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


    蒼老而又熟悉的聲音。


    事隔兩個多月,這股聲音沒有當初的深沉,像是年輕了許多一樣,多出了一股春風得意的風發,站在門外的路水查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門進了去。


    “聖坤啊,這個……誒,路?”


    鵬老拿起杯子的手頓時一僵,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看見這般反應,路水查沒有感到意外,冷峻的麵孔露出一絲苦笑,開口道:


    “鵬老。”


    “哎!”


    滿臉驚喜著,鵬老立刻放下手裏的文件從辦公桌上走了過來。


    昨天才聽餘濤說看見路水查,鵬老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見麵。


    上次在安檢部隊的原因下,各自離開得倉促,三天的隔離期一過,他就尋找過路水查等人的下落。


    可是碩大的軍區尋找寥寥幾人又談何容易,參軍的路水查和小玲難以尋覓,被趕去緩衝區的班長更是不見蹤影。


    久不見人影,重新任職的鵬老又得被緊急調去前線,迫於無奈,對於這個相當不錯的後輩,也隻能作罷,不過,仔細想想,路水查那成熟的性格和一身本事,也很難吃虧,也就釋然。


    事隔兩個多月,看見路水查這一身新兵服裝,鵬老沒有感到意外,身為軍人,又是戰爭時期的經曆者之一,看見後輩走上自己的老路,自然是欣喜。


    想罷,鵬老走到路水查麵前,十分滿意的打量著他,拍了拍胳膊,讚許到:


    “不錯,不錯,結實了很多。”


    笑了笑,路水查沒有反感什麽,看著他肩膀上的軍銜,客套道:


    “鵬老也是,恭喜東山再起,更進一步。”


    “那是,小兔崽子……”


    傲然的笑著,玩鬧般拍了一下路水查的胸膛。


    當年得罪別人,鵬老落魄的守了十幾年倉庫,如今戰爭再起,他這個上過戰場的老兵終於熬出了頭。


    老當益壯,權柄在手,一身軍裝革履,佩劍金章,一舉蹦回原位,更是得以進步,不知羨煞多少熬資曆的庸才之輩。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受人恭維鵬老哈哈一笑,沒有擺出長官的架子,做出一副和藹的長者模樣,親切道:


    “來來來,坐。”


    說著些爛白話,無妻無子嗣的鵬老對於路水查這個優秀的後輩十分親切,熱情得像是鄰村老爺子一般,絲毫沒有倚老賣老的模樣。


    坐在長椅上,嚴謹風格的辦公室,沒有多餘的擺設,空間也沒有多大,僅僅是一張辦公桌一張長椅,靠在牆邊的是一個藍白色的文檔櫃。


    這裏是前線支部,這個辦公室也隻是臨時征用的辦公樓,不過,能夠坐擁單人辦公室的軍官實在不多。


    客套了半天,路水查拿著半杯茶水,鵬老終於停止了嘮嗑。


    看見鵬老滿臉笑容的模樣,路水查也不好開口,可是回憶起自己找他的目的,隻好偏開話題,坦白道:


    “鵬老,您也清楚,我現在是新兵,我這次請假來,不隻是過來討杯茶、客套拉家常,也有那麽一點私心……”


    聞聲後,鵬老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旁邊坐下。


    看見這般舉動,路水查沉默一下,繼續道:


    “我這雙眼睛您也是知道的,入伍的體檢蒙混過去了,可是還有二檢,我……還不想離開。”


    點了點頭,鵬老調侃般的打量路水查一遍,笑道:


    “為了那個和你同行的女娃子?玲?”


    “是。”


    很幹脆的承認。


    路水查並不認為新兵營那點破事會傳遍軍區,可是,翻找子女日記的習慣可不罕見,新兵人數報告這種文件對於鵬老來說隻是順手一看的事情。


    知道路水查參軍後,一直和他相處的小玲同樣選擇參軍,再想想倉庫時的種種反應,人老成精的鵬老早就看穿這些小輩的心思。


    看見路水查如此光明正大的承認了,鵬老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不過,片刻後,驚訝變成讚許,鵬老語重心長的拍著路水查的肩膀,笑然道:


    “不錯,二十成家,三十立業,四十發家致富,支持你。”


    聽見這個葷笑話,路水查冷峻的臉微微一紅。


    嗯,葷笑話。


    二十成家,意思是結婚並且生子,然後才去打拚。


    在鵬老嘴裏說出,意思卻是‘你小子不錯,趕緊把人家妹子推了。’


    路水查這細微的臉部變化沒有躲過鵬老的法眼,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再次拍了拍肩膀,寓意十分明顯。


    調侃結束,對於這方麵的事情,鵬老自然是十分讚成。


    沉思一下,看向路水查,考驗道:


    “躲體檢多容易啊……不過,你打算讓我把你調到什麽位置?”


    “城市清理部隊。”


    立刻回答,這是路水查心目中最好的位置。


    “嘖……”


    鵬老臉色頓時一沉,在他眼裏,這可不是什麽好的職務。


    重新恢複團長職務,而且還是前線部隊的職務,鵬老自然得到了前線部隊的各方麵報告。


    期望後人建功立業是一回事,麵對生死危險卻是另外一回事。


    變異喪屍越來越多,不可控製的情況增多,就連精銳軍人都受到傷亡,普通軍人更是損失慘重,對於路水查這種‘新兵’,又是涉及生命的問題,鵬老自然不敢高估。


    可是,回憶起路水查當時展露的非凡槍法,鵬老又遲疑起來。


    給清掃部隊安插一個新人對於鵬老來說當然不是什麽難事,然而,他還是無法接受。


    微眯眼睛,鵬老狠然拒絕,開口道:


    “不,清掃部隊太危險了,最多隻能去後續部隊。”


    “可是,我完全可以!”


    反駁道,躲避體檢隻是個借口,加入清掃部隊才是重點。


    正常軍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前線對於路水查來說是短期內飛快變強的唯一手段。


    他還需要獵殺喪屍得到經驗,更需要無人看管的物資,路水查已經落後太多了,必須投進最危險的地方才能最快壯大自己。


    “可以?開什麽玩笑!那可不是過家家的地方,那是真正的前線!”


    鵬老大聲起來。


    鵬老當然知道這個後輩的本事,可是神出鬼沒的變異喪屍難以抵禦,這段時間下來,就連英雄營這種最最精銳的部隊都損失過半。


    代表軍魂刀刃衝鋒的他們固然是一個問題,可是,這也襯托了喪屍的危險性。


    路水查昂著脖子,剛想再次反駁卻看見鵬老那怒然的麵孔。


    這熟悉的模樣和曾經的家中長輩一模一樣。


    固執、強硬、沒得商量、


    一切以為了你好為前提,按照自己的經驗去決定後輩的前途,為了讓他們少走歪路,出自好心,態度卻令人厭惡。


    於是,路水查妥協了。


    因為他沒有做出決定的資本。


    自己不過是一名新兵,沒有任何話語權,決定權在鵬老手裏,靠在人情關係鵬老才幫助這名後輩,他可以拒絕,更可以一腳把自己踹出門外。


    “抱歉。”


    默默的低頭,路水查的語氣低沉許多,歉意道:


    “是我驕傲了。”


    細不可聞的冷哼一聲,鵬老不悅的看著路水查,氣氛驟冷下來。


    說到底,路水查現在有求於人,受氣挨批那是再正常不過了,鵬老無妻無子才會如此提攜自己,靠著這份施舍來的容忍,任著脾氣亂來為免太過自高自傲,不知好歹。


    寄人籬下,有求於人。


    兩者壓在頭上,路水查昂不出脾氣,擺出認錯態度,低沉道:


    “是我要求太多了,抱歉鵬老,按您說的做。”


    “說得好像是我錯了一樣。”


    撇了撇嘴,好心幫人的鵬老受不了這股氣氛。


    這也是沒有辦法,鵬老現在東山再起,正值風光,身無分文的路水查實在拿不出什麽孝敬的禮物。


    空手而來,卻一個勁的拜托,厚顏無恥也得有個限度,此時的狀況,無論怎樣看,路水查的態度都算不上好。


    “我……”


    剛想開口,嘴笨的路水查卻下意識的想說出疏遠的官方腔調。


    沉思一下,卻找不到更好的詞匯,隻能低下腦袋,斷斷續續道:


    “謝…謝謝。”


    “這就對了。”


    咧牙一笑,鵬老滿是皺紋的老臉多出幾分欣慰。


    ——這不是你現在這個年紀去背負的,太沉重了…嗯,至少,還有起色。


    鵬老心想。


    他早就看出路水查那病態的生活態度,精巧的麵具躲不過幾十年的閱曆,鵬老一直很擔心路水查的心理狀況,看似無限美好的富裕家庭也藏著各種各樣的心酸。


    暗暗感慨著,鵬老不由得望向遠處的新兵營,回憶起那個歡鬧的小女娃子,欣慰的笑了笑。


    ——不錯不錯,年輕人啊……


    回歸現實。


    鵬老在桌麵上找出一份文件,翻擺一下,叨咕著:


    “還有兩天體檢,也是夠急的……”


    “……”


    路水查知道這是在消遣自己,這群糟老頭子總喜歡慢悠悠的看著後輩急躁的模樣。


    翻擺了一下,掌管軍權的軍官可不像政客那般墨跡,看見路水查沒有多大波動,鵬老也失去了玩鬧的念頭。


    隨手一扔,沉思一下。


    鵬老忽然看了路水查一眼,又想了想。


    笑道:


    “巧了,還記得聖坤和彭軍吧,他們最近負責已清理城市的後續工作,就是髒了點,算不上什麽危險,可以接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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