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小雪節氣。


    天氣陰冷,烏雲蓋頂。


    紀冷明下了課,搓搓手,準備去食堂吃飯。


    路上給孫彪打了個電話。


    這回接的不是孫彪,而是趙樂虎。


    趙樂虎聲音有點孩子氣,要比孫彪、魏震他們的聲音年輕不少。


    “老板,彪哥在忙呢,你有啥子事,直接跟我說。”


    紀冷明:“廠裏員工怎麽樣了?”


    一提到這個,趙樂虎兩眼放光,激情澎湃。


    “老板,我發現我們廠裏的員工雖然錢拿的不算多,但真的好快樂啊,一個個精神頭賊足!”


    “我上午到崗,居然聽到他們互相攀比昨天打了多少螺絲。”


    “一個說5千個,一個說6千個,然後說5000的那個人,居然揚言今天要打6000以上的螺絲。”


    “這算是主動加班嗎?”


    “我還頭一回見,電子廠竟然有人肯不為錢主動加班的!”


    紀冷明對此笑笑。


    人心都是肉做的,大家也都是善良人,企業對員工好,員工是能感知到的。


    這並不奇怪。


    況且,他前期付出的也確實不少。


    縮短員工工作時長,幫助員工進行額外的技能培訓,給員工進行普法教育,關注他們的家庭生活健康,拉趙雪盈他們給員工講述他們的生活,時刻營造有朝氣有活力有希望的工作環境。


    樁樁件件,自然能換來人心。


    “天氣越來越冷了,工廠要做好供暖工作。”


    趙樂虎插話進來:“今年冬天確實有點冷,我今天早上起來,發現草坪結了一層霜,比去年厚多了。”


    “今年不會有寒潮吧?”


    紀冷明仔細在腦海中搜索了下這方麵的記憶,沒有任何發現。


    上一世,這個時間段,溫婉正在國外留學,作為附屬品,他也隻能陪在國外。


    國內的事,了解的不多。


    “咱們先做好自己吧,你也是,別凍著!”


    ——


    時光如流水,眨眼功夫,又半個月過去。


    c市氣溫進一步下降。


    氣象局第一次發布寒潮藍色預警。


    鋤禾設施農業部的相關負責人,給溫婉提交了一份加厚保溫層的建議。


    溫婉看到這份報告,將其掃落至一旁,並沒有批準這筆經費。


    負責人還想再勸勸。


    “溫總,我覺得,今年的寒潮與往年的不太一樣,要不,我們先...”


    溫婉直接當著負責人的麵,把他提交的文件給撕了。


    “剛剛不懂我的意思,現在該懂了吧!”


    負責人無話可說。


    溫婉近期缺錢。


    造大棚幾乎快掏空鋤禾的家底,之後又是置辦灌溉設備,又是買肥料施用設備,現在她還要支付賣菜店鋪的裝修費用、房租費用。


    以前不愁錢,是因為她能夠支配家裏的所有公司的營收。


    如今,她爸不理她,斷絕了她所有的經濟來源,手裏隻有一家鋤禾,想打好翻身仗,不容易。


    所以每一分錢,都要掰開來花。


    像蔬菜大棚加厚保暖層這種事,純粹看天意,寒潮不嚴重,加厚保溫層,隻是白白浪費錢。


    這樣的時間點,她不會在概率事件上投入大筆資金。


    然而,令溫婉沒想到的是,令整個c市沒想到的是,這場寒潮,會成為無數農業種植戶的噩夢!


    ——


    冬至,全年最冷的時候。


    北風呼號三天,一開始隻是下凍雨,妨礙了航空、公路和鐵路交通。


    緊接著,開始大規模強降雪,部分地區,出現了極端天氣。


    氣象局直接把寒潮預警升級為橙色。


    短短二十四小時,c市氣溫下降17c,陸地平均風力達到七級,最低氣溫,低至零下20度。


    冰雹砸地,大雪封路,氣溫連續驟降。


    整個c市的種植業,普遍受災嚴重,大量菜農損失慘重。


    溫婉接二連三的接到壞消息。


    “溫總,冰雹砸的太猛了,我們太陽能板厚度僅25毫米,根本頂不住那麽密集的冰雹,現在整個溫室已經被砸出很多個坑,隻能靠鋼架結構支撐著!”


    “還有,保溫層也不行,太薄了,溫室裏的水泵都凍得用不起來。”


    “現在隻能依靠電加熱器臨時增溫,可雪太大,總是斷電,電力公司那邊不斷地派人搶修。”


    “溫總,再這樣下去,我們溫室裏的所有蔬菜,全都得凍死!”


    溫婉因天氣寒冷,病情也跟著加重。


    這幾天,低燒高燒不斷,咳得嗓子都啞了,眼裏全是血絲。


    “加蓋保溫材料呢?”


    “沒用的!如果是寒潮預警前加蓋保溫層,還頂頂用。可氣象局說氣溫還要降,可能會出現暴風雪,讓工人在暴風雪下作業,這是在拿人命開玩笑啊!”


    溫婉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臉頰因低燒而泛紅,嘴唇幹裂的起皮。


    怒火攻心,‘哇’的嘔出一口血。


    前來匯報工作的人看到溫婉吐血了,心頭一驚,想詢問要不要撥打急救電話。


    卻被溫婉攔下了。


    她倚著椅子,渾身軟弱的提不起一絲力氣,眸光虛浮,大腦昏沉,盡量找到自己的聲音。


    “電加熱器不行,那讓人工臨時增溫呢?”


    “多找幾台發動機呢?暖氣、熱風爐、電熱絲,都可以用吧?”


    “再不濟,還可以使用爐火加溫。”


    匯報的工作人員:“行,我先按照這個試試!”


    說完,轉身就走,已經忘了要給溫婉叫醫生的事。


    溫婉捂著口鼻,一隻手臂撐著桌麵,想爬起來喝杯水。


    可大腦太重,兩腳太輕,人一站起來,整個人朝鋪了厚毯的地麵栽下去。


    她的辦公室,除了逼不得已來此匯報工作的高管們外,沒有其他人願意靠近這裏。


    對於整個鋤禾,她的辦公室,屬於禁地,所有人都怕她。


    因此,溫婉自倒在地上開始,從中午到晚上,再到半夜,整整一天,都沒人發現她已昏迷的不省人事。


    鋤禾裏的員工陸陸續續下班。


    有人抱怨天氣太差了,路難走。


    有人聊晚上吃哪家的火鍋。


    有人在吐槽一天的工作。


    有人在想年後離職。


    ...


    而在那間華麗的辦公室內,曾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孤獨的躺在地上,連個願意看看她、關心她的人都沒有。


    室外雪霰紛飛,風起雲湧,天地蒼茫一片。


    迷離的燈火亮起,逐次將整個城市映照的歌舞升平。


    而那些明亮的燈光裏,溫馨的家庭中,沒有一個人等待著她。


    似乎,連老天爺都拋棄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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