如雷貫耳,更別提後來與陳師一同在北海時了。長孫先生莫要客氣,快快與我一同入屋暢談!今日正好恪準備了些許美酒,本來想要與我懷默哥哥痛飲三百杯,正好您二位也來了,咱們不醉不休如啊?!哈哈......”


    說大有乃父之風的話,其實都有些對不住李恪了。


    在陳宇看來,李恪比年輕時的李二要更加開朗,更加果決!這小子未來如何不可知,但可以預見到的,如若成為君王的話,絕對不會遜色於開拓之君的前兩位。


    想到這裏,陳宇會心一笑,並沒有拒絕李恪的好意。


    ‘當初哪怕你懷有絲絲善念,就不可能將長孫衝貶到邊境自生自滅。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也不會設計殺我!嗬!既然你已鐵了心負我等,就別怪我陳宇翻臉不認人了!’


    一道有些凶狠的念頭瞬間閃過,陳宇不緊不慢地已經走入了屋內。


    要不說李恪性子好呢,尋常皇子自稱時絕對是居高臨下的一種習慣,即使是他們渴求的大才,也會自稱本殿,並一副皇室有禮有節的樣子。


    但李恪不同,可能是出身的問題吧。從他身上能看到更多的是那種一同打天下的感覺,不論身份,不論地位,求賢若渴。


    程懷默還正驚訝於親親我我的三人呢,李恪就十分瀟灑地對其拱手行禮了。


    “懷默哥!辛苦你了,之前你的事情我已經了解的七七八八,想來如今段大將軍應該帶著我的承情表入京。你放心便是,非戰之罪,何來惡極?”


    一直到程懷默蒙圈地彎腰行了禮,他都沒反應過來李恪究竟說了些什麽。


    還是有些太突然了。


    不過程懷默卻有一點十分開心,那就是走了兩天的陳宇終於回來了。這樣吐蕃大軍就算反攻而來,他也有絕對必勝的決心。


    肩膀輕輕扛了扛這一見如故的兄長,陳宇偷笑著對其小聲說道:“兄長可是等的有些心焦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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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懷默難得地老臉一紅,搔著後腦上已經有了味道的頭發,‘嘿嘿嘿’地傻笑了起來。


    “小弟你又取笑哥哥,哥哥我都幾日不曾歇息了,幾乎時時刻刻提防著吐蕃來襲。光咱的斥候,就已經撒開了十餘裏。”


    這個距離其實早已過了斥候的極限,可以說遠到如果對方來襲,斥候都得不到後方的援助就要死。也就好在丹增赤烈沒心思理睬益州的情況,否則一個黑虎掏心,可能益州現在就要烽煙四起了。


    見二人親密,李恪也拽著長孫衝趕緊走了湊了上來,嘟著嘴裝作不開心地對二人道:“二位見麵後都不想理我們了,恪不滿!”


    小兒作態,在外麵是萬萬不可能的,但在這裏卻恰到好處。也正好李恪就是這裏麵最小的那一個。


    陳宇見狀微微一怔,而後跟著大家笑了起來。


    “對對對,走,章仇莽何在?!”


    前麵還是說笑,後邊章仇莽三個字卻自帶著一股子威勢,令人不禁有些望而卻步。


    不消半刻,軍帳輕輕一抖,如龍似虎章仇莽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幾人麵前。可能有些大不敬,但章仇莽還是‘鐺!’地一聲,半跪在了陳宇的麵前。


    “末將在!”


    屋內本還說說笑笑的三人當下就是一熄,大家的眼睛都看向這員猛將。


    但都不等李恪反應過來呢,陳宇微眉頭一跳,伸手便抽出了腰間的馬鞭。當著在場所有三人,結結實實地抽在了章仇莽背上!


    “見到蜀王殿下不拜,是罪!無視軍法,是罪......”


    沒想到,本應該何其一團的屋內,居然成了刑法場。而施刑的陳宇更是將大唐曆律背地頭頭是道,而且凶狠無比,手下一點送勁兒都沒有。


    從第二鞭子下去之後,章仇莽的背上就已經開始滲出鮮血。


    一時間,‘啪、啪、啪’的舞鞭聲不絕於耳,陳宇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責罵的聲,也跟著傳入了眾人的耳膜。唯有本應該出現的呻吟,卻不曾有過。


    不知過了多久,陳宇的鞭子染血了,半跪著的章仇莽嘴角也溢出了鮮血。此時那由喜轉驚的李恪這才反應了過來,他趕忙一步衝到了章仇莽的麵前,伸手就將有些無力的章仇莽抱在了懷裏。


    可看到這一突變的陳宇,已經收不回力道了,高高揚起的那一鞭子順勢而下,李恪背脊上刹那間印出一道血痕。


    ‘啪!’


    最後一鞭!


    陳宇趕忙丟下鞭子,伸手去攙扶李恪。他心裏可是知道的,為了章仇莽那傻貨的未來,自己幾乎用盡了渾身力道。


    章仇莽能夠扛得住陳宇的全力抽打,那也就是練武多年,和身上著甲的原因。李恪可沒有什麽甲胄穿在身上,武功更連陳宇這種猴拳級別都能輕鬆揍死。


    鮮血溢出的越來越多,可不論陳宇怎麽往起扯拽李恪,李恪都還死死地抱著章仇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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