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謝大夫人所言,崔姝言距離鬆鶴堂外院的門還有十步遠,就被攔下了。


    攔人的侍衛麵無表情:“少夫人,這裏是鬆鶴堂。”


    鬆鶴堂是整個謝府最特殊的存在,府中旁的地方,做主子的都可以隨意進出,唯有鬆鶴堂不行。


    這裏是謝府的禁地。


    若無謝行淵發話,誰都不能進去。


    就連守衛鬆鶴堂的,都是謝行淵從軍中調來的人,絲毫不懼怕謝家其他人。


    這一幕,崔姝言早有預料。


    她低垂著眼眸,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煩請通報一聲,大夫人派我來,給叔祖父量體裁衣。”


    “不必。”


    再次被拒絕,崔姝言瞥了一眼身後的碧玉,上前一步,與那侍衛低聲說道:“王爺可醒了?”


    能守在這裏的侍衛,自然不是愚鈍之輩,聽崔姝言這樣說,不禁皺了皺眉。


    現在早已日上三竿,王爺又素來是個勤勉的人,自然早早地就起來了。


    所以這“醒了”二字,應當是有其他的含義。


    侍衛眉心一動,深深地看了崔姝言一眼,招手叫過一個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很快,那人就進去了。


    不多時,傳話的人去而複返,在侍衛耳邊耳語了幾句。


    這時,侍衛落在崔姝言身上的眼神晦暗了許多:“少夫人,王爺有令,許你進去。”


    “好。”說完,崔姝言抬步便往裏走。


    身後的碧玉要跟上,被侍衛攔下。


    碧玉急了。


    侍衛麵若冰霜,並不通融。


    崔姝言回身,假模假樣地問道:“這是我的貼身丫鬟,不能與我一起進去嗎?”


    “不能。”侍衛抱著劍,神色嚴肅,“鬆鶴堂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地方。”


    “那好吧。碧玉,你且在這裏等著。”


    說完,崔姝言邁步走了進去。


    這鬆鶴堂,她並不陌生。


    前世,不知謝行淵察覺到了什麽還是有別的原因,每逢初一十五,謝行淵都命令她來鬆鶴堂給他請安。


    若非有這道命令,隻怕她早就被謝紹航和林馨柔弄死了。


    如此想著,崔姝言信步朝著鬆鶴堂主院而去。


    謝大夫人的院子已經夠大,可是和鬆鶴堂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鬆鶴堂內假山流水,亭台樓閣,其中遍植花木,完全做到了移步換景,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不同的風景。


    隻是,崔姝言滿腹心事,並未留意周圍的景致,隻沿著九曲回環的廊子,一步步往裏走。


    卻並未留意到,先前引路的小廝漸漸退到了她的身後去。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路已經人攔住。


    此人身著一身天青色錦袍,麵容端方,正是謝行淵的貼身親隨,文先生。


    文先生臉上笑吟吟的,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客氣:“少夫人,您似乎對鬆鶴堂很熟悉?”


    崔姝言心裏咯噔一聲響,大意了。


    雖然她嫁進謝府已經有六個月的時間,但是,她從未來過鬆鶴堂。


    就連謝行淵,也隻是在嫁進來第二日,在謝府正廳給他敬茶的時候見了一麵而已。


    因此,她不該對鬆鶴堂如此熟悉,更沒有留意到,引路的小廝不知何時退到了她的身後去。


    不曾來過,卻表現出如此熟悉的樣子,的確是很奇怪。


    然而,崔姝言臉上並未流露出驚慌的神色,反倒是從容淡定地反問道:“我對這裏熟悉,很奇怪嗎?”


    文先生笑而不語,隻揚手向前:“請。”


    他所指的,是鬆鶴堂主院的方向,謝行淵住的地方。


    崔姝言穿過廊子走了進去,雖然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卻還是在抬眸看到謝行淵的第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謝行淵不過二十七歲,容貌俊美,眼神卻十分老成持重,看向她的時候眸光深邃,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心底所想。


    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直視謝行淵:“侄孫媳崔氏,見過叔祖父。”


    謝行淵冷冷地嗯了一聲,聲音微啞:“你來,所為何事?”


    崔姝言直視謝行淵:“侄孫媳前來,是想問叔祖父一句,昨晚子時到卯時之間,您身在何處?”


    謝行淵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自然是在我的鬆鶴堂。”


    “叔祖父身上,沒有多出一些痕跡嗎?背部和胸口?”


    “不曾。”謝行淵神色淡然,完全不像是在說謊。


    隻一瞬,崔姝言慌了。


    怎麽會呢?


    前一世臨死前,她明明聽到謝紹航說,那晚與她圓房的人是謝行淵。就連澤兒也是謝行淵的孩子。


    到了那個時候,謝紹航沒理由說謊的。


    難道重來一世,發生了改變不成?


    既然不對,那隻能暫且撇下這件事不談。


    從前世發生的事情來看,在一定程度上,謝行淵就是她的保護符。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謝行淵出問題。


    於是,崔姝言接著說道:“叔祖父,您最好徹查一下您身邊的人,包括您用的東西,我懷疑,您被人下毒了。”


    如果不是下毒,身體康健的謝行淵不會突然癱瘓。


    就算是舊疾複發,以謝行淵的能力,絕對可以找到名醫,治好自己的腿,不至於在床上癱了三年。


    怎料,謝行淵嗤笑一聲:“崔氏,你當真是僭越!本王的鬆鶴堂,還不至於鬆懈成這個樣子。來人,送崔氏出去!”


    文先生立刻走到崔姝言麵前,公事公辦道:“少夫人,您請。”


    眼看著謝行淵不肯信她,崔姝言急忙道:“您不妨按一下自己手上的合穀穴,看是否會加劇身體某處的疼痛。這合穀穴是緩解疼痛的,如果您按壓過之後疼痛反而加劇,那就說明您的身子有問題!”


    然而,謝行淵依舊穩穩地坐在那裏,神色沒有絲毫的改變。


    很顯然,他並不信崔姝言的話。


    這倒也是,謝行淵在謝家甚至是朝堂上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這樣的人自以為掌控一切,怎麽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可他要是不信,她的處境就會很慘。


    想到上一世澤兒被謝紹航活活掐死的樣子,崔姝言痛心不已。


    當下,她牙一咬,心一橫,罷了,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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