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擎山金巢,希爾已經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情況如何?”拉斐爾看都沒看他一樣,埋頭攏過一大堆金幣開始玩起來。


    希爾說:“他很容易就屈服了。”


    “哦?你是怎麽說的?”拉斐爾好奇問道。


    “阿爾維斯的弱點是他的家人,我以前和他在一起時就發現他一直戴著一枚掛墜,上麵是全家的肖像,所以我就從這點入手。”


    “經查找,埃爾的大學校裏沒有姓德盧卡的人類幼崽,阿爾維斯必然想給自己後代更好的教育,我便以法律和死亡脅迫他交出自己的後代,他就就範了。”


    希爾平靜地說完了這番話,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還告訴他這都是您的命令,他以為您浩瀚的智慧看透了一切,所以幾乎沒有反抗。實際上都是我的主意。”


    “你是這麽做的?”拉斐爾有些意外。


    他昨夜將希爾叫了過來,告訴它事件和自己的目的後,命令其想辦法讓局勢變得對自己有利。


    本以為希爾會將自己的名頭推出來,以武力強硬地執行,結果竟然以一個小點切入就解決了難題。


    “主人,阿爾維斯已經同意每天為您提供人類貴族的內幕消息,渠道是護衛他的血龍,什麽時間為您送過來?”


    拉斐爾想了想:“不急,我覺得應該將這件事係統化。”


    希爾不再說話,靜靜等待著訓導吩咐。


    拉斐爾抖擻了一下翅膀,抬起頭不再關注身前的金堆,龍瞳深深縮起思考起來。


    良久後,他先開口詢問:“你手上還有多少可以利用的資源?”


    希爾回憶了一下:“嗯......九成九的龍血裔已被您調到擎山防守人類的攻擊,我現在身邊隻有兩頭錘龍、十五隻血龍、三十狗頭人以及十位赤鼠龍可以調用,其中有一些安置在阿爾維斯和耐薩的身邊,能自由調遣的很少。”


    之前南方局部戰爭結束後,拉斐爾就回撤了幾乎所有龍血裔到擎山,因為萊頓人的攻勢晝夜不停。


    “我不能給你太多眷族。”拉斐爾暗自估算,認為不能低估人類,為了內鬥分散防守力量是不理智的。


    “但我可以給你一些權力————你已經在人類社會中混了有一段時間了,想必很能適應。”他低沉著嗓音,龍瞳中的暗金色不斷閃爍。


    希爾當即行了直臂禮:“主人至高無上!我是您親自轉化出的血裔,世俗的權力和自身的力量都是為了向您效忠的工具手段!我斷不會如阿爾維斯一樣!”


    “說得好。”拉斐爾沒有被這慷慨誓詞感動,而是如看透一切欲望的魔蛇扭動著垂下長頸。


    “希爾,你不是伊諾克緹那個蠢貨,有足夠的判斷和責任感;也不是米爾魔斯,不知道他腦子裏裝著什麽。過去我一直把你當打手隊長使用,但你已經用才幹證明了自己,我想可以賦予你不次於內政官的職位了。“


    赤鼠龍仍然很平靜,但猩紅的眼珠中開始泛濫出了某種被認可、被承認的榮耀感。


    “如您所願!”希爾堅定不移地回答。


    拉斐爾立刻抬起了頭不再看它,接著冷酷的龍語居高傳下:


    “去找耐薩,讓他任命你一個官職,目的是合法深入調查埃爾民眾的想法、結構、形態,同時搞清楚人類貴族的底牌後手。我可不會把寶全押在阿爾維斯的秘密報告上,他已經讓我失望過一次了。還有保持之前的命令,我要掌控一切!”


    “遵命。”希爾點點頭。


    隨後它又疑惑:“那埃爾的駐軍怎麽辦?自從戰爭開啟後,所有同胞都奔赴了前線,是人類的糾察隊在維持秩序。現在他們幾乎相當於第二駐軍,河岸煉金廠生產的弩炮我相信有一部分流入了內部。”


    “在其具備武裝力量的情況下,我缺乏支援可能會遇到重重阻力。”


    “自己想辦法。”拉斐爾不耐煩說道,“總之人類不退兵我不可能撤走一絲力量,擎山已經是我的最後底盤了————你不會想你的主人去和人類擠在市區裏吧?”


    “是。”


    希爾不再提出要求了。


    “對了,那件事怎麽樣?”拉斐爾忽然又問。


    “您是說尋找合適的外族嗎?”


    之前赤龍就叫它留意一些外族,特征是成長性強、沒有社交負擔、智慧不低等。


    “倒有一些,不過我不確定您是要找他們幹嘛,如果是協助行政或間諜的話倒有不少可以直接叫來和您見麵。”


    “不,我要他們變成龍血裔。”拉斐爾陰惻惻糾正。


    希爾驚訝了:“您要擴大同胞範圍?可龍族智者的研究不是說智慧生命接觸龍血會有不可知的變化嗎?米爾魔斯隻是一個特例。”


    “並非大麵積轉化,而僅僅是幾個而已。”


    拉斐爾掃了一下尾巴激起大片金浪:“不過不要著急,慢慢找,最好是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失蹤幾年再回歸也無人認出,時間有的是。”


    希爾點點了頭:“沒什麽事我就先告退了。赤龍無上!”


    赤鼠龍行了直臂禮後便搭乘血龍離開了金巢。


    拉斐爾剛準備小憩一會兒,近衛就又報告:“主人,米爾魔斯要見您。”


    “讓它進來。”赤龍隻好將埋了一半的龍身拔出來端坐好。


    米爾魔斯急忙忙來到麵前,開口就叫苦:“主人,現在擎山的事務太多了!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


    寡頭獨裁的弊端此刻暴露無遺,多數龍血裔根本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隻會服從上級的命令。


    而上級也隻會服從上級,頂多在技術層麵可以作主,但麵臨抉擇就不能判斷了,而是層層上報交給最高層處理。


    最高層就是拉斐爾,但他本質上懶龍一條,所以米爾魔斯需要進行的工作每天數以萬計。


    而且不能隨便亂來,每一個抉擇都會實際在現實中執行,反應出的結果必須合格,這極大牽扯了時間和精力。每件事之間甚至互相牽扯,還要把握好平衡點才行。


    “主人,我實在承受不住了!”


    米爾魔斯無瞳的紅布滿了白色絲狀物,佝僂的身體快和蝦米一樣折疊在一起,足以看出其精氣神被完全破壞。


    “請您將那兩位人類小姐調回來吧!她們好歹接觸了這麽久業務,多少可以幫我分擔壓力。”米爾魔斯苦苦哀求道。


    拉斐爾卻蠻橫怒斥:“廢物一個!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


    米爾魔斯甚至不能腹誹,隻能哀歎自己的不幸,躬下身體抽泣著。


    “人類是不可能叫回來的,她們有更大的用處。”拉斐爾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現在到處都缺少可用人手,那個嘉麗是瓦緹家族的女兒,要軟性奪權她的作用必不可少。而叫埃維莉娜的人類和她分開不得,要走隻能一起走,你就勉強適應吧。”


    “可......我怕哪天真的累倒,那時您就一位內政官都沒有了。”


    “也有道理......”拉斐爾不得不從客觀角度去思考,擎山的工作量讓一個人承擔確實太多了。


    “那你就自己找下手吧————從龍血眷族內找,反正伊諾克緹這個叛徒已死,舊眷族再沒有一個大統領壓著不敢接近你。”


    “好吧,我去試試。”米爾魔斯歎了一口氣離開了。


    終於沒有誰打擾了,拉斐爾把事情交代完畢,可以舒服地浸入黃金裏沉眠。


    ......


    希爾搭乘血龍降落在了埃爾的北郊。


    此時正值午後,遠眺看去,擎山籠罩在灰塵和陰雲之下,不時傳來響亮的轟鳴聲,甚至可以瞥見龍影在天際線上徘徊著,法術和鈾金殘料汙染了那裏的一切。


    而越接近埃爾市區,天空就越發明亮,大朵大朵的白雲飄浮在藍天上,入秋的明媚陽光盡情灑在這個新生之地上,盡管河岸邊有幾縷灰煙嫋嫋升起,但很快就被空曠的天空覆蓋,無傷大雅。


    希爾注視了一會兒空中的景色,轉身向北郊深處前進,而非耐薩的王宮。


    漸漸地,一大片營地出現在了地平線上,那裏是邪翼傭兵團的駐紮地帶。


    它走到營地外時,亞人傭兵們正懶散地在空地上曬著太陽,它們躺在椅子上睡著覺,又或三兩成群吆喝著賭博。


    希爾走進去後沒有任何人發現,因為它的外表乍看之下鼠人差不多,隻是顏色更深更紅,塊頭更大而已。


    “打!打它下麵啊。”


    “蛇人就是陰柔!你老想勒住對方怎麽行?”


    周圍不時傳來鼓舞叫罵,這是傭兵們私鬥切磋,好事者圍在一起觀看設立賭局。


    “看來阿爾維斯隻不過是用嚴刑峻法壓製了這群家夥而已。”希爾看著一大幫亞人穿著改良軍服過著閑漢的生活,便知道傭兵的痞氣一直沒有根除,估計也不可能根除。


    南部戰爭結束後,這群亞人士兵就沒事幹了。


    拉斐爾不可能讓大批外族武裝人員進入擎山,也無意隔著人類貴族和阿爾維斯指揮這群家夥。


    而貴族集團由於舍納半隱退、莫蘭忙著製定經濟計劃,這兩個一線聯絡者不出麵其餘貴族根本不認識傭兵團高層,難以說上話。


    阿爾維斯也陷入了糾紛漩渦中,沒有多餘時間來運營這一塊勢力。


    多方不管的情況下,傭兵們便空置在了這裏。


    希爾孤身一人快步輕走,很快就來到了核心營地,澤妮的黑色輪廓顯眼地凸出在外麵。


    “誰!”


    黑龍正趴著午休,鼻子一動便聞到了一股陌生氣味,警覺地猛然抬起頭。


    木門“哐當”一響,狼人阿努比斯倏然衝出,手裏還捏著一杆軍用弩炮。


    “很好,我還以為直到走進那間屋子都沒人發覺呢,好歹在心髒位置有一定偵察。”希爾無情譏諷。


    “是你啊,赤龍的眷族統領。”


    澤妮認出了曾和自己並肩作戰的赤鼠龍。


    接著她冷笑著反諷:“是嗎?我還以為隻有人類的廚師和助興歌舞團會來呢,原來‘高貴’的血裔龍族也會不嫌棄這個又髒又亂的營地。”


    黑龍一甩頭上遮住半邊臉的紫色毛發:“不好意思,本小姐不知道有老鼠大駕光臨,所以沒有為你準備休息的座椅和茶水,你可以滾了。”


    希爾聽完這些話沒有任何表示,反而一開始怒氣衝衝的阿努比斯氣勢有些減弱。


    它將弩炮隨手靠在木門上,走上前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


    “親愛的龍血眷族,您叫希爾對吧?希爾大統領,澤妮沒有冒犯赤龍的意思,她親眼見過您主人的偉大力量,當天晚上她還非要薩菲蕾雅和自己一起睡呢。和聽完鬼故事,因為害怕硬要擠上父母床的小女孩沒什麽區別......”


    “死狗崽子!你在說一句老娘!”澤妮憤怒的龍吼洶湧而來。


    但阿努比斯沒有因為力量體格的懸殊而害怕,甚至仰起頭反駁:“母蜥蜴,你不就那樣的嗎!我剛撿到你的時候你生怕自己又過上食不果腹的日子,鑽到你狼大爺的袋子裏死活不出來!最後還是像哄嬰兒那樣才肯爬出。”


    一狼一龍就這麽互相拌起嘴來,但都沒有動手的意思。


    希爾不動聲色插嘴:“大團長和其餘三位團長的感情羈絆看上去比外人想得還要深啊,而且年齡似乎也超出想象————澤妮小姐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麽大,您也沒有外貌表現出的那樣年輕。”


    阿努比斯不再和黑龍爭辯陳年爛穀子的事,回頭笑著邀請:


    “不如到屋內細談吧,您肯定不是無聊才來的,身上必定有重任,我定會竭盡所能看看能不能幫上您。”


    希爾點頭走進了木屋,黑龍澤妮不客氣地哼了一句:“官迷心竅得死狗,遲早要我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屋內燃燒的壁爐瞬間驅散了赤鼠龍身上的寒意。


    它環視了一圈,這個木屋分布合理,臥室、餐廳、會客廳依次排列,但建築內棱角之間沒有任何韻味,一看就出自經龍族調教後一切以功利主義為基調的矮人設計師之手。


    會客廳中間擺放著三條長座軟椅,中間放著一張柳木長桌,上麵沾滿了食物的殘渣和醬料,破碎的盤子散落在鋪著厚厚魔獸毛皮毯的地上。


    邪翼另外兩位核心成員,小魔女薩菲蕾雅正坐在桌子上麵無表情舔著蜂蜜罐蓋,黑教士帕拉丁則緊握主教權杖坐在角落的獨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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