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紹航坐起身,血色斑駁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母親,你是被父親休了的人。這謝宅,你回不去。”


    “哼,他說休便休了?這事兒,我不認!”


    話雖如此說,可謝大夫人說話的氣勢,終究是弱了下去。


    轉瞬,她又說道:“我不能回,但是你能回。你是謝家的大少爺,你住在外麵算怎麽回事?聽我的,回謝宅去住。”


    “母親,府裏賬上沒銀子了。”


    “目光短淺!賬上雖然沒銀子,但是那宅子還在。宅子在,根基就在。如今沈星暖那個賤人的孩子沒了,這宅子就是你一個人的。你不回去守著你的宅子,這說不過去。”


    謝紹航還是有些猶豫。


    當初他之所以不回去住,就是不想回謝宅去麵對那個爛攤子。


    眼下府裏的賬上沒銀子,卻還有二十幾個下人等著發月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若是現在回去,被下人逼問何時發月錢,當真是什麽臉麵都沒了。


    所以,他不想回。


    謝大夫人怔了怔:“你在這裏住了這麽久,林馨柔那個賤人就沒給你傍身的銀子?”


    “沒有。”說著,謝紹航的語氣漸漸弱了下去。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突然發現,林馨柔還是防著他的。


    這段時間,他吃住都在這裏,想吃什麽佳肴,想喝什麽美酒,說一聲也就是了。


    這讓他覺得無比逍遙。


    但事實上,林馨柔從未給過他銀兩。


    今天發生的事,更是讓他明白,林馨柔的心早就不在他這裏了。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


    從前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人,為何說變就變了呢?


    崔姝言是這樣。


    廖彤霞是這樣。


    沒想到,林馨柔居然也是這樣。


    這些女人都是怎麽了呢?


    果然如書中所說的那樣,男人若是毫無事業,身邊的女人就會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嗎?


    可是,他隻是科舉失利,才學都還在,再等上一年半的時間,就是下一次科舉。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下一次科舉他很有把握。


    到時候,定要讓這些女人後悔才好。


    屆時,就算是她們一個個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會多看她們一眼。


    這,就是她們狗眼看人低的代價!


    心裏想著這些,謝紹航突然就有了回去的念頭。


    不管怎麽說,他的那些書還都在宅子裏放著。


    就算是他以後不在那裏住,那些書也是要運出來的。


    那些他做過批注,寫過詳解的書,對他很重要。


    這時候,見謝紹航的神色有些鬆動,謝大夫人忙說道:“你父親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麽錢,可實際上,他給姓沈的那個賤人收羅了不少好東西。”


    “不會吧?”


    謝紹航有點不相信。


    因為據他所知,父親壓根兒就沒有什麽進項。


    “怎麽不會?我也是最近才琢磨出來的。如果他沒有銀子,那些年養那個賤人和賤種的錢是從哪裏來的?看他們娘仨那氣色,可不像是過過苦日子的。還有,自從那個賤人入府之後,我就刻意短缺她那邊的銀子,可你看她少過吃穿嗎?”


    謝紹航仔細回想了一下,雖然他見沈姨娘的次數不多,可也看得出來,她麵色紅潤,身上的首飾雖然不多,但個個都不是凡品。


    他原以為這首飾是公中出的,誰知道,竟然不是。


    這也就意味著,父親那邊,是有進項的。


    隻不過,是瞞著他們而已。


    謝大夫人繼續道:“眼下你躲出來這麽多天,二房的人也搬走了,府裏隻有你父親一個主子,那些下人沒了主意,肯定會去找他。所以啊,這爛攤子,他應該是處理得差不多了。你這時候回去,隻管坐享其成就好。”


    謝紹航還是有些擔心:“那、您呢?”


    “我就在這裏。她林馨柔家裏再有錢,也是個卑賤的商戶。放心吧,她不敢弄死我。”


    謝紹航想了想:“母親,我回去取幾本書,很快就回來。”


    “好,去吧。洗把臉,換身衣服再出去,別被人看了笑話。”


    謝紹航應了一聲,洗過臉之後,出門去了。


    可他剛出門,就碰上了一隊人。


    為首的,是謝行淵身邊的文先生。


    文先生是謝行淵的親信,往日裏哪怕在謝王府的時候,謝紹航見到文先生,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此刻見到文先生,謝紹航更是整個人都矮了下去,離著老遠就開始作揖:“文先生,不知你今日到這邊來,有何貴幹?”


    文先生麵若寒冰:“今個兒,雲安伯府的少夫人去求我家王妃做主,聲稱當年謝家二爺的死,是謝大夫人故意為之。我等遵王妃娘娘的吩咐,前來拿人!”


    雲安伯府的少夫人,便是謝春黛。


    “這不可能!”謝紹航立刻開始反駁,“母親與二叔無冤無仇,怎麽會殺他呢?”


    可,話音落下,謝紹航突然覺得,未必就沒有這種可能。


    當初春雅出嫁的時候,謝敬做的那檔子事兒,實在是讓母親丟了好大的臉。


    而母親,最是記仇。


    “謝少爺,恕我直言,口說無憑,這件事,還是要雙方互證為好。”


    說完,文先生再不理會謝紹航,徑直朝著小院走去。


    謝紹航急忙跟上,邊走邊求情:“文先生,可否寬限幾日再去?眼下我母親的傷還沒好,身上又生了褥瘡,實在是禁不起折騰。”


    可,不管謝紹航怎麽說,文先生壓根兒就不搭理他,隻管往裏走。


    很快,文先生就來到謝大夫人房裏。


    謝大夫人身上生了褥瘡,為了舒坦,她沒穿外衣,就連身上的裏衣也穿的鬆鬆垮垮的,再加上現在是夏天,她身上更是連條薄被都沒蓋。


    此刻見文先生帶人過來,她“啊呀”一聲,忙抓過旁邊的薄毯蓋住自己,驚呼道:“文先生,你好大的膽子啊!”


    文先生冷臉看向別處,吩咐道:“來人,把謝大夫人抬走!”


    謝大夫人不依:“文先生,你休要仗勢欺人!你若是敢讓這些人碰我一下,我就、我就撞死在你麵前,也好全了我的名節。”


    文先生並不與她糾纏,徑直退了出去。


    謝大夫人以為自己的話有了效果,很是得意。


    然而,當她看到剛剛從外麵走進來的兩個人,頓時就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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