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勝負已定,但民間下卻仍有未定的變數。十一月中旬的雒陽城:瓷白色的天空,灰蒙蒙的濃霧,數縷幽青色的煙,葉子敗盡、枯枝裸露的枯樹,鋪滿枯葉和泥濘的街道,黑灰色的高大的城牆,土黃色的房屋的牆壁,黑色的屋簷,街道上破碎斷裂的青石板,水渠中清冷的水,發出怪叫的烏鴉,向烏鴉吠叫的狗,遊蕩在路上麵無表情的人,活像行屍走肉的人,攥緊了拳頭的人,靜坐望向青天的人,默然時而長歎的人,花錢買醉的人,醉得胡言亂語又哭哭笑笑的人。


    此刻,劉範大敗鮮卑檀石槐的捷報還未曾從上穀郡傳回來,全國的人都以為劉範已經陣亡、鎮北軍不堪一擊,一退再退,退到了下洛。鮮卑軍包圍了下洛,不日就能將其攻克,進而攻略冀州這個大漢最重要的大糧倉。


    人們恐懼的同時,更埋怨劉範輕狂誤國,鎮北軍畏敵如虎,讓全大漢都要為他們的無能軟弱買單。雒陽街頭一個小酒店裏,正有許多人在用飯,一邊飲酒,一邊議論。一個穿著華麗的太學生把劍擺在桌子上,一手舉起一杯酒,飲罷,遺憾地道:“唉!想當年,某聽聞劉將軍一力鎮壓張賊之亂,是何等崇拜!卻不曾想,此人打起自己人來倒是厲害,對上塞外的蠻夷卻如此不堪一擊!兵刃未接,大戰未開,他在陣前竟被射死了!白白身為高祖之後裔,竟然在蠻夷麵前丟人現眼,此真是我大漢立國數百年來未有之恥辱啊!”說完,這個太學生憤恨地雙手捧著杯子,將苦澀的酒灌入口中。


    另一個太學生也痛心疾首地道:“唉!誰說不是呢!某當年還想過要投身於他的門下,建立一番不世功勳呢!直到如今他被蠻夷大敗了,某才看盡此人麵目,此人實非我之明主啊!”


    又一個茂才挺起身子,怒道:“他這一也不可惜,可就苦了幽州和冀州的百姓了!張賊之亂剛剛過去,兩州遍地是孤兒寡母,說是餓殍遍野、哀鴻遍野那也不為過!這下好了,黃巾賊前腳剛走,緊接著鮮卑大軍後腳又跟來了!不知在今年這回大浩劫之中,又有多少百姓被擄掠到鮮卑領地去呢!”


    另一個桌上,一個彪形大漢聽聞他們的對話,猛地一拍桌子,啪地一聲,極為響亮。他粗聲粗氣地罵道:“哼!這小子沒什麽能耐,也就會寫點文章哄騙俺們本分人!沒啥能耐且先不說,招惹誰不好,他非要主動招惹檀石槐!檀石槐那殺人不眨眼的,多少人倒在他的馬下!這種人是他一個連冠都還沒加過的孺子能招惹的麽?!”


    聞言,全小店以及走過店外的人,都是深有同感地攥緊拳頭。店家是個長得有些文弱的人,他歎了口氣,道:“其實這還是朝廷的錯!明知道這劉範年輕,資曆不可用,卻還敢讓他出任鎮北將軍!鎮北將軍可是咱們大漢北方最高的官兒了,朝廷竟然說給他就給他!唉!某看這朝廷啊,真是一天比一天昏庸無道了啊!”


    大漢怒道:“那小子是漢室宗親,父親又是光祿勳,和那昏君本自一家,天下都是他們家的,他想要當個將軍而已,這還不是順手的事?且又有那些個沒卵子的狗東西幫他,朝廷上的忠直之士全都被禁錮在家,剩下還在朝堂上的,不足十分之一,又怎能反抗那些個為虎作倀的閹賊?!說到底,還是那個昏君的錯!當年的太後和大將軍是何等英明神武!他們若是知道終有一日這昏君能毀掉祖宗的基業,一定會後悔當年大老遠地把他從冀州接來當皇帝!自高祖斬白蛇起義以來,這魏巍大漢都曆經四百年了,傳到他這一代,也可算是氣數已盡了!”說完,大漢恨鐵不成鋼地閉上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店家一聽這話,嚇得不輕,趕緊低聲道:“壯士,這話可不敢說出來啊!這雒陽城遍地都是十常侍的爪牙,說不定就有人聽到了,到時候讓十常侍捉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壯漢一拍桌子,怒道:“他十常侍殺的人還少麽?!這全天下的人也都恨不得活活剝了他們的狗皮,那難不成他們還能殺光全天下的人嗎?!哼!”


    店家勸道:“您這麽說可是痛快了!可小店還要經營下去啊!這商稅是一年比一年高啊,就算不開店,我就是繳稅也能窮死去啊!”壯漢哼了一聲,這才不說話。


    一個太學生又道:“鎮北軍如今被圍在下洛,待下洛陷落,下一個就是冀州了!僅憑冀州那些郡兵,肯定攔不住鮮卑大軍,看來這次我大漢又要衰落了!唉!”說完,全店的人都默不作聲。


    正在眾人發愁之際,一陣鐵蹄叩擊青石板發出的清脆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還伴隨著一陣馬兒打響鼻的聲音。店裏的人,街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扭頭去看。一看,原來,那是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軍士,軍士們每人背上都插著兩麵顯眼的小旗,一麵旗上大寫著:鎮北軍;一麵旗上大寫著:陷陣營。這就是劉範派來報捷的信使,陷陣營的軍士。


    那幾個陷陣營軍士見很多人都在看著他們,便各個拿出銅鑼來使勁地敲打,銅鑼傳出的“當當當”的聲響,頓時引來了許多麵無表情的行人的圍觀,就連小店裏的人也都棄了桌上的佳肴,一起出來了。見聚集來的人多了,一個嗓門大的軍士便扯著嗓子,喊道:“捷報!捷報!誒!都來聽聽啊!鎮北將軍率軍大敗鮮卑軍,斬首鮮卑十九萬、射殺單於檀石槐!捷報!捷報!快來聽聽啊!”


    這一句說出來不要緊,頓時圍著軍士們的幾百個行人都大吃一驚!熙熙攘攘的人群靜得能聽到戰馬呼吸的聲音。下一秒,人們就像聽到了天塌下來了的消息一樣,馬上都吃了一驚,人群也立即炸開了鍋,每個人都驚訝得大張著嘴,身子不由自主地發顫。之前那個壯漢仗著自己身體強健,膽子也大些,便衝軍士揚手,道:“嘿!那個當兵的!你們家主公不是死了麽?這怎麽還……”


    壯漢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軍士狠狠地一瞪,罵道:“我們家主公是何等英明神武?!哪是那麽容易就被殺死的?!”幾個軍士紛紛都嚴厲地瞪著那個壯漢,眼神裏全是騰騰殺氣。


    殺過人的人身上自有一股殺氣,更何況是士兵了,即使那壯漢膽大,卻也被軍士瞪得不敢再正眼瞧軍士一眼。壯漢道:“不……不是前些天,不都在說你們家主公死了麽?”


    “那是詐死之計懂麽?!哎呀!跟你這樣的笨蛋我說不清楚!”那個軍士也不耐煩了。


    一個太學生滿懷期待地道:“你剛才說,鎮北將軍大破鮮卑大軍,還斬首十九萬,這份功績可不小!他又是怎麽辦到的?”


    那個領頭的軍士聞言,輕蔑地揚起下巴,哼一聲,不屑地道:“我家主公豈是你們這幫無謀之輩所能相比的?今日本軍爺高興,就告訴你們吧!其實啊,這是我家軍師給我家主公獻上的詐敗之計!主公先是暗中布置疾風營設伏,然後宣戰,再有意詐死,引誘檀石槐上當,跟著我們跑,一直跑到下洛,這時候,主公再出來,告訴檀石槐彈汗山危急。彈汗山是鮮卑賊的老巢,檀石槐不能不救啊!但檀石槐那老東西不服氣,先是在下洛與我軍決戰,我軍大敗之;然後鮮卑大軍又在回去的半路上,也就是在射雕穀被疾風營埋伏,損失慘重,連檀石槐老賊都被趙雲將軍給射死了!我們家主公如此少年英雄,你們說說,他老人家是不是神仙?”


    軍士說完,人群又騷動了,人人都興奮不已,臉上重新浮現出血色。這個太學生感歎道:“真想不到劉鎮北竟然如此天縱英才!實乃吾輩之楷模啊!”


    另一個太學生半信半疑,道:“不可能吧!之前還說劉鎮北陣亡了呢!怎麽十幾天後又換了口風呢?”


    軍士不屑一顧,一邊踢馬準備走開,一邊道:“切!你愛信不信!等會兒啊,我家主公上貢皇帝的貢品就將通過東門,你不信就去看看!我們還要報捷,失陪了!駕!”


    “駕!駕!”軍士都走了,隻留下一群驚喜交加的人們傻傻地杵在原地,細細地品味這個不可思議的捷報。然後,又活了過來的人們都一致湧到東門去,等著看劉範的貢品。不久,真的有身上披著鎧甲的鎮北軍陷陣營軍士,押送著一大群肥壯的牲畜和一車車沉甸甸的的金錢通過東門,引得人們一陣驚呼!這下劉範戰勝鮮卑、趙雲射殺檀石槐之事便廣泛在雒陽城中傳播開來了!


    人們本以為劉範已死,鎮北軍已敗,整個國家和全體國民都要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但沒想到這件事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國家的危機不僅解除了,生死大敵竟然死了,人們的心理落差極大,這使得人們對劉範自然更加崇敬了。


    而且這次劉範代表大漢打敗了鮮卑人,使鮮卑實力遭受重創,十年之內都不敢再興兵南下了!國家打勝仗了,哪怕是最底層的人也會自發地感到濃烈的國家自豪感。隨著陷陣營軍士各處報捷,雒陽城很快變成一片歡樂的海洋,人們都自發地走出房門,會聚到一起,人們興奮地吟誦各種樂曲,後來不知是何人起的頭,帶頭念了《從軍歌》,於是眾人紛紛跟著一起念: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且國危如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誌於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北奴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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