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走到懸崖邊,道非俯身往下看,此時正值深秋時分,數百米高的崖壁下雲霧繚繞,隨風湧動,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沒有盡頭。數十顆攀岩鬆附著在崖壁,若隱若現的藏在雲霧裏,時不時隨著雲霧的起伏露出身姿,給無盡的蒼茫中點綴出一點綠意。


    “看什麽呢?師父。”


    好奇的跟上去,對於眼前的美景,唐諾視而不見,畢竟他站在這個懸崖往下看了好幾年,春夏秋冬從不間斷,有關於這裏的一切早就膩味了,已經沒有一點的新鮮感。


    沒理會唐諾,道非的視線在懸崖的峭壁上搜尋著,片刻後他指著一處峭壁上的縫隙,開口道:“看到沒,那是什麽?”


    順著道非手指的方向,裂縫的夾層中,長有一棵韭菜狀的小草,雖然現在已是深秋,小草上的綠色並沒有褪去,反而更深邃了幾分。


    “那不是岩須參嗎?聽說隻生長在絕崖峭壁,挺值錢的。”唐諾不以為然的答道。


    “知道就好,省下了為師解釋的功夫。”拍拍唐諾肩膀,道非指向懸崖,“去,把它挖回來。”


    說著也不知從哪裏拿來的背簍和錘子,直接塞到唐諾手裏,顯然是早有準備。


    愣了一下,唐諾做夢也沒想到,道非會讓他去爬懸崖,等到回過神來,他一個激靈趕緊後退幾步。這麽筆直的懸崖,猿猴都別想從下麵爬上來,更別說從上麵爬下去,那簡直是找死。


    “師父,開玩笑的吧。”以為道非是在打趣,唐諾聳著肩膀訕笑道。


    板著眼,道非收斂笑容,擺出一臉嚴肅的模樣,說道:“為師像是在開玩笑嗎?這是新的早課內容,特意為你量身定製,目的是鍛煉你身體的靈活性和反應能力。時辰不早了,趕緊去,剛經過雨露滋潤的岩須參色澤上層,最能賣出好價錢,晚了等霧氣一散,再挖出來可就要掉價了。”


    回頭看著下方的山澗,煙氣盤旋,勁風陣陣,唐諾心裏發怵,眉頭都擰成了一股。


    “師父,這…這實在是太危險了,一不小心掉下,我整個人可就涼透了,要不……早課還是改成別的吧。”


    邊說邊往後退,唐諾內心打定主意,這麽危險的事,打死也不能同意。


    似乎唐諾的反應在意料之中,被拒絕了道非也不生氣,反而笑盈盈的問道:“當真不去?”


    “打死也不去。”唐諾腦袋甩得跟撥浪鼓似的。


    “就沒有商量的餘地?”道非再問。


    “沒有!”


    為斷道非的念想,沒有二字唐諾說的是斬釘截鐵。


    “要不再認真考慮考慮,沒準下一刻你就欣然同意了。”


    臉上依舊微笑著,道非帶著不善的目光,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冊子,順勢遞了過去。


    “這是什麽?”一臉疑惑,唐諾猶豫的伸手接了過來。


    在道非的示意下,唐諾打開冊子的首頁,他漫不經心瞄了一眼,頓時全身一震,雙眼瞪得滾圓,首頁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欠費清單’。


    唐諾趕緊往後翻,後麵密密麻麻十幾頁,全是一條條欠款名目,日期是從他受傷之日起,一直到昨天晚上。


    快速的將整本冊子看了一遍,上麵的名目五花八門,總共不下數百條,當中有水費、茶費、飯菜費、住宿費、香蠟費、使用牙簽費、環境衛生費……


    林林種種,反正隻要和錢沾邊的,幾乎都囊括了進去。


    “師父,你……你這些也寫的太誇張了!”


    一把將小冊子扔在地上,唐諾當即就怒了,冊子上各種收費多如牛毛,在道觀裏晃悠有觀光費,坐在椅子上休息有桌椅費,和道非閑聊有答疑解惑費,更過分的是有一晚唐諾外出晚了些回來,居然還收了個夜間開門費。短短一個月裏,唐諾大概估算了一下,無聲無息中就欠了上千兩的銀子,這任誰見了都會抓狂。


    沒理會暴怒中的唐諾,道非彎腰撿起地上的小冊子,拍了拍上麵的灰塵,用不緩不急的口吻道:“你先別激動,這些可都是合理收費,有不滿的地方你可以指出來,我們再議。”


    “你那上麵寫的都不合理,比如說住宿費,每晚十兩銀子,幹嘛不去搶。”唐諾大怒道。


    “小諾,你也是從小在道觀裏長大的,來我太虛觀掛單是什麽價格你心裏應該清楚,上一次鎮上的王員外來進香,住宿一晚就給了二十兩,鎮長來道觀齋戒,隻逗留了兩天給了八十兩,你捫心自問,為師收你一晚十兩,多嗎?”道非解釋道。


    “這……”


    唐諾被懟得啞口無言,這一條他還真沒法反駁,能來道觀借宿過夜的,一般都是鎮子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為了臉麵一般都出手闊綽,不在乎小錢,真還沒人給錢低於過十兩銀子的。


    “住宿費就不計較了,那香蠟費是怎麽回事,我可沒去上過香。”唐諾再次指出有問題的地方。


    “你是沒上過香,但你晚上點過蠟,道觀需要經營,為師收點照明費這很正常。”道非淡淡的道。


    “那茶費和水費呢,為什麽要分開收兩次,難不成我是每次喝口水,再嚼一口茶葉,混合著一起吞下去。”唐諾翻著白眼道。


    “茶費是指茶水費,水費是指你平時洗澡洗衣服的用水,兩者別混為一談。”


    “平時用的水都是我自己打的,憑什麽收錢。”


    “就憑你打水的井是道觀的。”


    “那…那…那,還有這個,飯菜錢,我每天是吃了山珍還是海味,價格這麽高,一頓的飯錢都要趕上別人吃好幾天了。”唐諾繼續爭辯。


    聽了這話,道非原本洋溢著笑容的臉,立刻黑了下來,他伸手指著唐諾的鼻子,惡狠狠的道:“還好意思問飯錢,你現在一頓吃多少心裏沒數嗎!”


    麵對道非的指責,唐諾眨了眨眼,神情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相對於其他費用來說,這一個月的飯錢……似乎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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