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等他走後,又把頭伸出棉被,不由得摸起自己的臉來,苦笑道:“俺真的變了許多?


    他居然認不出俺是誰。”


    摸著一臉胡渣,覺得頗為刺手,又喃喃道:“也難怪人家認不出來,如今這副狗熊樣,攬鏡自照,自己都會覺得陌生。”


    又坐起伸伸懶腰,歎息道:“這幾天睡得腰都酸了,這兩隻女狐狸打算關俺一輩子,俺可一萬個不願意。”


    說著跳下床,動作十分俐落,那像個久臥病楊之人。


    他活動了一會,盤膝坐在床上,眼觀鼻,鼻觀心,運功打坐,好一會,見他出了滿頭滿臉的汗,才有一絲絲白煙自頭項冒出來,他臉上終於露出欣慰之色,煙也不時自他周身各穴道吐出,終於將他整個人包裹住,這時突然傳來要命的腳步聲,病人心中著急,急急散了霧氣,但見他臉色青白得難看,癱軟無力倒在床上,勉強扯被擦掉額汗,又裝睡起來。


    婦人裝束的應珍珠端著藥進門,見狀驚道:“臉色怎麽愈壞了,找個醫生來看看才是。”


    病人裝作剛醒來的樣子,咕噥道:“不必了,天天吃這些東西,都快成藥罐子了。”


    應珍珠侍候他喝藥,道:“你若覺得悶就出去走走,不過,隻限在內院。”


    病人“嗯”一聲又睡下,待應珍珠出門,忙又坐起身,忍不住直呼倒黴。


    “好不容易衝開被禁製的穴道,給那婆娘一撞,又受了不輕不重的內傷。”


    又運膝打坐運功,半晌,白霧已包裹住他全身,且有如旋風般,繞著病人周身旋轉,上下交流,蔚為奇觀,過了一柱香工夫,才慢慢一點點散去。


    但見病人不再有絲毫病態,氣色平和,微啟雙目,神光湛然,散出淩厲逼人威勢,收回神光,病人現出懶洋洋之氣,伸手抹掉胡渣,現出秦快本來真麵目。


    秦快自從被應珍珠迷昏,至今已過半月有餘,總算回複自由身,又巧合吃下“紫金丹”,憑添十年功力,可說是“福禍無門闖進來”。


    至於心疼這病呢?


    自然是他裝出來,也隻有如此,應珍珠和卜四姑才不會注意到他試圖打通被禁製的穴道,每次想運功,就裝病睡覺,隻是不料因禍得福,服下“紫金丹”。


    “這兩隻見錢眼開的女狐狸,俺若不將她們玩弄於股掌之上,難稍一口窩囊氣。”


    “不過,仔紉想想,她們待俺真是不錯,居然還弄來‘紫金丹’,雖說無意中助俺解除禁製,總是有恩於俺,有生以來,就以這半個月最享受,不亞於王孫。”


    “呸,呸,說穿了還不是想利用俺撈一筆,什麽事都幹得,就是不能自信於了解女人,否則倒黴的不會是別人。”


    秦快在房中踱來踱去,心中思潮起伏不已,想得太多反而愈亂,到後來居然分不清應珍珠騙自己回來是對他有好處還是壞處?


    “他娘的,任啥事扯上女人就是非難明。”


    秦快決定不再想這種傷腦筋,又躺回床上睡覺。


    遇上難解的謎題,睡一覺醒來,時常會有新的想法或點子,因而解決難題。


    “小貢子和老劉如今不知好不好?說什麽也先救他們出來再說,小豹子可能找不到線索,他明著尋,俺暗中訪,非捉出樓文龍的狐狸尾巴不可。”


    秦快麵向床裏,門“依呀”開了,卜四姑走進來見秦快睡著,正待退出,突然見到地下遺留的胡渣,重新將秦快扳過來,見他張眼瞪著自己,詫異道:“你沒睡?”


    秦快以內功相逼,使臉色變得蒼白,懶洋洋道:“本來快睡著,被你一吵又醒來。”


    卜四姑泛起內咎,一見他臉上胡渣全無,冷下臉道:“你自己刮的胡子?那來的剃刀?


    還是有別的東西?”


    “俺自然有法子,可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吧?”


    “我非知道不可。”卜四姑尖聲叫起來,秦快卻恍若未聞,不禁發起顫來:“你……你武……功已……已恢複?”


    “俺武功若未失,而今你能站在這兒跟俺說話?”秦快聲音冷得宛如從冰窖傳出來。


    “阿彌陀佛,聽說你武功不錯?”


    “比俺好的數不勝數,要看比較的對象。”


    “比之樓文龍如何?”


    “不知道。”


    “我聽姑娘說你們曾比試過,最後你被禁製武功,自然你是差了他一截。”


    “就算是吧!”秦快不想多作解釋,實際上遇上樓文龍那樣的強敵,他沒有致勝把握。


    卜四姑卻得理不饒人,完全忘了曾說不再給秦快刺激的話,撇著嘴道:“男人就要有輸人的雅量,瞧你好像不大服氣,卻不反省自己差勁,隻顧一味逃避現實,真正叫人把你瞧清了。”


    秦快索性把頭蒙起來,卜四姑卻叫道:“你還沒告訴姑娘,胡子為什麽不見了?”


    “有什麽法子能使胡子不見,還要俺告訴你麽?”


    “除用內功外,就隻有以利器刮除,你那來這東西?”


    “那個武人身上不帶兵刃?”秦快反問道。


    “我就不見你有兵器,藏在那裏?”


    “鞋底!”秦快十分無奈的道。


    卜四姑一把捉起秦快鞋子,左看右瞧,除了有點異味外,什麽也瞧不出來,又喝道:


    “你敢戲耍你家姑奶奶?”


    “叫你家姑娘來,俺就說,你嘛,不夠份量。”


    卜四姑氣得全身發抖,衝出門去,半晌,又拉著應珍珠撞進來,卻看見秦陝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端杯茶,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們。


    “你病好啦?!”應珍珠倒不似卜四姑那般大驚小怪。


    秦快起身讓坐,卻依然毫不客氣的坐在太師椅上,欣賞的望著應珍珠,笑道:“姑娘終究是久走江湖的女俠,行事極為沉穩,如此就好說話多了,不像一般毛毛躁躁,半大不大的女娃兒,同她們抬杠,真是對牛彈琴。”


    卜四姑明知他在罵自己,一來他沒有指名道姓,二來想表現很有風度的氣派,因此臉上依舊掛著微笑,眼睛卻還是忍不住瞪著秦快。


    應珍珠卻是多日來頭一次聽秦快如此溫和的對自己說話,不由嫣然一笑,道:“你今天有點古怪,氣色也好,倒似突然間病好了。”


    “有‘紫金丹’的藥效再加上姑娘的細心照顧,本來早應痊愈,隻是心理有病,再有人不斷冷言諷刺氣人,因此好得慢,有幸今天心情好些,也就不同她計較,心寬病就好,所以想下來走走。”


    卜四姑氣得臉兒漲紅,指著秦快叫道:“你這死沒良心的東西,我那裏給你氣受,你自己心中有病才誤會人家冷言冷語,姑娘好我就不好?你吃的那樣不是我煮的?你這死囚犯,不用鞭子抽你是不分好歹。”


    應珍珠瞪了她一眼,叱道:“好沒大沒小的丫頭,我同公子談話,焉有你插嘴的餘地?


    還不快向秦公子賠罪,是要我教訓你麽?”


    “姑娘,是他先罵人——”卜四姑委屈得淚汪汪。


    “他沒指名道姓,你自己要承認怪誰?”


    “同他在一起就隻有我二人,除了姑娘,他自然是說我,姑娘就認為他比較重要?”


    “放肆!”應珍珠叱道。


    卜四姑從未見應珍珠這麽嚴聲厲色罵她,嚇得住了口。


    秦快看在眼裏暗暗好笑,其實他非真的愛和卜四姑鬥氣,在他眼裏,卜四姑和丁嬙一樣,還不能算是成年人,根本不值得計較,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刺激卜四姑往後賭氣不往他這兒跑,使他有機會暗中做勾當。


    應珍珠代卜四姑向他賠罪,秦快也就不再深究。


    卜四姑自然不服氣,指著地上胡渣道:“這些東西他又做什麽解釋?”


    秦快不說二話,從袖口緩緩抽出短刺,就著窗外射入的陽光,手指輕輕一彈,發出“嗡嗡”之聲,幌動之際,烏光閃爍,寒芒耀眼,又緩緩將它收好。


    “好兵器!”應珍珠摒住氣息道。


    “有好材料和好工匠,它自然就好。”


    “可惜配上一個差勁的主人。”卜四姑諷刺道。


    秦快但笑不語,卜四姑見應珍珠臉色平和,又不饒人道:“自古神兵利器須同英雄美人相配,可歎它們卻碰上泥涿似的鄙夫,致使神器蒙羞。”


    “四姑,你今天是吃錯藥了,言語這麽不檢點。”


    “沒關係,她說的頗有道理,隻有一個錯處,就是它算不得神兵利器,隻是比一般兵器鋒利罷了,所以也無須英雄美人來相配,鄙夫如在下堪堪相對。”


    應珍珠純潔的麵龐滿蘊笑意,道:“依我猜測,這隻兵刃是因罕見,所以才排不上兵器譜,是不?”


    “七年前,根本沒有人知道誰使這種兵刃。”秦快充滿自信的道。


    “聽說是因為你出現才多了這樣兵器?”


    “二十多年前,甚至更久以前就有人使用,隻是他們太神秘,見過的人均寄居在閻王處,所以才無人知道,偏偏後代生了俺這不肖子孫,最討厭神秘兮兮,一出江湖就將一切暴露出來,為此,還被臭罵了好一頓。”


    應珍珠和卜四姑忍不住笑了,應珍珠笑道:“沒想到你也有和善風趣的一麵,本以為你是暴躁不講理的魯夫。”


    “有道無病一身輕,身輕精神好,精神好自然就會笑,笑口常開言詞就不會太嚴肅。”


    “如果你的功夫一輩子無法恢複?”應珍珠笑而又道。


    秦快一怔,隨即裝作黯然神傷的模樣,又強笑道:“樓文龍武功雖高,俺卻不信無人能解開他設的禁製。”


    “可是你武功已失,走出去即有危險,又找誰為你打通被製穴道。”


    “隻有聽天由命了。”


    “在你心目中,有誰能為你解除禁製。”


    “與樓文龍有相當功力的前輩高人就成。”


    “你心中可有底?”應珍珠有點緊張的道。


    秦快呆窒一會,應珍珠的反常令他害怕,忖道:“這妮子這麽關心俺是怕俺逃走麽?還是……”他不願再想下去,小心道:“家嚴家伯就有此能力,可惜俺也不知他們在何處?”


    應珍珠“哦”了一聲,笑道:“反正你在這兒住得好好的,也不必擔這些歪事,船到橋頭自然直,急也沒用。”


    “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句話秦快最反感,時常在想:“為什麽不事先將船行直,到橋頭才想到要做,空間太小轉圜不易,而且浪費時間又容易碰撞出事,全是時間太多的人用來虛擲光陰的托辭。”


    不過,秦快沒有說出來,隻是默然,神色間不太快活。


    “武功對你那麽重要?”應珍珠輕聲道。


    “人在江湖而手無縛雞之力,豈非一大諷刺?”


    “不做思退出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心退出萬人不容。”秦快意興闌姍道。


    應珍珠不了解其中關鍵,卻看出來秦快說的不假,道:“為何不隱身某處?”


    “嘿,俺躲了六年還是被捉出來,所以依俺經驗,隻有一處所在無人敢尋去?”


    “那裏?”卜四姑很好奇的搶著道。


    “地府!”秦快冷笑道。


    “何以不說天堂,自己詛咒下地獄?”應珍珠皺眉道。


    “一來天堂客滿,二來江湖人殺生太多,西方極樂容不得染血人踏足。”


    “你並沒有濫殺無辜,何懼來哉?”


    “不足一月前,俺一口氣殺死一百多口無辜生命。”


    應珍珠和卜四姑雖因貪錢而殺人,卻想也未想會如此殘忍及神勇,均驚訝的張大了嘴。


    “你殺的是那幫那派?為什麽我們都沒聽人提起?”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秦快眨眨眼,好整以暇,慢條斯理的道:“耗子幫,外加幾尾江湖遊蛇。”


    應珍珠和卜四姑一怔,笑得花枝亂顫,差點岔了氣。


    “我道是那個大幫派吃你鏟滅,原來是幾隻耗子,也說出來神氣。”卜四姑趁機報仇。


    秦快自牙縫“嗤”的冷笑,道:“百多隻耗子在你腳下鑽來鑽去,你有勇氣動他們一動?


    俺看隻有跳腳的份。”


    也對,沒有女人不討厭耗子的,黑壓壓的一片老鼠“吱吱”亂叫,那種情景想來就令人毛發直豎,嘔心不已。


    卜四姑要倔強也倔強不起來,應珍珠替她解危道:“你在那兒碰到這麽多耗子?”


    “那座廢園的地下秘室。”


    “就憑這點,樓文龍就無法令我激賞。”應珍珠站在女人討厭耗子的份上氣憤道。


    “耗子原本就不是令人欣賞的。”


    “別提了,好嘔心。”


    秦快笑笑,打量應珍珠幾眼,道:“那一個才是你的真麵目?三十來歲的婦人?抑是二十上下的少女?就如同現在。”


    “你沒有聽過‘笑麵女屠夫’這個外號?”應珍珠有點不悅道。


    “恕在下久遁江湖,實在不清楚新起之秀。”


    “你既然不清楚,即是剛出道沒多久,能有多少歲?”


    大凡女子最忌人家說“老”字,秦快忙道:“天下能人之士未必都願意出來爭名奪利,所以俺一時沒想那麽多,姑娘的易容又很精妙,才有此一問,可是,你平常都時時改變自己的麵貌?還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隻是不能告訴你。”應珍珠神秘道。


    秦快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也不想問,突然道:“在下在郊外小廟遇上的包楚萱姑娘也是你所改扮?”


    “沒錯。”應珍珠有點不快。


    “為什麽?”


    “有人出錢要生擄你的人,我自問沒露出什麽破綻,你為什麽不上當?”


    “不想多管閑事,真有包楚萱其人?”


    “也對,包家受我所脅隻有合作,沒想到卻給你溜了。”


    “你用什麽法子威脅包家聽命?”


    “為什麽不問是誰出錢要你的人?”


    “你肯說?”


    “肯,是……”


    “俺不想聽,聽了恐怕心中難受。”秦快截口道。


    “你已知道答案?”應珍珠逼問道。


    秦快不置是否,起身朝外走,邊道:“屋裏氣悶,難得心情好,還是外頭讓人愉快。”


    走到屋外,忍不住輕喟口氣,說心情好是欺人之談,好友身係圄圈,駱喬鷹的要求,好像兩塊大石重重壓在他的肩頭,幾乎快喘不過氣。


    xx


    王大川是“龍鳳閣”最近升為黑帶子一員的子弟,這是他努力十二年,而且沒犯什麽起眼的過錯才得到的,從十六歲就投身這兒打雜,慢慢往上爬,中間過得不可不謂不艱辛,尤其樓文龍以下有權力的首腦均非常注重“身份”,而王大川的父親隻是一名長工,先天的條件就難令人注意,他的武功又不特別好,所以能升上黑帶子已屬異數。


    王大川有時也很苦惱,不知道自己為“龍鳳閣”賣命終身是否值得,整天戰戰兢兢唯恐被人捉到錯誤,日子過得自然不會太快活,可是,他已年近三十,要抽腿改行已太晚,人生有幾個十二年可從頭來過?所以他時常很苦惱。


    不過,最近他卻覺得精神奕奕,每天更賣力的工作,好像不知疲倦,也感到人生有意義了,有人問他,他就道:“升了黑帶子待遇大不相同,誰不高興?而且隻要再多加把勁,白帶子也垂手可得。”


    “龍鳳閣”以腰間係帶金、銀、紅、白、黑區分地位高低,外姓弟子須從頭幹起,才能突出的升得快,但最多也隻升到紅帶子,曆年來隻有七名外姓弟子升上銀帶子,本姓子弟和金、銀、紅三種地位人的子女,可依能力高低從黑帶子或白帶子做起,無須做雜役。


    金帶子是閣主身份的表徽,如今隻有樓文龍一人配戴。


    從黑帶子升上白帶子,快者三四年,慢者七八年、十多年,甚至一輩子都升不起來。


    在同伴裏,王大川的能力普通,對他妄想均嗤笑道:“人貴知足常得樂,你再這麽癡心妄想,現今這份幹勁,不到三個月就持續不下去,上頭那些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豈有那麽容易就容你追過。”


    王大川沒有辯解,他明白在這種地方誰都不可靠,大家都為自己著想,拚命想往上爬,卻又希望別人不要想同他競爭,如此成功的機會才大,他隻有沉默是金。


    當然,他們原本都是熱血沸騰的年輕人,好勇尚義,有滿腔的熱誠,滿懷的抱負,隻是均被安逸的環境磨掉了。


    “龍鳳閣”是一個武林世家,是一大組織,除了上頭幾位參謀,底下的人隻須照命行事,不必要你多費腦筋。


    王大川沒有被澆冷心底的一團熱火,隻是無處求發展,就是所謂的“懷才不遇”罷!


    “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句老掉牙的話可說得好,每個人都有一種潛伏的特殊才能,隻要挖掘加以訓練,就會如不同的寶石發出不同的光芒。


    是不是有人挖掘出他心底的那顆寶石了呢?


    這日清晨——


    “龍鳳閣”金、銀、紅三司照例討論昨天一日得失,及往後的計劃,和各地的生意情況。


    樓文龍坐在頂頭太師椅上,金帶子閃耀生輝,道:“每日這種常會廢掉罷,改成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能有多少大事須天天討論?”


    一位銀帶子老人起身道:“例不可廢,閣主,上代老閣主從未有這種想法。”


    “家父隻是不說出來罷了,安穩日子過久了,每天隻有些雞毛蒜皮大的小事來說,這些事難道你們無法處理?”


    底下的人均麵麵相覷,剛才那名老人又道:“我有事要稟奏,請閣主辭退紅帶子的人避開。”


    紅帶子有一大半的外姓人,老人不好隻要他們退下,隻好全數令他們避一避。


    如此一來,卻使紅帶的人大表不滿形之於色。


    “他們也算是首腦,什麽事不能給他們知道?”樓文龍向來很會收服人心,為表不平。


    老人踏前數步,在樓文龍下首低低說句話,樓文龍臉色微變,點點頭,請紅帶子的下去休息,他們隻好遵命。


    “把你所知道的說一遍。”樓文龍麵無表情的道。


    老人算起來是樓文龍的堂叔,在這場合卻須尊敬樓文龍的地位,恭敬道:“根據駐外弟子傳報,‘洗滌山莊’派出來的人對我方頗不友善,閣主知道原因麽?”


    原來老人是懷疑樓文龍隱瞞某些事,又不肯說,隻好引開紅帶子人,使他方便說話。


    樓文龍心中疑惑,卻不表示出來,道:“‘洗滌山莊’不同我們打交道又不是近日的事,雙方互不牽製,更沒有合作的必要,這種關係是正常的。”


    “閣主,他們顯然帶著惡意,不是普通的冷漠。”


    “雙方曾起衝突麽?”


    “尚未如此,顯然對方在忍耐著什麽?”


    “這些人都是駱喬鷹的心腹?”


    “是的,均是山莊重整後,‘洗滌山莊’的核心人物。”


    樓文龍皺緊眉係在思考,其實心中已有點眉目,道:“為什麽會這樣?本閣那兒礙他們,似乎容不下我們?”


    老人踏前一步,緊迫盯人道:“老漢正要請教閣主,是否知道其中緣由?否則近年為什麽不住招兵買馬?”


    樓文龍怫然不悅,拂袖道:“這是什麽話?難道老夫會是姓駱的心腹?招兵買馬則是為了壯大‘龍鳳閣’。”


    “閣主的話頗多疑點。”


    “你在質詢老夫?”樓文龍不快道。


    “不敢!”老人強悍,毫不畏懼的道:“‘龍鳳閣’世代為武林世家,至老閣主一代更躋身四大世家之列,全因作法公正無私,行事絕不偏頗以贏得人心,大家共扶持這個大家庭,才有而今的成就是不是?”


    “你說這話有什麽用意?”樓文龍冷道。


    “近年閣主收羅一群江湖閑人,閣主說為壯大本閣,卻不派他們執司,整日遊蕩,甚至影響家中子弟的生活,幹涉子弟們辦事,已有不少子弟發出怨聲,甚至同他們怒目而對,再下去就隻怕就要兵戈相接,而且,據老漢觀察,那群人有一大半神色不正,顯而易見是流於邪派之徒,閣主這番作為,豈不令子弟寒心?”


    樓文龍沉思一會,安詳道:“既然你們不滿意,再留他們一年半載就打發走。”


    “何不現在就打發?”老人步步相逼。


    “我自有道理。”


    “恕老漢們愚昧,請閣主下示。”


    “駱喬鷹對本閣不善,招攬不少人才不知是對付誰,我們不應該做個準備?”


    “二家同屬白道,無事焉能舉幹?駱家近來才重建,招攬人馬是正常行為,不知閣主為什麽也跟進?”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樓文龍冷厲的道:“就不曾聽說‘大冥府’和‘向陽樓’招兵買馬,何以獨閣主這麽敏感?”


    “樓思正,你太無禮了。”樓文龍叱道。


    老人樓思正一點懼色也無,反而愈加悍然,道:“老漢隻是代表全家弟子向閣主請教心中疑問,閣主息怒,請解開我們心中疑問。”


    樓文龍冷眼環視底下眾人,一字字道:“這是你們全體的意思麽?”


    黑銀帶子弟子麵麵相覷,懼於樓文龍淫威的微微搖頭,有的則大膽點頭,一名黑胡子的銀帶子弟更站起身道:“樓二太爺說得沒錯,閣主這番作為的確讓人不解,難道本閣同‘洗滌山莊’有仇?”


    “胡說!”樓文龍瞠目叱道:“本閣同那家有仇,你們會不知道?”


    黑胡子也自覺失言,又硬著頭皮道:“或是閣主本身和他們某人有過節?抑是他們對本閣不滿?依閣主看法呢?”


    樓文龍冷哼一聲,冷冷的道:“誰和老夫有過節而找上門,自有老夫接著,至於本閣的行事作風曆年如此,他們沒有理由不滿,就算有,本閣無須加以理會,為別人而委屈求全是為不智、怯懦。”


    一位白麵中年書生打圓場道:“任兄這麽說也是為本閣著想,二叔直言勸諫亦是為閣主聲譽設想,試問閣主為樓家的大當家,行事作風能夠落人把柄?”


    樓文龍隻有落得一笑了事,道:“文懷那張嘴,永遠讓人無法反駁。”


    大家相視而笑,不笑也得笑,就是老人樓思正也笑了,他明白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樓文龍不比他父親有雅量接受別人的勸諫,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隨後討論幾件事業盈虧,場合似乎很融洽,其實大家心理都有個疙瘩,隻是怕痛,不願把它揭開罷了。


    平靜的外表,卻潛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禍胎。


    那就是看起來很平凡,實際上也無啥特殊的王大川!


    這間大廳的外牆是用上好的紅木製成的正方薄片,雕以暗紋嵌為圖案,透氣小窗便在四周樹木遮蔽處,人隻要貼在牆上,從下麵絕對看不到。


    王大川就將耳朵貼在透氣窗竊聽,屏住氣息凝神細聽,居然都沒給人發覺,聽到他們談的已不是重要的事情,四望無人在樹下,遂緩緩溜下,沒事人樣走了。


    今日他執晚班,整個白天都是空閑的,吃完早飯,就出外遊蕩,漫無目標過了一個時辰,來到“財生藥店”的後院,學賣麥牙糖的小販叫喚數聲,傳來懶洋洋的回聲:“進來吧,在下等待長久了。”


    王大川翻身進院,朝秦快就拜:“弟子來遲,勞師父久等,請師父恕罪。”


    秦快連忙扶起,一本正經道:“在下一再表明不收徒,你怎麽這麽死心眼,再叫師父,以後就不要來了。”


    王大川拜不下去,急得滿麵通紅,道:“最近弟子同您學的,比過去十多年學的有用,叫你一聲‘師父’也不答應麽?”


    “你已經叫了好幾聲了,咱們歲數相當,平輩稱呼吧!”


    “不行,能者為師,就算師父隻有十歲也是師父。”


    “江湖人爽快為上,你再這麽婆婆媽媽,俺可不高興同你交往了。”


    王大川尷尬一笑,傻傻的道:“那我就大膽稱你一聲秦兄,雖然癡長你一歲,本事卻差多了,理應尊你為兄。”


    “好吧,王兄進屋裏坐。”


    “不,不,叫我大川就成,沒的折煞人。”


    秦快莞爾,將他請進房間,上了閂,王大川四顧道:“那兩隻母老虎沒將秦兄鎖起來也算異數。”


    秦快不解的望他,王大川嬉笑道:“像秦兄這種大肥羊人人偷覷,她們不怕你逃了,我卻為她們捏把汗。”


    “怕俺生拆了她們?”


    “是呀,如臥虎旁而不自知,倒以為秦兄是隻綿羊。”


    “那是個人觀感不同,別理她們,有什麽消息麽?”


    王大川將竊聽到的事情重述一變,秦快聽了直點頭,又有點疑惑的道:“他們怎麽會這麽沉不住氣,自先露了底。”


    “你說本閣那群銀帶子前輩沉不住氣?”


    “不,是另一邊人,他們雙方的事情,在下曾向你提起,也說過這是一個賭,賭你是不是還存著公道正義,願意襄助在下化解兩家恩怨,阻止戰火彌漫。”


    王大川挺起胸膛,義正嚴詞道:“不僅你在賭,我也在賭,賭自己的人格,事情未明朗化前若吐出一字半言,叫我天誅地滅,絕子絕孫。”


    “沒有這麽嚴重,在下總是相信你。”


    王大川露出憨厚的笑容來,道:“那邊人極端對本閣的人表示不滿,秦兄認為是時候到了?還是另有原因?”


    沉思半晌,秦快皺皺鼻子,道:“另有原因的成份大,既然是被害的後代表示憤怨,隻有一種理由,就是駱喬鷹阻止他們複仇,使他們無法鏟滅‘龍鳳閣’以逞複仇快意,但,這可能麽?”


    王大川搔著後腦瓜子,憨直的道:“也許駱喬鷹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想大動幹戈,企圖治弭戰火,才令那群人遺恨到本閣弟子身上。”


    “原不是你們的過錯,自然不應從你們身上償還,駱喬鷹若真有此心,就不枉在下躲了六年不肯出來做證的苦心了。”秦快微笑道,他是真希望能化幹戈為玉帛。


    王大川心有同感,以笑容表示出來。


    秦快最欣賞他的笑,看了自己也忍不住會心而笑,頓了頓,想到什麽似的道:“樓思正、樓文懷同那大胡子在貴閣中的地位高不高?”


    “他們是僅次於閣主的銀帶子首腦,對我們黑帶子大多數人來說,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地位。”王大川殷羨的道。


    “大胡子叫什麽名字?”


    “任宗賢,名字斯文,外表可粗獷得很。”


    “任宗賢,原來是外姓弟子,銀帶子中,你可知道貴閣主最信任誰?”


    在王大川麵前,秦快絕不直呼他東家“樓文龍”之名,算是尊敬他所效命的場所。


    王大川咧嘴一笑,道:“長一輩的,以樓思正二太爺最受弟子愛戴,是個恭正不阿的長者,但閣主似乎不大喜歡他,兄弟輩裏,閣主的堂弟樓文懷九爺最得閣主歡心,才幹武功膽量都好,大家都很佩服他,假使閣主有個萬一,他是最可能的繼承人。”


    “大胡子任宗賢呢?”


    “外姓弟子能有什麽作為?今早還被閣主大叱一頓呢!”王大川不以為然又傷感的道。


    “才幹、武功、膽略如何?”


    “不亞於樓九爺。”


    “為何不受到重用,隻因姓不同?”


    “能升到銀帶子,表示‘龍鳳閣’已將你視為本家人,會受到重用,隻是這位任爺似乎有點特殊,大概曾犯什麽錯,可惜我無法了解他們的內幕。”


    秦快下意識的點點頭,道:“在下一直不了解,什麽原因使‘龍鳳閣’這麽排斥外姓人,別的世家並沒有這種現象,甚至除莊主外,重要支幹全是外姓成名英雄來扶持的。”


    王大川有點困擾的想了一想,才緩緩道:“據說上上代閣主那時,有數名外姓弟子發動叛變,想奪閣主之位,那幾個全是閣主最信任的人,最後雖然壓住他們,但自此閣主卻不再信任外姓弟子,也吩咐子孫少用外姓人,上代閣主曾力圖改掉這種觀念,無奈命短,現今閣主廿三歲就繼承衣缽,因太年輕,由妹妹共輔,他二人卻承襲上上代閣主偏見,不愛重用外姓人,再則樓姓本家子弟繁多,足夠支撐起成龐大家族。”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未免失之公道,也太不智了。”


    “樓九爺就沒有閣主那種偏狹的觀念,二太爺也隻重才能不重姓。”


    “你希望由他們其中一人當閣主?”秦快盯住他道。


    “這種話我隻告訴你,可不能說出去,被閣主聽去,我大川仔有幾顆腦袋夠他砍?”


    “那有這等嚴重法?”秦快失笑道。


    “真的,在高位的人那個不怕人家謀了他的地位?而且這樣對樓九爺不好。”


    “看來你是真喜歡他。”


    “他人真的很好,大家都喜歡他。”


    “也許有一天會遂了你的心願。”秦快輕輕的道。


    “你說什麽?”王大川不解的道。


    秦快但笑不話,起身送王大川出門,正經道:“自己小心,別忘了你尚有雙親需要承歡膝下,不必時常去踩探,莫使人生了疑心。”


    “我知道啦,師父,不,秦兄,有一事想請教。”


    “什麽事這麽神秘兮兮?”


    “你用什麽法子轉移那二隻母老虎的注意力?”


    “去你的,原來問這個,快走吧,小心被母老虎撞見咬上一口就冤了。”


    王大川吐吐舌頭,翻牆而去了。


    秦快則一片癡呆坐在大石上望著眼前的小水塘,多日來,他常常坐在這兒不言不笑,彷佛老僧入定去了,應珍珠和卜四姑久見就不以為意,對他防範日漸鬆弛,才使秦快有機會找上王大川助他一臂,拉攏他刺探“龍鳳閣”的舉動,這也是王大川最大的本事,可惜“龍鳳閣”中無人發覺加以重用,倒被秦快收羅給他信心,成了他的助手。


    “時間上差不多了,就不知小豹子辦得怎麽樣?”


    秦快心中暗忖,這時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知道卜四姑來巡視了,神色間裝得更癡然了。


    卜四姑躡手躡足行至秦快身後,見他一無所覺故意在他麵前幌來蕩去,秦快恍若未見,眼神呆窒,仿佛她這個人是透明的,使人看不著,禁不住叫道:“喂,呆子,你沒看見姑娘來了麽?”


    秦快一樣沒有反應,卜四姑氣得踢他一腳,卻“唉喲”叫出聲,揉腳呼疼不已。


    原來她一腳踢出去,秦快有巧無不巧將腳微微挪移,卜四姑一腳就踢在大石上,不疼才是怪事兒。


    “你是真呆還是假呆?居然敢暗算姑娘。”


    卜四姑口氣凶得想吃下秦快,秦快始終望著水塘不語,不禁大感奇怪也望著水塘,道:


    “水塘有水怪麽?為何你看得這麽專神?”


    秦快還是不語,一心一意盯住水塘,卜四姑好奇心給引起來,忘了腳上疼痛,專注精神望著小水塘,看了好半晌,除了兩個人的倒影外,沒什麽古怪事兒發生,不禁道:“你到底在看什麽?”


    水中倒影現出秦快詭異的笑容,緩緩的道:“俺在看一件很稀奇的事兒——水中的女影不但會開口,還會踢人、跳腳、哇哇大叫,隻差沒掉眼淚,哎,就算掉淚俺也看不出,淚和水混在一起誰又分得清?”


    卜四姑聽他拐三抹四又在笑自己,不禁氣得想將秦快推進水塘,她一動,秦快已道:


    “可怕,水影子還會從背後害人呢?”


    水中倒影將卜四姑的舉動照得清清楚楚,使她無所遁形,氣得雙腳亂踢,將池邊的小石子、大石子全踢在水塘,波瀾漣漣,再也看不清什麽倒影了,秦快又搖頭道:“可憐,女影子被謀殺了。”


    卜四姑出了一陣子氣,踏出水塘映照範圍,道:“喂,你回過頭來,姑娘有話跟你說。”


    秦快理也不理她,依舊出他的神,卜四姑叫道:“你神氣什麽?要不是我家姑娘要我來問你中午想吃什麽,姑奶奶才懶得理你。”


    “告訴你家姑娘不用太費心,隨隨便便弄個十七八樣菜就夠了。”秦快懶洋洋的道。


    “十七八樣?”卜四姑一時怔住,喃喃重覆一次。


    “若覺得這樣不成敬意,不妨再多四樣熟炒,四項冷盤,湊成十二雙廿四盤。”


    卜四姑聽傻了眼,差點沒跺腳,叫道:“你好得寸進尺,想吃垮我們啊?”


    “哼,是你們自己要問俺,俺當然不客氣的直說了。”


    “姑娘問你喜歡吃什麽菜,你卻一口要求廿四道食物,你以為你有幾個肚子?”


    “一個肚子不賺少,十個肚子不嫌多。”


    “什麽話?”


    “你們能做多少,俺就有法子吃多少。”


    “你知不知道豬八戒他媽是怎麽死的?”


    “笨死的。”


    “不對,肥死的,你這麽會吃,不怕下場跟他媽一樣。”


    “俺非豬八戒他媽,吃不肥的,你們盡管準備來吧!”


    “如果你吃不完呢?”


    “倒掉!”


    “呸!暴殄天物,不得好死,須罰個賭注。”


    “俺最討厭賭,靠運氣的事情,俺從來不幹。”


    “扯你媽的大謊。”


    “怎麽說?”秦快轉過身子道。


    卜四姑冷笑數聲,眼睛上吊望天空,冷冷的道:“你和人動武前,都是十成有十成的把握才肯動手?”


    “沒有,就算有自信致勝,也不敢太大意,會保留兩分自信,以免得意忘形。”


    卜四姑得意的奸笑數聲,凝視著秦快道:“這不就結了,和人動手時,你隻有八分把握,其餘那兩分不是靠運氣是什麽?”


    秦快被頂得張口結舌,卜四姑得理不饒人,又道:“凡是靠運氣的都叫賭的話,誰人不在賭!娶媳婦兒,不知張家好還是李家好,於是下個賭娶了張家女兒,若不幸娶到河東獅吼,隻能怪你賭運差,雖然事先有媒婆介紹,但媒婆的嘴能聽麽?上街買肉,肉鋪兒老板那個誠實不偷兩,隻有靠運氣去猜測,這就是選人的賭,你服不服?”


    這番話聽來蠻有道理的,秦快卻覺得有點兒強辭奪理,卻又指不出問題出在那裏,道:


    “算你有理,要賭什麽?”


    卜四姑眼珠子一溜,拍手道:“有了,你要輸了,須一輩子留在我家姑娘身旁。”


    “做什麽?”秦快皺眉道。


    “我家姑娘要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該不會要俺終身給女人做奴吧!”


    “倒也未必,敢不敢答應?”


    “先說說俺贏了有什麽好處?”


    “僥幸你贏了,我家姑娘就委屈跟你一輩子吧!”


    秦快雙眼一下子睜大,他心中已明白了九成九,卻兀自不信的喃喃道:“俺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難道……難道看不出我家姑娘喜歡你?”


    “這種話不能亂說。”秦快又皺眉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家姑娘喜歡你是事實,別道我看不出。”卜四姑理直氣壯。


    “荒唐!”


    “怎麽?我家姑娘那點配不上你?”


    “別忘了咱們是敵對的立場。”秦快有點慌亂的道。


    “你還在氣姑娘將你擄回來。”


    “俺又不是癩蛤蟆,那來這麽多氣好生?”


    “既然如此,為何……”


    “在下已經訂婚了。”秦快被逼得隻有這麽說。


    “你騙人,這全是你的托辭,對方是誰?”卜四姑為了女主人,神色十分激動。


    “卜姑娘,你來和俺說這件事,你家姑娘知不知情?”


    “你不必問這麽多,快告訴我她是何方妖精,居然能讓你這鐵石心腸動心?”


    “這麽說,你是背著你家姑娘來說的?”


    “你無須左右而言他,快將那妖精的名字說出來。”


    “你家姑娘知道你自作主張,不會生氣麽?”


    “你根本沒有訂親,完全一派胡言。”


    “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般筒單,你何必多事?”


    “我家姑娘有才有貌,看上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爾敢不知好歹加以戲弄?”


    “你完全不知內情,隻懂一味胡鬧,叫人如何應付?”


    二人就這樣各說各的,不回答別人的問題,隻顧提出自己的疑問,結果鬧了半天,依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快倒安之若素,卜四姑可跳腳了。


    “姓秦的,你太過份了,說來說去全是廢話,你以為我好欺負,三言兩語就可瞞過去?


    你根本沒有所謂的未婚妻,還在恨姑娘擄你回來,傷了你的尊嚴,你心胸狹窄,沒有度量,可恨!”說著忍不住眼眶兒紅了。


    秦快狗血淋頭被罵了一頓,忍不住喝道:“你住口,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自作主張多管閑事,俺和你家姑娘的事需要你多操什麽心?你道每個人都有空整天談情說愛?天真、幼稚加可笑?”


    卜四姑被罵得一怔,眼眶一紅,眼淚簌簌而下,掩麵而走,卻同來人撞個滿懷,抬眼一看是應珍珠,索性伏在地肩上大哭起來。


    應珍珠和她情同姊妹,連忙安慰,口中忙問:“到底怎麽了,發生什麽事?”眼睛卻詢問的望向秦快,想聽他的解釋。


    卜四姑卻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告狀道:“姑娘,這小於太可惡了,咱們好意收留他,一不收租,二不要錢,他居然口出無狀,編派起咱們的不是,還騙我說已訂了婚,卻又不敢說出是誰,明明是瞧不起姑娘……”


    應珍珠沒有再聽下去,她冰雪聰明,從卜四姑後麵一段話就明白他們是因什麽事爭吵,逼得卜四姑大哭,不禁暗怪卜四姑多事,神色卻極為複雜盯著秦快。


    秦快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知所措的看著應珍珠。


    二人互看了好一會,應珍珠才細聲道:“她是誰?”


    “丁嬙。”秦快大感局促,隻有硬著頭皮說了。


    “是她?”應珍珠大感意外,好一會才領悟道:“你們早就認識了,她苦尋你就是為了……”


    “那是俺和她早就說好的。”秦快不得不為丁嬙說話。


    “多年前俺曾答應為她做一事件,她尋俺就是為了這個,要求在下重出江湖,至於咱和她的事不出一年就會有明確的決定,所以,唉!”


    “一個小丫頭有這麽大的力量令你動心?”


    “不要再談這些問題奸不好?”秦快大感煩躁。


    “不,我……”應珍珠急得臉都紅了。


    卜四姑這時收了眼淚,道:“姑娘,這小子太不識抬舉,趕快將他賣出去,免得放在家裏看著生氣。”


    “你的意思呢?”應珍珠有趣的望著秦快。


    “你們不打算放俺走?”


    “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本錢,多者千兒兩,少者七八百兩,豈能不多點成本回來?”


    “想將在下壓在這裏當本錢?”


    “如果你不作出令我傷心的事,從今咱們是友非敵。”


    “若是在下無能為力?”


    “一個大男人這點小事都無法自主?”


    “終身大事豈是小事?姑娘可曾細思清楚?”


    “這種事何須想,憑直覺就夠了。”


    秦快窘得不知所以,猛搓著雙手,應珍珠細聲細氣道:“你真的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


    “那是騙人的,應姑娘,秦某並非草石,姑娘一番柔情豈會感受不到,隻是……”


    “為了丁嬙?”


    “是,在下不能辜負她,女人要專情,男人又何嚐不須?”秦快正經的道。


    “如果我殺她,你會怎麽樣?”


    “為她報仇,十年內不談婚娶。”


    “為什麽不說終生不娶,不是更令人感動?”應珍珠冷笑道。


    “假始俺有兄弟,早將女人視如蛇蠍,終生不願婚娶。”


    “女人就這麽可怕?”


    “什麽海底針、禍水、母老虎、河東獅吼……這些詞兒全是為女人而設,惹上這種麻煩的動物,豈不要命?”


    “哼,現在你不是惹了,而且一口氣三個。”


    “胡扯,俺非潘安再世,又無萬貫家財,誰家姑娘會這麽多情,令俺受寵若驚。”


    “你口中的丁嬙是一個,你頭一個認識的駱喬馥也算一個,再加姑娘我正好三個。”


    秦快為之苦笑,對於小貢子他最頭痛,道:“沒想到俺的身家都被你調查得清清楚楚。”


    “公子言重了,隻是不敢一問三不知罷了,還有就是想試試你是不是真的鐵石心腸?”


    “不必試了,俺很正常,隻是各人興趣不同,就像小嬙專於偷,小貢子烹調手藝一絕,姑娘愛積錢一樣。”


    “你追求的是什麽?”


    “未出江湖曾熱中名利,想轟轟烈烈創一番事業,行走江湖不半年,反而覺得那是件很無聊的事,隱居塵囂中更感江湖生活的不真實感,而今隻想做個平凡人。”


    “她會答應麽?”


    “小嬙還是個小孩子,咱就認識了,一起的時間彼此都很了解,她會明白的。”


    “你說來說去都是她,可曾為別人想過?”


    秦快臉色一沉,冷冷的道:“你問得太多,咱和小貢子的事,其間有許多不為人道的問題,豈是你所能了解?”


    卜四姑一聽可火了,指著秦快道:“你怎麽這樣對我家姑娘說話,跟了姑娘這麽久,可沒見過她對別人像對你那麽好。”


    秦快也自覺太過份,拱手一揖道:“姑娘美意,在下銘感肺腑,隻是俗事纏身,無暇與姑娘進一步深談,在下想今天就告辭,在這裏吃的住的姑娘要在下付多少?”


    “你說來說去到底是什麽事?”


    “抱歉,無可奉告!”


    “好,我也不問,反正他們拿不出錢,你也別想走。”


    “你真是太貪財,能不能降點價?”


    “不能……怎麽?你想付錢?”


    “俺全部家當合起來,恐怕沒有你要的百分之一。”


    “這麽窮?”


    “可不是,俺是天生窮鬼,你這位財神爺特別眷顧的姑娘可是看不上眼?”


    應珍珠想了好一會,才沉吟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由你對丁嬙的事情讓我了解你不是輕薄之輩,比起那群企圖左摟右抱,三妻四妾的畜生好多了,窮點也無所謂,何況你並不真窮。”


    對應珍珠,秦快並不討厭,甚至有點喜歡,雖然她貪財點,倒無傷大雅,隻是他善於克製自己不亂動感情,對她的柔情雖感激卻不敢誤人青春,所以才以窮想嚇退她,沒想到她居然也有不視利的時候,倒令他不知以對。


    卜四姑可是鬼靈精一個,馬上反駁應珍珠道:“姑娘,這小於打算娶丁嬙,對駱喬馥也不錯,姑娘再喜歡他,他豈不三妻四妾,跟畜生一樣?依我看還是將他賣給‘洗滌山莊’,拿錢比較實際。”


    秦快聽了真是哭笑不得,道:“卜姑娘的高論真令人佩服,將來誰娶你為妻,聰明的須學會賺大錢,否則將被你捆了到市場拍賣,是不?”


    卜四姑被說得臉上一紅,再見應珍珠神色不善,也就躲一旁作悶聲葫蘆兒了。·“公子想吃什麽,小女子去準備。”應珍珠是聰明人,立即改了話題。


    秦快瞅了卜四姑一眼,卜四姑小心道:“他想吃廿四道棻,還打賭說一定吃得完。”


    應珍珠詫異看著秦快,秦快懶洋洋的道:“姑娘若是準備不出來,俺就到外麵吃好了。”


    “你還想走?你走得出去麽?”


    “在下非走不可。”


    “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應珍珠提高嗓門道。


    “俺並不這麽認為,樓文龍不敢對俺怎地?”


    “你自恃於後台那兩隻猛虎?”


    “在下並無後山可靠,秦家人講求凡事靠自己,俺命喪黃泉,那時老人家才會出麵。”


    “人都死了,不嫌太晚點?”


    “那也說不得,隻怪俺學藝不精,遭人暗算,死又何憾?總比躲躲藏藏強。”


    “你失去武功還敢找上樓文龍,無異雞蛋碰石頭,自取其辱,你這個大呆瓜!”


    應珍珠情急之下口出不遜,見秦快臉泛不悅之色,忙又笑道:“樓文龍雖中意你,但我想他絕不可能將‘龍鳳閣’閣主之位傳於你,定是另有圖謀,你沒有武功護身豈不危險?而且我也不讓你走,你就不可以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麽?”秦快冷道。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快快樂樂過一輩子不好麽?”


    “可惜在下不能如你所願去做。”


    “為什麽?”


    “你應該知道在下有兩位朋友在樓文龍手中,俺能靜坐等樓文龍將他們的頭顱送到俺手上,然後才有所舉動?”


    “如今你去了,樓文龍會放出他們麽?”


    “至少俺可以知道他們是不是活得很好,有沒有吃苦。”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早早去?”


    “俺在等一個人的消息。”


    “誰?”應珍珠大大緊張起來,隻因她不曾見過有誰跟秦快聯絡過。


    “一個男人。”秦快慢吞吞的道。


    “廢話!”應珍珠凶起來了。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我是問你他是什麽人?叫什麽名字?什麽時候跟你來往?為什麽我們都不知道?”


    秦快看了兩名女子一限,慢條斯理道:“他是‘洗滌山莊’的人,名字叫駱喬玄,來的第三天就同俺碰上了,第四天就跑來告訴俺,他是知道咱是誰了,至於你們為什麽不知道,隻因你們無法整天盯住俺,這樣的回答,兩位姑娘還滿意麽?”


    應珍珠隻差沒氣得暈倒,指著秦快道:“原來我們一直被瞞在鼓裏,反而成了你們利用的對象,你好,你好……”


    “在下並沒有利用姑娘什麽。”


    “你們以此為連絡據點,以便暗中行事,還說沒有?”


    “這是姑娘不讓俺走,否則何處不能落腳?”


    “你想走?呸!你欺騙了我,我絕不放過你,非把你賣給‘洗滌山莊’不可。”


    應珍珠想到自己一番柔情全付於東流,又恨聲道:“還有那駱喬玄也該死,叫駱喬鷹拿錢來贖一定很好玩吧!賣個五千金定沒問題。”


    “你的觀念太可怕了,老實說,咱們並沒有得罪於你。”


    “可是你騙了我……我……”


    秦快近身撫著她的長發,柔聲道:“不要老去想那種害人利己的主意,你會變得可愛多,而且活得也有意思。”


    “從來就沒有人教我該怎麽做?”應珍珠啜泣道。


    “有時間咱來教你吧!”秦快真摯的道。


    應珍珠抬頭凝視秦快,見他一派真誠,感動之餘,伏在他肩頭慟哭起來。


    秦快緩緩在她耳朵陳述做人道義,得饒人處且饒人等等道理……


    卜四姑在一旁耳看傻了眼,聽到哭聲趕來的小豹子也莫名所以,想詢卜四姑,見卜四姑那付模樣想也不知道,索性靜觀其變。


    應珍珠好不容易停止眼淚,羞澀的道:“謝謝你,秦大哥,你真好,沒想到世上有你這樣的好人,我原以為人都以利為上。”


    “其實好人到處都是,隻是你不肯去接納別人罷了。”


    “我以後會學著去做。”


    “好極了,這才是乖孩子。”秦快笑道。


    “我才不是孩子呢!”應珍珠抗議道。


    “俺也希望如此,否則剛才豈不是對牛彈琴?”


    應珍珠白了他一眼,看看天色,道:“早該吃飯了,你到底愛吃什麽呀?”


    “隨便弄些吃的吧……”


    “不要廿四道菜了呀?”卜四姑俏皮的接道。


    “你這小丫頭最愛逞口利之利,正好與小豹子配成一對,鎮日不怕沒人與你鬥嘴。”


    卜四姑啐了一口,小豹子則瞪了秦快一眼,道:“秦兄自個兒豔福無邊,何必拉小弟湊進一腳?”


    應珍珠拉了卜四姑走了,小豹子又道:“那位多情的姑娘就是大嫂了?”


    “別扯了,俺早同你說過她的真身份。”秦快一手拉著小豹子進屋,一邊道:“你到底把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還好,其中一個禁不住誘惑,被我收買了。”


    “消息呢?那人是誰?”


    “紅帶子的‘神鞭’程九如,不過,他的地位不高,隻探測到在‘群英堂’後麵的一排三間石屋戒備突然森嚴起來,那地方平常無人會走近,那天他巡視到那裏,卻被樓文龍近年來所招集的人擋住去路,可能裏麵關了人質。”


    “可能?咱們要的是真憑實據,他要多少代價?”


    “五百兩白銀。”


    “簡直吃人,那家夥叫‘神鞭’程九如?”


    “不錯,在道上也算小有名氣。”


    “辦起事來卻真差,二條人命豈能讓他開玩笑。”


    “隻怪我找不到更好的人選,又怕落入對方眼裏,時間又短,隻能找到這種貨色。”


    秦快踱幾個方步,沉吟道:“小豹子,今晚日落時分,你到那座廢園的小門外藏身,待俺招呼你再出來。”


    “有什麽事呢?”


    “小貢於是女兒身,久落人手傳出去有礙聲譽,今日非逼樓文龍交出人不可。”


    “秦兄打算怎麽做?樓文龍肯屈服麽?”


    “不管用什麽法子,非達到目的不可,隻是到時你們別太驚訝才好。”


    “我愈聽愈迷糊了,說明白點吧!”


    “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等著接小貢子回去就是。”


    小豹子也不追問,想到小貢子,又道:“秦兄既然有好法子逼樓文龍交出人,為什麽等到今日才做?”


    “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吊吊樓文龍的胃口,逼他非答應俺的條件不可。”


    小豹子拱手長揖,誠摯的道:“小貢子的安危就有勞秦兄多操心了。”


    “是俺害她被囚受罪,不救她出危,終生難安,你這麽說倒令俺更愧咎了。”


    小豹子心中卻有另一番心思,有道“患難見真情”,秦快肯為小貢子賣命,可見他對她並非無情,隻是想到應珍珠和丁嬙,他又不禁皺起眉。


    “你在想什麽?”秦快奇怪的看著他。


    小豹子搖首一笑置之,秦快卻道:“有件事想請教你,有關貴山莊當年已死的家臣之後,近日突然對‘龍鳳閣’的人公開表示不滿,是為了什麽?”


    小豹子叫了一聲,跳起來道:“一定是大哥對他們說了那件事,有的人不服才對‘龍鳳閣’的人擠眉弄眼生瞎氣。”


    “什麽事?”


    “大哥曾答應我,隻要秦兄肯上山莊走一趟,為已死冤魂向樓文龍指證其罪名,大哥就下令隻攻擊樓文龍,不波及其他無辜的人,秦兄,你說好不好?”


    秦快倒沒有他那麽興奮,點著頭道:“原來如此,駱兄肯這麽做自是最好,‘洗滌山莊’是不該再流血了。”


    “你答應了,秦兄?”


    “遲早要走一遭,不過先將這事辦好再說。”


    “這個自然,秦兄何時動身?”小豹子急切的道。


    “總不能吃飯的時候去打擾人家吧!”


    小豹子啞然失笑,不一會,應珍珠及卜四姑搬來飯菜,四人同桌而食,談笑之間酒足飯飽,秦快告辭離去,直接上“龍鳳閣”求見樓文龍,有不少人看見他進去,卻沒有人看見他再出來。


    那天落日時分,小豹子依言到廢園的小門外等待消息,他也沒聽見秦快的招呼聲,不過廢園的小門突然開了,小貢子一臉迷蒙的走出來,小豹子忙現身問明一切,小貢子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也沒有見到秦快,隻是突然間被人弄醒送出這裏,甚至劉通包的去向也不知道。


    事後三天,“龍鳳閣”卻傳出驚人的稍息——樓文龍準備將閣主之位傳給外姓人,這人卻是天下二大殺手“秦門雙惰”之子秦快。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甚至銀帶子之中也莫名所以,隻知樓文龍一意孤行要將閣主之位傳與外人,這當然引起“龍鳳閣”內部的騷動,誰都看不出秦快有什麽力量改變樓文龍排外的心理,有心接位的弟子更是視秦快為眼中釘,這其中卻有三人支持秦快在“龍鳳閣”的地位,就是上任閣主最信任的兄弟樓二太爺樓思正,及樓九爺文懷,任宗賢這個大胡子,這更是大消息,因為樓文懷是繼承閣主最可能的人選,而今居然讚同外人插足,除了令人佩服他的氣度外,有小人思想的不免懷疑他是做給人看,其實暗中早計劃好如何除去秦快這眼中釘。


    武林就像一泓江,一座湖,武人就像一顆顆的小石子,不斷投入江湖中,所以江湖永不平靜,卻也不至於掀起驚波巨浪,這時秦快彷佛一顆巨岩山石滾入湖中,立時激起波濤翻滾個不停,大家都在談論這顆巨岩山石,使秦快這個隱居六年的人再度鍍上絢爛的色彩,令人羨慕、嫉妒、疑惑、懷恨,總之——


    秦快此時的名聲是如日中天!


    xx


    有的人兒笑嘻嘻,道稀奇,


    有的人兒把鼻涕,怨聲起,


    有的人兒將眼睜,心迷離,


    有的人兒頂冒煙,妒嫉意,


    咳—


    有本事兒奪大位,


    沒本事兒鬥唇槍,


    明爭暗奪贅頭占,


    運籌幃幄智勇雙。


    xx


    “啟稟莊主,二公子和小姐回來了。”


    侍衛在門口傳報,小豹子和小貢子一進莊門就被請來“萬壽園”見駱喬鷹,一進大堂,隻見駱喬鷹冷煞著一張臉,衝著小豹子就叱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惰居然投身到敵人那邊去。”


    小豹子將一切說了,駱喬鷹聽了冷笑道:“小貢子出事,你為什麽不傳報回來?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大哥麽?秦快什麽都沒說,你居然就這樣讓他進去?你知不知道他對咱們的重要性,這下可有趣了。”


    小豹子心中委屈卻沒說出來,小貢子看不過眼,道:“大哥,不要盡怪小豹子,是我不小心遭人擄,才迫得秦兄出麵救我,要怪就怪我吧!”


    “我自然要怪你,不告而別,你存心想氣死我?”駱喬鷹氣咻咻的道。


    “為了你,我忍受那幹人的不滿宣布隻對樓文龍采取行動,好使秦快不與咱們反目,如今他卻打算接繼那隻老狐狸的地位,我怎麽向手下交待?”


    小貢子全身一震,眼眶兒含淚不知以對,小豹子看在眼裏十分不忍,道:“不要怪小貢子,大哥,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駱喬鷹輕喟一聲,看著眼前這對孿生弟妹,心中的氣不禁消了大半,拍拍兩人肩膀道:


    “你們都去休息吧,這事由大哥來處理。”頓了頓,又柔聲對小貢子道:“眼前正是多事之秋,乖乖在莊裏住陣子吧,對於秦快,大哥會先考慮你的處境。”


    小貢子感激的望著駱喬鷹,低聲道:“謝謝你,大哥,你對我真好,小豹子也是,而我,卻沒有什麽可報答你們的。”


    小豹子望著小貢子消瘦的身子,心疼道:“你是我們唯一的妹妹,我們不疼你疼誰?”


    駱喬鷹愛憐的望著小貢子,道:“這些年,大哥幾乎不曾看見你真心笑過,我們也不需要你報答,隻要你多吃多睡多笑,令我們安心就好。”


    小貢子羞澀的笑了,臨走前,駱喬鷹又道:“去看看你嫂子吧,她很想你們呢,知道你們要回來,使出混身解數整治一桌好菜等你們享用,不要辜負她一番好意,去吧!”


    小豹子和小貢子答應而去。


    他們走後不久,一位五十來歲,中等身材漢子出現在大堂,駱喬鷹瞄了他一眼,冷道:


    “周大炯,你的表現很令我不滿意。”


    “請莊主下示。”周大炯躬身道。


    “你跟在小貢子身後,小貢子遭擒之事知是不知?”


    “屬下知道,卻無能為力,樓文龍掩藏得很好,屬下明查暗訪依然找不出線索。”


    “他卻有法子救出小貢子。”


    “他是拿自己去交換,屬下縱欲效法,人家也不收。”


    駱喬鷹聽了才緩下臉,“嗯”了一聲,道:“他突然投身‘龍鳳閣’,依你猜測有什麽古怪處?”


    “莊主請恕屬下直言,莊主對他的了解比屬下深,其中原由應屬莊主最明白。”


    “我要聽聽你的意見,坐!”駱喬鷹指著身前的椅子。


    周大炯落座,沉思一會,方道:“他的性情十分執拗,斷然不肯投身門派困住自己,是個十分自我之人,卻不失厚道,行事極為仁慈,絕不可能懷恨莊主逼他出山而委身敵方,定然為了一個仁恕的目標而暫時托身於‘龍鳳閣’,也許想穩住樓文龍,也許想找出樓文龍可饒恕之處,總之,依屬下之觀察,他會盡一切力量使流血減至最少。”


    駱喬鷹盯著周大炯瞧了好一會,才緩緩的道:“這就是你的看法?”


    “屬下若有說錯的地方,請莊主指點。”


    “你簡直就是在替他說好話。”


    “這是屬下猜想,莊主認為並非如此?”


    “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這麽了解他?”駱喬鷹道。


    “他的父親可是江湖黑白兩道聞之悚然的二大殺手?”


    “這是人人知道的事。”


    “可是他至今卻未殺過一個人,以他仁恕的本性來猜測他的行事準則並不難。”


    他們還不知道秦快在廢園中已開戒殺了四名死士。


    “他的確是一個奇怪的人,完全沒有遺傳到殺手的特質,有人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秦家後代。”


    “殺手隻是一項職業,並不能代表那人嗜殺,他不從事這行也沒什麽稀奇。”


    “有道理,你說的話通常都很有道理。”


    “莊主誇獎,屬下隻是將心中的話說出來罷了。”


    “這年頭肯說出真心話的又有幾個?”駱喬鷹不勝感慨的道。


    周大炯默然,良久,才又道:“而今莊主準備采取什麽措施?還有那群忠良之後恐怕會鼓噪抱怨不滿。”


    駱喬鷹起身踱個方步,皺眉道:“他突然來這麽一手,令我前些日子對他們說的無法圓通自解,真是頭痛。”


    “莊主不妨將計就計。”


    “說說你的高見。”


    “莊主大可告訴他們,他這麽做是為了探測樓文龍舉動,為咱們臥底而委身。”


    “不成,他是樓文龍中意的接班人,樓文龍會猜不到這一點?樓文龍既然敢信任他,他的忠心就可看了,雖然我們了解,他們絕不願相信。”


    “這些人真令人厭煩,辦事的效率也不特別好。”


    “他們全是先父統帥過的人的子孫,好歹也算一家人,隻是報仇的性子太急了點。”


    “他們的長輩若同他們一樣沉不住氣,豈會受令尊重用?到底是缺少琢磨。”


    “如今說這些沒用,先穩住他們不要生事才要緊。”


    “這事屬下會辦妥,莊主不用操心。”


    駱喬鷹像是對他極為信任,點頭道:“這樣最好,但不要再讓他們心生不滿,他們總是為山莊設想,並非急功好利。”


    周大炯答應了,駱喬鷹道:“應珍珠退回訂金,你看該不該留下她?”


    “他好像同應珍珠交上朋友了,為了顧忌他,咱們最好放過那妮子。”


    駱喬鷹冷笑一聲,道:“他可真有本領,能夠化敵為友。”


    “這叫臭味相投吧,兩個性情古怪的人通常很容易結交,一南一北完全不同性子的人有機會肯相交,那大多會結成莫逆之交。”周大炯緩緩道來。


    “你對人性倒很有研究。”


    “也許屬下的年歲較大,常常會去深思奇怪的問題。”


    “倒要請教如何令癡情的人不再癡心?”


    “莊主可是為了小姐之事?”


    “不錯,那小子不知那裏好?居然有幾名女子同時喜歡上他,頭痛的是舍妹也是其中之一,我不願她受到委屈,一直希望她能及時放下癡念,好好的享受一輩子。”


    周大炯眼中現出奇異的光芒,道:“可有人來向小姐提親?”


    點點頭,駱喬鷹沉吟道:“對方是‘向陽樓’的三公子段雕翔,對舍妹十分中意,已派人來提過三次了。”


    “小姐不知情?”


    “我敢說麽?她不氣得永遠不回來才奇。”


    “有道長兄為父,莊主不妨曉以大義提醒她。”


    “舍妹外表柔順,其實十分固執,我看段雕翔那小子是沒指望。”


    周大炯輕喟一聲,搖頭道:“感情一事外人是幫不上忙,莊主不妨放寬心,任由其發展,總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駱喬鷹凝視周大炯一會,失笑道:“我怎麽會跟你說這些家務事呢?也許你具有長者之風,讓我忍不住將煩悶說出來。”


    “莊主言重了,屬下原本該為莊主分憂。”


    “你還有什麽事要說麽?”


    周大炯搖首,起身告辭。


    駱喬鷹則麵露微笑,大步朝後院去,他知道他的妻子和孿生弟妹這時正引頸期盼他去團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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