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李初玄悠悠醒來,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成堆的大樹,他腦袋有些眩暈,甩了甩頭後便站起了身。


    眉頭微皺,一直在思索昨晚發生的事情,自己摸了一下那個白珠子後就失去知覺了,之後是發生了何事,自己現在又在哪?


    觀察了一下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樹,樹上的枝葉幾乎都快把陽光給阻斷了,李初玄第一反應是自己昨天掉落的地方好像沒有那麽大的樹,自己這是在哪?還有,趙謙哪裏去了?


    一連串的疑問,並沒有人會給李初玄解答,他扯了扯嗓子,大喊道:“謙子,你在哪?”


    可回應他的,隻有空蕩蕩的回音。李初玄不甘心地又在附近尋找了起來,除了幾隻飛鳥魚蟲,他沒有發現任何東西。而且在他尋找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昨晚挨打受的傷竟然奇跡般的痊愈了,身上沒有發現任何的傷口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李初玄搖了搖頭,不明所以,“不管怎樣,先走出去再說吧。”


    於是乎,李初玄靠著大樹之間的縫隙,緩慢而有規律地行走著,看著自己花了兩千多的跑鞋走得全是汙泥,心裏不來由地升起了一絲心疼。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初玄又渴又餓,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氣。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李初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趁機呼氣調息。


    不擦不要緊,一擦汗,李初玄突然發現自己的頭發長長了,而且長的離譜。


    這什麽情況?這頭發怎麽一夜之間怎麽長了這麽多,跟打了激素似的,輕輕一拉,別說還挺痛,說明這真是長在自己頭上的。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李初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詞,穿越。


    會是穿越嗎?李初玄心裏思考著,他雖然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他也不會不相信穿越一事,隻是他覺得此事即使存在,也不會讓自己碰上。


    不管如何,還是要先走出去,至少要先知道自己所處的環境是什麽地方。


    他努力的回憶昨晚的細節,可不論他怎麽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在森林裏醒來,為什麽頭發會變長,為什麽昨晚受的傷會突然的痊愈。


    又往前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李初玄終於自前方發現了一絲光亮,李初玄大喜,快步走了前去。


    伴隨著一陣刺眼的陽光,李初玄不經意地用手擋住了雙眼,隨後緩緩地將手放下,頃刻間,一座小小的村莊映入眼簾。


    看得清了,李初玄才注意到這個村莊的建築結構,屋頂全由瓦片茅草構成,目光所及處的所有屋子都是土牆,道路擁擠,而且都是土路。


    我這是啥情況,難道我和陶淵明一樣,到了桃花源了嗎?


    陶淵明到桃花源是鑽了一個小洞,而李初玄是穿過了一片森林,桃花源對村子景象的描寫是: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而自己眼前這個村莊怎麽看都像是一個貧民區一般,好生無奈。


    走至道上,李初玄還朝著地麵用力跺了跺兩腳,還別說,這土路還挺結實,就是不知道下雨會如何。到了現在李初玄還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他心裏隱約有一份猜測,隻是他不敢往那裏想。


    走著走著,李初玄察覺到不對勁了,怎麽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一刻,李初玄有些慌張了,他甩了甩頭,努力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念頭,可越是克製,心裏麵的忐忑感就越強,他大喊一聲,不顧一切地往前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奔跑,他隻是感覺賣力地奔跑會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說到底,他隻是一個二十歲的大學生,根本沒有經曆過什麽,能夠忍到現在已經著實不易了。


    不記得跑了多久,李初玄隻感覺頭暈眼花,一個不留神猛地摔在了地上,地麵之上的碎石沙土頓時擦破皮膚,鮮血橫流。


    強忍著疼痛,李初玄想要起身,可手腕上的力根本就提不起來他身子的重量,他滿心憤怒,一時間竟隻能趴在地上無可奈何。


    漸漸地,李初玄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微微地抬了抬頭,隻見一名農夫正緩步走來,他背著一個背簍,背簍之上還有一些幹草。農夫走到李初玄麵前,皺著眉,問道:“你是何人,趴在地上做甚?”


    見到農夫,李初玄大喜,雖然時間很短,可他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一般,他終於見到一個活人了。


    不過,當他看到農夫的服飾之後,心頭又不由得沉重了一分。農夫衣著雖然略有些髒亂,李初玄卻看得很清楚,穿短衣,裹頭巾,這妥妥地就是古代的服飾。


    李初玄望著農夫,輕聲道:“敢問大哥,如今是何年月?”問完這句話,他突然有些顫抖,心裏一陣沒來由的害怕。


    農夫眉頭皺得更深,他拉起了李初玄,將之扶到了路的一旁坐下:“你怎麽會連年月都記不清,難不成你是深山野人?”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道出了如今的年份,“正德九年二月十四。”


    正德?李初玄略微思考,悚然大驚,正德在曆史上通常是指明武宗朱厚照時的年號,另外唐朝時期李珍,大理段思廉,西夏崇宗李乾順也使用過正德這個年號。


    李初玄一把抓住了那位農夫的手,“大哥,這裏是何地?”


    農夫的目光頓時更加疑惑,他答道:“這裏是成都府青城山腳下,楊家村。”


    成都?這地方好像在古時候那幾個朝代都有在此處設府,這就難辦了,猜不到是哪個朝代。


    “對了,俺叫楊善,你叫啥?”


    就在李初玄思考間,那位農夫又開口了。


    “我叫李初玄。”李初玄如實答道,苦思無果的他旋即再次發問,“敢問大哥,當朝天子是姓李還是姓朱?”


    “慎言,這事情搞不好是會掉腦袋的。”楊善趕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大明朝的皇帝怎麽會姓李。”


    通了,一切都通了,聽完了楊善所言,李初玄很清楚自己確實是回到了古代,而且是明朝中期的正德朝。


    這種隻會存在於傳說中的事情,怎麽會讓自己碰到?李初玄心中叫苦不迭,臉色看起來頗為難堪。


    “小兄弟,你咋了?”楊善見他神情恍惚,輕輕地搖了搖李初玄,詢問道。


    李初玄搖頭,一時間百感交集,誰能理解他如今的無奈與心酸,這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事情怎麽就會讓自己碰上。


    楊善見前者如此模樣,於心不忍,走上前拍了拍他:“小兄弟可是碰到什麽困難了,要不去我家坐會吧?”


    李初玄根本就沒有心思回複他,於是便木訥地點了點頭。


    走在路上,腦子裏的冷靜慢慢回歸,感受到了腳掌踏在地上的真實感,李初玄慢慢地接受了這個現實,眼神也開始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楊大哥,為啥你們的村子都看不見人啊?”


    “女人和老人都在家裏做些針線活,一般沒啥事的話都不出門,大老爺們都被喊去山上做活了,最近官府要在山上修一座寺廟,據說是蜀王千歲要求的,錢給得不少,俺們村裏有力的漢子都去了,俺腳不好,吃不得太苦的活。”楊善聳了聳肩,道。


    李初玄點了點頭。


    明朝時期,太祖皇帝朱元璋實行的是分封製,將自己的兒子都封到地方去做王,第一代蜀王是朱元璋的第十一子朱椿,如果自己記得不錯,如今正德朝的蜀王應該是叫朱申鑿或者朱賓瀚。


    一念至此,李初玄略微慶幸,還好自己讀的是文科,平時沒啥事喜歡看看曆史書,雖不至於通曉古今,可是一些基礎知識還是懂得不少的。


    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鍾,楊善便帶著李初玄回到了他的家,是一處有些破舊的草屋,地方也不是很大。楊善撓了撓頭,憨笑道:“家裏條件不好,見笑了。”


    聞言,李初玄趕忙擺手,人家楊善一片好心,將之帶到自己家中,若是連這個都嫌棄,那也太沒良心了些。


    剛剛在小院子裏坐下,屋內便傳來了一聲粗礦的喊聲:“你個糙漢,今日怎回家得如此之快?”


    李初玄順聲望去,隻見一婦人抱著一個小孩從屋內走了出來,小孩一看見楊善,便急忙下地奔向前者,走路踉踉蹌蹌的倒是頗為可愛。


    楊善一把抱住了小孩,大笑道:“臭小子,有沒有想爹爹?”


    小孩也咯咯笑道:“想!”


    看得這個溫馨的場景,婦人也笑了,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李初玄,笑容微微收斂,問道:“糙漢,這位是誰?”


    楊善道:“這是我在路上偶然遇到的一位小兄弟,我見他可憐,帶他回家中坐上一坐。”


    “哦。”婦人點頭,隨即走進屋端了兩碗水出來,一碗給了楊善,一碗則遞給了李初玄,“小弟,天氣熱乎,吃碗涼水解解暑。”


    感受到了婦人行為間流露的善意,李初玄心中一暖,接過水喝了下去,一股涼意瞬間流便全身,他擦了擦嘴,把碗遞了回去:“多謝大姐。”


    “一個人出門在外,總有些困難,這很正常。”婦人聽到李初玄叫自己大姐頓時嘴上笑開了花,她是老來得子,已經年近四十,以她這個年紀放在古代估計都可以叫大娘了,所以聽到一聲大姐才會如此開心。


    “這幾日便住在我們家吧,雖說我們家不富裕,可是一副碗筷還是可以添得上的。”婦人笑道。


    李初玄感恩點頭,莫名其妙回到了明朝,若是讓他亂跑,他還真的不知道去哪裏,這幾日剛好也可以向他們打聽一下這個年代的情況,從而決定以後在這個年代究竟可以做些什麽。


    見到自己的媳婦出言挽留,楊善也微微一笑,他們這對夫妻確實是個善良之人,對得起他名字中的善字。


    “小兄弟,你是何方人士,怎麽會在我們村子裏的?”婦人拉起了一把椅子,在李初玄一旁坐了下去,詢問道。


    李初玄一怔,旋即沉吟,不是他不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難道說自己來自幾百年後嗎,估計她馬上就會被趕出去,還得加上一句瘋子。


    “不瞞大姐,在下是福建汀州人士,因為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所以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講實話,為何會在此地,我也沒有印象了。”李初玄扯了扯嗓子,喃喃道。


    這麽爛的借口,李初玄自己都覺得太假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編撰這個理由。


    聞言,婦人一怔,旋即笑之,“無妨,既然你與我家糙漢相遇,這也是一種緣分,先在此處住下吧,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了。”


    李初玄連忙感激致謝,這一刻,他真正感覺到了何為善良。


    接下去的幾天,李初玄便幫忙跟著楊善下地幹活,他本不是嬌身冠養之徒,兒時也經常和家裏的爺爺奶奶去幹活。可是跟楊善幹了幾天才發現自己根本就適應不了這種高強度的農活,雖然楊善給他的活都是比較輕鬆的,李初玄依然叫苦不迭,這時他才感覺到古人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他每天回去都腰酸背痛的,好不難受。


    旁晚吃飯之時,楊善拍了拍李初玄的肩膀,笑道:“小弟啊,你這身子骨可有些虛弱啊,才幹幾天活就累成這樣了。”


    李初玄無奈地搖搖頭,“楊大哥你就莫要取笑我了,我已經盡力在做好了,奈何身子骨實在太差勁。”


    婦人用手肘碰了碰楊善,輕哼道:“你這糙漢子,說人家小兄弟做甚,人家身子骨弱,這可是讀書考功名的料子,哪能跟你這糙漢子這般。”


    “小兄弟,累了就休息會,明天起你也不用去和他幹活了,在家裏幫我打理打理家務。”


    李初玄趕忙搖頭,“大姐切莫如此說,我隻是嫌棄自己體弱,多幹幾天活也就好了,不然在你們家白吃白喝,我自己都過意不去。”


    婦人一笑,旋即用眼神瞪了一下楊善:“若不是你,小兄弟怎麽會這麽說。”


    楊善訕訕撓頭,“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李初玄趕忙端茶,“楊大哥不必如此,是小弟說錯話了。”


    楊善一笑而過,舉茶回應,“小弟大氣!”


    就在幾人開心地享受飯食之時,門口突然闖進來幾個身穿袍服,腰係佩刀之人,其中帶頭的一位,虎背熊腰,眼神銳利,他盯了一眼李初玄幾人,沉聲喝道:“此屋可是楊氏,楊善之家?”


    楊善起身,一個躬身道:“草民正是楊善,不知官家有何指示?”


    “蜀王千歲有令,青城山方圓幾十裏的民夫都應征調而去修繕神廟,你楊善堂堂七尺男兒,為何龜縮在家,不去修繕?”頭領拿出一紙公文,出示於前。


    楊善一怔,上前兩步,仔細看了看公文,臉色一變,解釋道:“上官息怒,草民身體有恙,之前已經上報官府,登基在冊了,官府也同意草民可以免征,不知上官可有誤會?”


    “誤會?”頭領冷笑,“這可是蜀王千歲親自頒發的命令,莫說縣令了,連知府都不敢不給麵子,你個平頭百姓豈敢違抗?”


    “可……可草民身體有疾,做不得太重的活。”楊善麵色難看,似在求情。


    “不管你身體如何,千歲有令,執行便是。”頭領淡淡道,“到時候分你一些輕活便罷了。”


    楊善無奈歎氣,“草民知道了,明日便前去青城山修廟。”


    頭領滿意地點頭,眼神望向一旁的李初玄,問道:“他是何人,可是你兒子?”


    楊善趕忙擺手,“官家誤會了,這是草民的一個遠房表弟,數日前來找草民遊玩的。”


    “遊玩?”頭領冷哼一聲,“你們楊家村如此貧窮,誰來你們楊家村遊玩。”


    “不過不要緊,讓他明日陪你一起去,銀錢算兩個人頭,五日一兩銀錢。”


    楊善急道:“官家,這……”


    頭領眼神一變,沉聲道:“你要違抗不成?”


    看得氣氛越來越緊張,李初玄站起身,恭聲道:“官家不用步步緊逼,明日我便陪楊大哥一起去修廟。”


    頭領這才收了眼神,淡笑道:“這才像話,你可沒有你小弟這般見識。”


    “明日一大早便動身,別誤了時辰,到時候我會親自來帶你們前去,弟兄們,下一家!”說完便一揮手,離開了楊善家。


    楊善幾人麵麵相覷,滿嘴苦澀。


    “小弟啊,我害了你啊。”楊善很無奈地搖搖頭,拍了拍李初玄。


    “楊大哥說的是什麽話,是官家太過分,與你何幹。”李初玄寬慰道。


    “這些當官的,天天就知道吸百姓的血,完全不管我們的死活。”婦人氣的牙咬咬,“你這糙漢的身子哪裏幹得了那麽重的活啊。”


    李初玄心中苦澀,連楊善都幹不得這活,自己這細皮嫩肉的可咋辦?


    見得李初玄此等模樣,楊善心中的愧疚又更加重了幾分。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幾人吃完便早早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官府便帶人要敲楊善家的門,楊善簡單交代了婦人幾句,便和李初玄走了出去,他們二人是最後一家,前麵官府還領了十幾戶人家的男丁,觀其樣貌,個個都是身體有疾或者是麵黃肌瘦之人。


    這官府當真可惡啊,連這等孱弱之人都不放過,李初玄心中暗暗的想著。


    不等李初玄思考,官府之人便催著這些人啟程了,他們之中除了一個長得頗為精裝的人,估計是頭兒之類的在騎馬,其餘人皆是走路。


    李初玄排在楊善的後麵,走路的時候一直在觀察周圍的環境,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楊家村。


    沒有出去之前,他以為楊家村已經是無比荒涼之處了,走出村口,李初玄才發現原來還有更荒涼的地方,道路都是土路,周邊長滿了雜草,時不時還有一些荊棘之物露出,刺得李初玄苦不堪言。


    不止是他,那些身體瘦弱之人也是走得一臉痛苦,估計是長期生病在家,都沒什麽體力。一旁的官吏看得這些人此等模樣不禁微微皺眉,於是催促開口:“再走兩個時辰就可以走官道了,不要露出這些病怏怏的模樣。”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李初玄心裏暗暗地想著,因為到了此處,自己來時的裝扮看起來就像是穿著奇裝異服,於是前幾日他穿上了婦人給他縫製的草鞋,不但生硬還難穿,走走短路也就罷了,走遠一些就胳得腳疼。


    在看那些官家,穿得全是長靴,不但走路輕鬆還能護住小腿,所以他們基本不怕路邊偶然長出的荊棘之物。


    走了兩個時辰左右,眾人走至了一道略微寬敞的土路邊上,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所謂的官道。李初玄心中微歎,心想官道也不過如此,和現代稍微大些的農村土路也差不多。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又走進了一條偏僻小路,眾人苦不堪言,這一看又要爬山了,不過已經走到這裏了,確實也沒有該放棄的打算,硬著頭皮走了許久,眾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裏應該處於半山腰偏上些的位置,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建築所需的大石頭,沙土之類的,在其中心之處,一座隻搭了木製結構且占地頗大的寺廟正在裝修完善。


    一邊走上來了一位官府之人,望了李初玄等人一眼,眉頭微皺:“這些人體質看著怎如此之差?”


    一旁的官差急忙賠笑:“啟稟王大人,這些是楊家村身體有恙之人,雖說幹不了太重的活,一些小活還是可以做的。”


    王大人還是不滿,不過一想到現在正是缺人之際,也沒有再說什麽,眼神掃視了一圈後,目光突然落在了李初玄身上,指了指他說道:“這個小子看著還壯實,讓他去搬石塊,其他人去後廚。”


    “是。”官差拱手道,旋即把眾人帶去後廚,隻留下了李初玄一人。


    楊善麵露擔心,頻頻回頭。


    李初玄衝其一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王大人自然是看見了他們的那些小動作,但他並沒有說什麽,反而問起了李初玄的姓名。


    “回大人,在……草民李初玄。”在下二字還沒開口,李初玄急忙改成草民,封建社會時期,對別人恭敬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最有效的一種就是將自己貶低來抬高對方。


    我是草民,你是官府之人,身份差距一目了然。


    王大人點點頭,指了指其中的一處道:“你年輕力壯,就去那一處幹活吧,放心,隻要好好幹,銀錢少不了你。”


    “是。”李初玄拱手,旋即走向了他指的地方。


    那人見李初玄如此識趣,也就轉身走了。


    李初玄走上前,一位官差登記了一下他的信息,隨後便讓他去幹活了,他的工作是將周邊的石塊搬至身旁的推車上,搬滿了推車就會有人來拉走。


    石塊頗重,比較輕的都大概有二三十斤,重的有近百斤,大石塊一般都有兩人一起搬,李初玄剛來,自然是沒有人與他一起,於是乎他就隻能搬那些比較輕的石塊,即使如此,搬了幾塊之後他也苦不堪言。


    這叫什麽事啊?李初玄心中叫苦不迭,為啥別人穿越都是天選之子,各種裝叉,自己卻累死累活跟個奴隸一樣,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唉,以後再也不看這些穿越爽文了,都是騙人的。”又搬起一個石塊,將之賣力地放在推車上,李初玄恨恨地想著。


    搬著搬著,突然從一旁走上來了一個油頭蓬麵的矮小子,他走到李初玄麵前,小聲地說道:“這位大哥,我可以和你一起搬石頭嗎?”


    李初玄看了他一眼,第一反應是這人好小隻,雖然自己也不高,一米八不到,也就一米七七,七八的樣子,可放到明代卻算是標準的高了,畢竟古人的身體雖然看起來精壯,身高卻並不高,可這人咋看也就一米五的樣子,人還很瘦,由於他臉上很髒,根本看不清長什麽樣子,索性也不去看了。


    “你是何人?”李初玄又費力地搬起一個石塊,拍了拍手後問道。


    “在下柳震,武昌人士,由於家中父親病重,無力勞征,在下是替父出征的。”矮小子低聲道。


    “柳震?這名字一聽就是高大威猛之人,你這咋和他反著來?”李初玄被此人的名字逗笑了,這麽小隻的人,竟然起了一個這麽雄壯的名字。


    柳震低著頭,並不說話。


    “不對呀,這個什麽廟不是蜀王千歲要建的嗎?武昌我記得不是蜀王的封地了啊?”李初玄麵露疑惑。


    “這位大哥你說得不錯,隻是蜀地壯丁雖多,身為藩王卻不能過多調動,於是乎楚王千歲也征了一些勞役,幫助蜀王千歲。”柳震解釋道。


    “哦。”李初玄點點頭,繼續搬起一個石塊,又問道,“看你那麽小隻,你才幾歲?”


    “這個……”柳震猶豫了。


    “咋?這還不好意思說?”李初玄笑道,“大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


    “十四……”柳震低聲道。


    “那麽小?你們還真是命苦啊,十四歲的年紀,估計在我們那還在讀初中呢。”李初玄感歎道。


    “什麽是讀初中?”柳震麵露疑惑。


    “沒事。”李初玄揮揮手,“你願意和我一起幹活便來吧,隻是這裏那麽多比我力氣大的人,為啥找我呢?”


    “他們都嫌我力氣小,不願跟我一組。”柳震低聲道,同時眼神中也閃過一絲擔心,他怕李初玄也嫌棄他。


    “哦。”李初玄了然,“那行,過來一起吧,對了,我叫李初玄。”


    “知道了,李大哥。”柳震一喜,嘴角咧起淺淺的笑意,於是過來和他一起搬運石塊。


    有一說一,柳震這小子的力氣是真的小,搬個十幾斤的石塊都費勁,和他一起搬也隻能勉強搬起七八十斤的石塊,不能說毫無幫助吧,不過這也微乎其微。


    感覺搬了許久,李初玄累得大口喘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柳震也將近虛脫,汗如流水一般。


    隻見營房中走出來了數人,搬出了數口大鍋,用大勺邊敲邊喊,“開飯啦!”


    所有人很默契地放下了手中的活,朝著那幾口大鍋拚命奔跑。


    柳震趕忙站起,一把拉著李初玄,“快走,吃飯了,不然等會晚了就隻能喝粥水了。”


    李初玄不明所以,被他拽著走。


    站到了長長的隊伍後,李初玄望著前後麵都排滿了人,不由得暗暗砸舌,這個速度,如果不是柳震拉著自己,估計都要排到最後麵去了,這速度比自己讀高中的時候去食堂飛奔著搶飯吃都還要誇張。


    排了約莫半個時辰,站的李初玄腳都有些酸了的時候才終於輪到他,隻見一個打飯的人看了他一眼,給他盛了一碗粥飯,另外一個遞給他了一個白麵饅頭,見二人沒有了動作,李初玄趕忙拿著這兩樣吃食走到了一旁。


    找了一塊沒啥人的角落,李初玄席地而坐,看了一眼自己的碗,心想這粥也太稀了吧。


    柳震就排在他後麵,他打完飯後眼神掃視了一圈,找到了李初玄的位置,走上前來與他一起坐下。


    李初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雙手,問道:“你的饅頭為啥跟我的不一樣?”


    自己的饅頭是白色的,柳震的饅頭是暗黃色的,看起來還很多疙瘩。


    “李大哥你身材高大魁梧,一看就是很會做活之人,而我身材矮小,力氣也小,吃不得這麽好的饅頭,白麵饅頭都是給比較壯實的人吃的。”柳震解釋道。


    身材高大或許有那麽一點,畢竟古人都不高,可是魁梧就有些虛偽了。


    “這算啥,喏,給你一半。”李初玄將自己的白麵饅頭掰了一半開來,遞給柳震,又把他的黃饅頭掰了一半給自己,“咋們換著吃,一人一半。”


    “李大哥,這怎麽好意思。”柳震趕忙擺手。


    “行了,別磨磨唧唧的,一個大男人,吃半個饅頭咋了。”李初玄硬塞給他,“這要擱我那裏,別說饅頭了,我還可以請你吃西餐呢。”


    柳震好生感動,眼睛微紅。


    “喂喂喂,這才半個饅頭,不至於吧。”李初玄動了動他,心裏不禁感歎,古代真的是太苦了,連給半個饅頭都感激涕零的。


    “李大哥,謝謝你。”柳震真摯道謝,“我來到這,還沒吃過白麵饅頭呢。”


    “客氣啥。”李初玄咬了一口柳震的那半個黃饅頭,這難吃的讓他微微皺眉,趕忙又配了一口粥,這才慢慢悠悠的道,“我家裏有個弟弟,年紀也就和你差不多,看到我就偶爾會想到他。”


    在現代,李初玄還有一個弟弟,小他八歲,一念至此,心情又有些失落。


    “李大哥,你家裏有很多姐妹嗎?”柳震咬了一口饅頭,邊嚼邊說。


    “沒有,我就一個弟弟。”李初玄回道。


    “哦。”柳震喝了一口粥,又問,“對了,李大哥,你剛剛說的西餐是啥?”


    “咳咳。”李初玄差點嗆到,“沒啥,就是一種吃的。”


    “哦。”柳震沒有再說話了。


    李初玄瞧了他一眼,突然發現這家夥眼睛還挺大的,還是標準的雙眼皮,隻可惜臉太髒了,看不清到底長啥樣。


    “李大哥,你在看什麽?”柳震抬頭剛好看到李初玄在看他,不禁發問。


    “沒啥。”李初玄搖搖頭,“你這小子眼睛還挺大,隻是臉太髒了,要是長得正常些,配上你這個大眼睛,放我們那絕對是個搶手貨。”


    “搶手貨?”柳震不解。


    “就是很多女的喜歡的意思。”李初玄暗歎一聲,心想和古人說話真累啊,好多話都要解釋一下。


    “李大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柳震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至於臉紅沒紅就不知道了,畢竟臉上太髒了。


    “對了李大哥,你是哪裏人士?”


    “我嗎?”李初玄吞下了口中的粥,“我福建汀州人,你知不知道福建在哪?”


    “我知道呀。”柳震回道。


    聞言,李初玄沒有再說話了,而柳震見他沉默,以為他是想家了,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了,而是默默地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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