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胡人催邊塞,牧笛悠遠聲。


    悲情何日了,葬婦女節貞,


    家信未來遲,隻恨寡離別。


    白帝城下白帝碑,白帝碑上白帝名。白帝名中白帝字,白帝字刻白帝人。


    白帝碑是開皇十七年,楊秀攻打下當時最強大的王朝大夏王朝,為死去的西蜀步卒所建立的一座墓碑。


    墓碑上刻下了五十三萬九千九百二十一個名字,這就是西蜀步卒自大隋王朝建立,從開皇始到如今的大業五年春所死的全部將士。


    一代新人換舊人,誰家新衣裹舊裝!誰家兒郎身先死,誰家白發送黑發。


    每一個大隋王朝的子民,甚至是大夏王朝留下的四百萬西蜀遺民,他們看見白帝碑的那一刻都會湧起厭戰的情緒。


    所以西蜀是自江南一代,讀書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大隋王朝,文人氣息最為濃厚的地方。


    可惜,無論是哪個地方的讀書人,都對大唐充滿著無限的向往。


    不僅僅是國富民強,還有對文學的推崇,以及無數人學子實現自我價值的一塊夢想之地。


    夜晚,月亮掛在天空顯得幽寒。楊未央看著營帳外很圓很大的月亮,內心卻還是沒有平靜。


    他回到營帳,看著那三萬多個名字,眼中再次淚光閃爍。


    隻是他知道,他不能夠在人前流淚,並且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遇見很多很多。


    死很多的人,死很多親近的人。


    楊未央坐在地上,手中提著南唐烈酒燒刀子,不斷的往嘴裏麵灌。


    一道冷漠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而他隻是淡淡的一笑。


    “我以為你們西蜀的人都是屠夫、劊子手,沒想到你竟然會哀痛!”


    楊未央不言語,因為女子口中帶了嘲諷的意味,他真的不是很在意。


    來人臉上絕美,找不出絲毫的瑕疵,就好像從天上掉落凡塵的仙女,或者說她一直在天上,從未掉落。


    她穿著一身青裝,白色的麵紗蒙住了臉頰,可是她站在那裏,就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楊未央挺抬頭,然後將酒壺遞給她問道:“要不要喝一口!”


    女子一臉的嫌棄,她不願意喝楊未央的酒水或者說她不願意喝楊未央的口水。


    可能她一直比較看不起這個和自己在容貌上不相上下的男子,他不配。一個男子長成他那副模樣,讓人笑話。


    那些凡俗女子竟然喜歡這樣的臉,她不懂。卻忘了,自己也有一張絕城的臉,也是人間人。


    蘇可漁為何要來此,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悲天憫人加上對世俗的風情不解。


    她從洛陽而來,見過那位皇帝,見過那個似昏庸又明主的皇帝。


    她從南海入洛陽,帶去了練氣士的誠意。帶去了練氣士願意出世的選擇,不過不是幫助大隋王朝,練氣士從來就不在意世俗的王朝。


    從先秦的時候,他們一直自稱方士。化為之人,不理世俗紛紛擾擾。


    他們為何要入世,因為以前未有真龍,所謂的也隻是是皇帝真龍天子。所以要屠龍,屠哪條龍,自然是白帝城下西蜀王府那頭惡龍。


    屠龍會?未有屠龍會,因為大楚兵伐瞿塘峽輸了,而且是大敗。


    西蜀死了三萬餘名步卒,雖然會讓西蜀王府那位心痛抽搐,可是說實在的,西蜀步卒還是擁有完整戰力,並沒有傷筋動骨。


    蘇可漁本來不該出現的,可是她受不了楊未央裝聖人。他們楊家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就算如今坐在洛陽城裏麵的那位也是一樣,她看不透這群人,也不願意去看這群人。


    楊未央自嘲的一笑:“讓你們失望了,西蜀還是存在,隻是死了太多的人,不知道有沒有你們的影子?”


    楊未央說的影子自然是想要問練氣士這群人在後春秋最大的戰場,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蘇可漁嗤笑:“你太看得起練氣士一脈了,也太小瞧帝王心術了。黎民百姓處於水火戰亂當中,不過是你們一群世俗的人利欲熏心,野心過於強大造成的。”


    楊未央冷笑:“說的你們練氣士高高在上一般,誰不是媽生爹養的。對了,也許你們這群人從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自以為高高在上,實則也是一群欲控人生死的白癡、自大狂!”


    蘇可漁胸腔積滿了怒火,胸部起伏不斷,本是一幅美景,可是卻無人欣賞。唯一的人,卻一臉不屑的看著前方。


    蘇可漁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一把劍,將劍搭在了楊未央的脖子上。


    楊未央用指尖撥開劍,輕笑道:“別拿它嚇唬人,我並不怕你。”


    世間人皆以為蘇可漁已經是化境的地步了,但是這道門檻哪裏那麽好跨過。


    就算天生神力的李元霸,也不過是在化境的門檻不上不下。


    蘇可漁看著楊未央輕而易舉的撥開了自己的劍,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


    “你,你怎麽這麽強?”


    她始終記得半年前,初遇楊未央時,他連武功都不會。隻是半年的時間,一躍成為大宗師。


    除非聖人給他灌頂,讓他一躍龍門,否則能夠成為三品武夫都是絕世天才了。


    可是聖人,除了東海蓬萊閣的那徐姓老人,誰敢妄自尊聖。


    但是,就算是徐長生也沒有正真成為聖人,最後一尊便隻是宇文拓。


    由不得蘇可漁不吃驚,換來的隻是楊未央的沉默。自然,楊未央不會給她解釋,也不需要向這個是敵非友的人解釋。


    蘇可漁帶著沉重的心情離去,楊未央看了她轉身的背影一眼,漠視了過去。


    本就不是同一路人,自然不需要走得太近。或許蘇可漁和他們本就不同,楊未央也不需要和她一樣。


    所以便有了她出現的一幕,她依舊高傲,他也依舊無動於衷。


    ……


    收屍這件事,足足花費了一個晚上,直到黎明雙方才將屬於自己的將士領回來。


    楊未央下令將他們的屍體全部火化,然後帶回西蜀。


    他們從哪裏來,也希望他們能夠回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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