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究竟要幹嘛?”


    米爾魔斯枯坐了一整天,忍不住問向身旁沉穩如鍾的阿爾維斯。


    自從昨晚和人類貴族會麵後,阿爾維斯沒有大開殺戒、沒有抄家、甚至沒有趁火打劫。龍血裔在他的指揮下還真就拿了需要的航行生活用品就離開了,最後還送還了被俘獲的那幾個守衛。


    接著他們就在中樞機構安了家,飽飽睡了一整夜後,阿爾維斯再無大指令發出,隻是不停關注城區的穩定如何,工程進度有沒有落後等等。


    這讓米爾魔斯全然不解,它以為阿爾維斯是要先繳械人類貴族,將他們外圍的勢力漸漸拔除換上矮人,然後找借口用擎山抽調來的龍血裔殺掉幾個關鍵人類首腦,或者全部殺光。最後再想辦法對拉斐爾解釋,理由通過後順勢上位。


    放棄了昨晚的大好機會,現在又待在原地不動,是在等死嗎?


    “阿爾維斯!你知不知道我冒了多大風險才陪你來這一遭!現在矮人聽你的、希爾聽你的、我也事事按你的意思做!你就是埃爾的無冕之王!這麽大的權利就用來嚇了人類一下,然後模擬市長?”


    看著仔細研究城區各項資料的阿爾維斯,米爾魔斯再也忍不住了,怒氣衝衝質問。


    阿爾維斯頭也不抬:“你以為呢?和人類貴族血拚?來一場殘酷的巷戰?讓民眾中他們暗裏設下的伏筆被激活?那些城市堡壘有用武之地?”


    “你什麽意思?”米爾魔斯冷聲問道。


    “我瀏覽了以前的法令頒布和工作日誌,發現城區堡壘的修建是科莫這個家夥親自下令的,還用職權和人情讓煉金廠延緩鈾金弩炮和魔晶管槍的生產,改造永固型魔晶炮。而這離你所說的,女伯爵找你做外應、推翻瓦緹、莫蘭二家族為首的統治不過幾天。”


    阿爾維斯抬起頭:“這兩個蠢貨明顯是早有打算,十二家貴族表麵上的力量:糾察隊、守衛死士,一個已經明確收到科莫的手裏了,一個一直在遠離城區的北郊,那麽他們為什麽還要把自己的武裝部署到城內呢?”


    米爾魔斯想了想:“民眾中有貴族的暗手?”


    “沒錯,他們身在其中,自然知道同伴的勢力滲透進入了民眾內,平時裝作勞苦大眾,關鍵時刻作為外援支援莊園群,所以他們要建造堡壘,讓糾察隊進入其中作為火力威懾。”


    “可這和你不動手有什麽關係?昨夜希爾和人類走狗已經控製了城區,我們輕易進入他們的莊園,而且直麵了那個首腦。現在已經是白天,根本沒有動手的條件!”


    “塞達妖龍和矮人已經連夜開船走了!我們的力量進一步削弱,更重要的是主人要回來了!”


    阿爾維斯仍然不在乎:“我就是在等拉斐爾回來啊!”


    他說完對著一旁極度不滿把自己陷進沙發的科莫男爵說道:“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你就等著情人完好無損回來和你團聚吧,而且這次之後我們會更加緊密,那時你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說不定你還要叫我恩人呢————對你而言。”


    “哼!敬候佳音!”科莫男爵的鼻腔噴出了一口悶氣,不客氣回敬道。


    ......


    東貿易龍穀,此刻已是黃昏時節。


    在拉斐爾第三十四次檢查物資是否完好量齊後,遠處終於出現了一抹船影。


    “終於來了!”


    他翹首以盼了一整天,無聊地在龍穀裏到處閑逛,看著那群同類用樸實管用的礦脈、糧食換成一枚枚小巧可愛的幼龍金幣,然後再用這散發著芳香的黃金購買在他看來毫無價值的裝飾品。


    阿諾德說現在的年輕巨龍都喜歡把自己的房間設計的別具風格,這是思想的進步和自我價值的追尋。


    但拉斐爾是經曆過吃土歲月的,知道隻有赤裸裸的力量和財富才是自己要的。


    “你的船好像有點問題。”阿諾德將一個大號單筒望遠鏡放到眼前,仔細觀察後對紅龍說道。


    “問題?”


    拉斐爾不由煽動翅膀起飛急速奔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就看見十條木船升著巨大的縫製帆布,緊密協調聚在一起小心翼翼航行著,甲板上的塞達妖龍們手持龍息殲滅炮如臨大敵般排列開來,矮人們則待在原始火炮旁準備著。


    “有誰襲擊了我的船隊?”拉斐爾當即怒火中燒,因為發現被保護在中間的兩條船外殼吭呲不齊,那些焦黑的破洞和破碎的桅杆甲板是不久前才造成的創傷。


    轟!


    巨大的風壓向下襲去,塞達妖龍和矮人們不由驚恐抬起了頭,赤金色的魔龍就在上方!


    “誰攻擊了你們!”


    一聲質問傳來,裏麵是極度的不滿和壓抑著的殺意。


    “人類!”


    一個矮人長老從高處的觀測台跳起來大聲回答:


    “至善的領主!東岸的人類在我們一字排開航行時用戰船攻擊了我們!是五級法術威力的魔晶炮!他們船帆上的旗幟是一條纏在鷹爪上的蛇!”


    “他們在哪兒?”


    拉斐爾惡狠狠地盯著下方,暴戾之氣彌漫開來。


    感受到陣陣龍威的矮人長老不寒而栗,但昨夜和今晨被人類一路追殺,要不是賽達妖龍精湛的駕船技術不斷利用逆向水流阻礙敵船,他們早就被追上殲滅了,改裝貨船怎麽會是戰船的對手。


    “終於能有個硬靠山出氣了!”


    矮人長老看到凶神惡煞的拉斐爾難得有一種“我上麵有人”的踏實感,這條紅龍雖然再凶惡、再苛刻,但誰也無法否認他的力量。


    這就是中流砥柱,可以支撐起一個勢力、一個國家所有種族信心的存在。


    “就在後麵大約2.5海裏左右的地方!窮追不舍呢!”矮人長老惡狠狠指向了南麵。


    拉斐爾轉過視線,翅膀一抖瞬間化為了赤影消失,留下的大風讓船隊混亂不堪,差點互相撞擊,河麵掀起的波浪險些吞沒它們。


    ......


    “萊納德下士,那群龍裔還在前方嗎?”


    萊頓戰船上,一名身穿白色校官製服的年邁軍官高聲問向上方的水兵。


    “沒錯,中校閣下,我能看到它們烏龜殼留下的小尾巴!”萊納德在觀測台上操作著複雜煉金設備,這種抗震動、抗晃動且防水的望遠器是從納特帝國進口的,本來是用在大海中航行的合金甲艦上。


    但萊頓王國沒有出海口,隻能用這屠牛刀來殺雞了。


    “繼續咬住,但不要逼得太緊。”中校吩咐道,“看看這群從歐康堡淪陷區忽然出發的龍裔要幹什麽,找出它們的目的。”


    自從拉斐爾攻占歐康堡後,離那裏不遠的萊頓國自然嚴防以待,尤其在缺少獅鷲空軍的情況下,他們隻能加強戰船的巡航力度,提早偵察到敵人來襲。


    夜晚是巡邏重點,內附蛇眼法術的望遠器輕而易舉就發現趁夜色出發的塞達妖龍們。


    當時巡邏的船艦中隊中有三條不具備遠征能力,剩下的四條鐵甲艦快速向總參謀部報備後自行追擊而去。


    隨後就是一整晚的纏鬥、開火,到了白天他們已經進入了大陸北方,萊頓戰船也由主動攻擊改為了間歇開炮,觀察為主,以免驚動了岸邊的巨龍。


    “不過這群龍裔居然能用木船抗住我們鐵甲艦的攻勢一條船不減員,有些意外。”中校和身旁的軍官參謀們議論起來。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個機會。”其中一位留著金發的年輕參謀說道,“第一可以試探惡龍的外部軍事力量。第二可以拿到它們最近的戰略目的————我們的高層和帝國那些分析專家都認為這次的事件是龍族在背後,這群自然食物鏈頂端的家夥開始躁動不安了。”


    “可它們內部的力量整合太爛了。”一旁負責情報的軍官輕蔑一笑,“我們部門養的間諜最喜歡到巨龍總領執行任務,因為那裏最輕鬆,隻要不進入那些巨龍的領地,其餘地方暢通無阻,完全沒有什麽基層可言,動員能力基本為零。從穿插戰術和局部圍殲的角度來說,我們人類可以高效聚斂所有力量成一個拳頭,那一擊沒有任何巨龍單獨可以承受。”


    中校聽著同僚們傲慢的嗤笑沒有動容,他忽然感到一絲微分輕輕吹拂著自己的臉,就像戀人的嘴唇親昵地遊走在臉頰上那麽溫柔。


    “不要用社會生物的眼光看待龍這種極端生物。”中校製止了手下的玩鬧,“我以前到納特帝國學習海軍知識時,有一天老師生病,一位龍學家暫時代課————他是帝國關於戰鬥巨龍在海上作戰總論的顧問————他說在古代,每一條龍都是足以撼動整片大陸的戰士,有足夠的體力和精力耗死任何一個種族。”


    中校的話顯然沒能和手下的腦神經對接,他們都無語地看著彼此,對這個沉浸在傳說中的老家夥搖頭聳肩。


    倏然!狂風大作!整條鐵甲戰船開始瘋狂晃動,幾個沒站穩的水兵一不小心摔倒,接著頭部就撞到了鐵欄杆的底座上瞬間斃命!


    嗚!!!!


    高聲響起的急切船笛聲響徹在了這片水域,甲板上的中校被手下第一時間用肉體護住按倒。


    接著不遠處的一艘戰船就發生了巨大爆炸,鐵屑和碎渣朝外高速散落,有一些正中死死護住中校的那名年輕參謀,後者肚子裏的內髒被碎屑死命一攪,立刻昏死過去。


    “敵襲!”


    “快救火!”


    “有人受傷了!軍醫法師在哪裏!”


    “開火!還擊!還擊!”


    混亂如同火藥桶一樣炸開,水兵、軍官們瘋狂跑動著、指揮著、行動著。


    中校被趕來的護衛們拽著保護進了指揮艙,接著一大群人跑來匯報情況。


    “長官!敵人似乎是從高處發動攻擊!懷疑是巨龍,剩下三艘戰艦的觀測結果均無水麵和岸上敵人的發現報告。”


    中校瞪大了眼睛:“空中?巨龍?不可能!我們的望遠設備是最新的技術!裏麵的熱視能力可以發現一切敵人,《觀測條例》中明確規定要把對空觀察納入重點,就算一條船上的水兵偷懶,難道四條船一起偷懶嗎!我信任我的水兵們!”


    那名軍官點頭退下,焦急地用聯絡球和其餘兩條船重新討論。


    “長官,漢堡號已經沉沒了五分之四!大量同胞正在水麵上掙紮求生,是否分出人手求援?”一名矮胖的水兵報告,但從他飽含淚水的眼瞳中,中校知道每個人都想去救戰友。


    “當然,快去!用便攜弩炮為求援人員掩護。”


    中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之前一起說話的兩名軍官把一具表情痛苦的屍體拖了上來,悲愴報告:


    “中校閣下,赫爾曼死了,死因是內髒被細小鐵屑撕碎,在大失血和窒息以及極度痛苦中死去。”


    另一名軍官為這位參謀闔上了眼睛:“他還邀請我們去參加下月和未婚妻的婚禮呢,您忘了他之前申請請假被您拒絕了嗎,那天晚上他還抱怨趕不上結婚怎麽辦,怎麽生下後代加入軍隊繼續為王國效力。”


    中校看著漸漸鬆弛掉臉部肌肉恢複平靜的死去參謀,繃緊了臉下令:


    “收縮艦隊!呈三角隊列慢慢調頭,救回船員後撤離這裏!”


    盡管這個命令看上去很窩囊,但萊頓軍官都是理性和服從壓倒一切,毫不猶豫就開始執行中校的命令。


    “怎麽搞成這樣啊!”


    中校吩咐完後慢慢蹲下,用手搓著自己的臉。


    “等等!那個敵人還沒找出!”他猛然驚醒,同伴慘死的消息蒙蔽了他的注意力。


    吼!!!


    狂暴的龍吼聲從外麵的空中撕裂開來!中校帶著恐懼和震撼抬起了頭看向窗外,一條堪比兩艘鐵甲艦那麽大的赤龍以天神降臨的姿態俯衝而下!輕易撞毀了第二艘鐵甲艦!


    隨後上百發能量炮擊悉數發射,可打在那赤金惡魔的鱗甲上仿佛在搔癢。


    “這......就是我們的敵人的真麵目嗎?”


    中校看著那條龐然巨獸直勾勾看了過來,布滿血絲的暗金豎瞳散發著殺戮欲望,尤其是那根朝前突出的獨角更是不詳。


    接著撼天的波浪卷來徹底掀翻了這艘船,中校和他的剩餘艦隊以及戰友統統被打入了水域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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