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之冤家,乃韓府之親眷,戶部重臣韓木呂之侄,韓棟也。韓氏一門素來對蔡家忠誠至死,曾為壓武之威風,韓棟竟率人親往陽穀縣一探。


    然在雅翠樓一戰,非但未能製勝,反被武大冠上他家通奸蔡家母女之汙名,聲名一落千丈,其後怒不可遏,欲動手懲武,不料被童英一腳踹飛,幾近隕落。


    武大視此仇適中,謂緣起之戰。但韓棟不然,上次蒙辱於大庭廣眾,回京城後遭人嘲諷,長者斥責,兄弟排擠,至今抬不起頭。


    聞武大入京,韓棟視之為絕佳的複仇良機。韓氏一族的崛起,離不開蔡氏庇蔭,如能讓武大蒙受恥辱,則間接投靠了蔡府,仕途光明就在眼前。


    於是,目睹朝廷要犯林衝公然於京畿現身,眾人忍俊不禁,惟獨韓棟忍無可忍:


    “林衝乃朝延欽犯,緝拿之人何在?巡查之隊何在?還不速速將此孽賊拿下,再遲恐生事端!”


    聽其言,世家之風,威懾四海。韓棟暗自喜悅,高俅昔年流放林衝,如今林與武大為伍,首鼠一擊,既能拉攏蔡府,又討好高太尉,如此一石二鳥,實屬難得。


    遺憾的是,附近捕快、巡防皆在,卻無人回應。誰都知道武大與童大將軍有故交,此刻若逼人太甚,童氏豈容他們放肆,一掌便可讓他們看清一切。


    韓棟麵色凝滯,疑惑不解。武大大氣一聲,惋惜看向韓棟,對林衝無奈道:


    “二師兄,想當初你威風赫赫,如今這等蠢貨也要欺你,作何感受?”


    武大身邊之人,皆因之聰慧,咳咳,或者說狡猾。


    林衝早年遭高俅暗算,投靠梁山,又被吳用言語哄騙,殺了山寨之主王倫,確是個正直君子。今朝麵對韓棟,他不單未動粗,就連怒火也未曾點燃,淡笑回話:


    “金秋豐年,傻瓜繁多。然秋後螞蚱,終歸難逃一劫,有何可憂慮?”


    “嘻哈!”城門眾人忍不住笑了,武大隨之而笑:“二師兄此話精妙!”


    說完,武大未顧韓棟,揮手欲進城。


    韓棟大怒,漲紅著臉,憤罵道:“武植你這個不知進退的家夥,竟是朝廷欽犯同門,莫非你還助其逃獄?不,你一定枉顧法紀,召集欽犯於府內,罪該萬死!來人,將這些凶徒一網打盡!”


    他這帽子扣得多妙,痛快淋漓!


    隨行護衛唯命是從,硬起頭皮迎上前去。然還未來得及出手,就被狂傲的九紋龍史進取了上風,隻幾拳數腿,就將人逐一擊敗。


    武大麵色驟變,此事不可莽撞,這裏畢竟是京師。嗯,武藝過高並非好事。


    倒是林衝毫不在意,學武大的壞毛病聳肩而笑,淡淡言道:“入城。”


    然而,愚者多見,此時一隊風塵仆仆的貴族子弟擋住去路。韓棟身負戶部侍郎家族血統,交好的紈絝頗多,明眼人皆知他在巴結蔡府,此刻順水推舟恰到好處。


    “爾輩盜賊,居然在此皇權之地肆虐?捕快何處?速速擒拿此人!”


    “真是鄉下的無知匹夫,竟敢在我們麵前耍橫?”


    此事確是史進出手草率,此非陽穀的偏遠之地,而是北宋都城、權貴之聚集之處,動輒出手,豈不癡狂?


    權貴善以無端罪名加之,史進此舉等於將確鑿罪證擺出來。這下子,諸多貴族子弟一擁而上,事情愈發棘手,圍觀的捕快不得不幹預詢問。


    領頭的黑臉捕快苦笑,遠遠向武大致禮:“請教...武大老爺,你家侍衛...?”


    莫低估了這些身份無級的捕快,與各色人等交涉經驗豐富。如若不是史進魯莽,他是絕不肯攪入這場渾水的。


    雙方勢力都不小,小小捕快夾在其間實為狼狽。言外之意,就是請武大提出解決之道,也算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不過,史進是自己人,既然出手,武大怎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帶走。


    他雙眸微閉,略作沉思,微微一笑,答非所問:


    “請問這位差役兄台,官居何職?”


    黑臉捕快愣在原地,如被風吹亂的草木。


    捕快便是捕快,毫無背景,必然無品階可言。武大掏出自己“武騎尉”從七品的令牌,擲去,淡淡言道:


    “吾是七品武騎尉,欲盤問,請令你的主官親來問訊。”


    簡直是倚勢欺人,毫無人情。


    聞言,四周的紈絝立時群情激奮。論家世,哪個遜於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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