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鈺似乎也很是意外今屆學子中,能有如此才藝卓絕的學生。


    而這二人,一個是當今太子,一個是太保之子,都不簡單。


    謝鈺很滿意,坐在一旁笑而不語,淡淡品茗。


    蕭絕深深睇了一眼連苼,眼底有幽光流動。


    慕容雪成抬眸之時,便見蕭絕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連苼,他眸子淡淡一暗。蕭絕目光收回,對上慕容雪成,他二人視線相交,彼此暗暗的藏著各自的心事。


    琴聲錚地一聲流瀉開來,所有的學子均屏息靜氣凝神聽他二人一較高下。


    ……


    桃花枝椏上芳華點點,恣情肆意的盛開著,傾出流光溢彩的光澤。


    那光澤映著蕭絕深邃莫測的鳳眸,呈現一片迷惑人心的波瀾。


    他撫琴之時仿佛周身氣場凝固,氣魄似夜廬之上銀河之中閃耀的星辰,遙不可及,又讓人震撼。他雙袖籠著清風,微微頜首而彈,鳳眸時而微抬帶著隱隱的一絲邪魅掠來,一眼懾穿人心!


    他的琴聲仿佛帶著魔力,滲入你的骨血,激蕩著你的每一根心神,熱血流淌。


    ……


    清風送來嫋嫋煙香,四處紛飛著各色花瓣。


    迷亂的紅,或人的粉,耀眼的白,交織飛舞於風中鋪成漫天漫地的迷離。慕容雪成便坐於飛花之間,玉帶輕飄,青絲飛揚,衣袂一塵不染,雙眸似雪溫柔。不論在何處,他周身仿佛隨時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如同謫仙降世。


    芝蘭玉樹的姿態,雲淡風輕的優雅。


    他在之處,便自成一副迷醉人心的風景。


    琴音如從九天之上而來,帶著他如玉眉眼之間的溫柔,輕輕撩動你的靈魂,不知不覺已醉。


    ……


    “好。”一曲終了,二人不相伯仲!


    謝鈺起身而立,笑著輕拍手掌:“我這為師的,竟也自歎弗如了。”


    蕭絕和慕容雪成謙卑道:“謝老師數十年琴技,早已名震齊燕,學生在老師跟前獻醜了。”


    謝鈺衣帶攜風,風高亮節,笑著走上來:“假以時日,你們前途不可限量。”


    此時連苼卻搖著折扇笑著走上來,語氣中盡是不服和不屑:“可是在學生看來,他們的琴技,倘若和聿雲國的學生比較起來,恐怕要遜色得多了。誰都知道,聿雲國人擅長音律歌舞,如果他二人能勝了聿雲國的學子,才有資格承謝老師此番誇獎。”


    慕容雪成輕輕蹙眉,望了一眼連苼。她顯然是故意說這番話。


    “這可不見得,聿雲國的人,未必就一定比得過我齊燕國的人。”學子中有好些人紛紛反駁。


    連苼道:“我卻見過一個。此人音律造詣絕對在他二人之上。”


    “是誰?”


    連苼道:“可惜,那日我隻聽他奏了一支曲,卻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隻說是聿雲國來的學子,有一雙紫色的眼睛,來國子監已五六年,說得一口地道的齊燕話。”


    謝鈺忽然笑了起來:“你說的是他。他的確是個音律上的怪才。”


    連苼沒想到謝鈺知道此人,如此便更好,也省了她下麵的招數,便直接問道:“哦,謝老師知道此人是誰?”


    謝鈺道:“此人是聿雲國人,前來學習我泱泱大國文化的學子。叫河裳,聿雲國來的學子當中,能說得一口流利齊燕話的,也就隻他一個了。當年他初來國子監,便也正巧是我教習他,也讓我見識到,聿雲國人在音律方麵,果然是天賦異稟。”謝鈺話頓了頓,轉而看了一眼蕭絕和慕容雪成,沉吟一聲道:“若是和他二人比較……”


    他遲遲沒有把話說完,有學子說道:“既是如此,倒不如讓那河裳和我們的人比較一回,這聿雲國人也未必就勝過我們的人!”


    謝鈺隻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學子們吵鬧起來。


    蕭絕道:“謝老師,學生倒是想見識此人風采。”


    謝鈺道:“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和你二人比試一番。”


    河裳果然便是那日所見的男子。連苼暗暗的鬆了口氣,要她從碩大的國子監芸芸眾生之中將他找出來,可得費一番功夫。此回利用音律老師輕鬆將他找出來,也更證實了她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


    “連苼,你見過此人?”慕容雪成私下在一旁問她。


    “見過一麵。”連苼道。


    慕容雪成走過去,在眾學子的呼聲中,和蕭絕一起同河裳比試琴技。


    謝鈺笑而不語,依舊坐在一旁觀看。


    河裳今日也穿著士子衣冠,雖少了幾分聿雲國的狂野風情,卻憑添了些儒雅。


    他年紀較他們這群剛入國子監的學子虛長了幾歲,約莫二十二三的年紀,已是個成熟的男子。身軀英挺,輪廓分明,尤其那雙紫色的眼瞳,像紫色琉璃難辨。


    河裳落座於案前,雙手撫琴,對望蕭絕和慕容雪成,他三人準備合奏一曲,如此高下立見。


    學子們紛紛圍觀,氣氛頗有些緊張,他們是齊燕人,自然希望自己人能勝過聿雲國的人。是以屏息靜氣的等待他們誰人能夠略勝一籌。


    連苼走上來,附耳對慕容雪成說了什麽,慕容雪成麵上露出疑惑之色,但依舊對連苼點點頭。


    “連苼,你又有什麽主意?”慕容天保問。


    連苼笑而不語:“看就知道。”


    “錚……”地一聲,琴音挑開音調,他三人共起而奏,撫琴如高山流水,似回風穀蕩;又如長河落日,劍破長空;更有鳳嘯九天之姿,龍吟穹蒼之勢,直如那絲絲線線,密密匝匝震透人心而來,時急,時緩,時高,時低,三人共譜一曲,配合得天衣無縫!


    而河裳恰融合了蕭絕和慕容雪成的各自短處,將這一曲奏如天籟之音。


    一曲臨近尾聲,高下已經分辨,河裳終歸是略勝一籌。


    所有學子怔怔的回不過神來,心中早已歎服。


    隻是曲調臨近尾聲,陡然一音峰回路轉,卻是慕容雪成劈開音律,急轉而上,宛若流水般自然而然銜接到另外一支曲子。


    河裳目光一緊,眼神對著慕容雪成掃來。


    此時坐在一旁的謝鈺也略皺眉,抬頭望了過來。這支曲子是……怎麽會突然彈奏起這支曲子?


    河裳驀然一冷,手挑琴弦——“啪!”他的琴弦斷。


    慕容雪成指摁古琴,琴聲戛然而止。


    眾人久久未回過神來。


    河裳倏地起身,越過連苼的身側,將她冷冷盯了一眼。


    連苼追上來:“河裳。”


    河裳未轉身,立於清風花香之下:“楚公子,不管你在做什麽,請你停止。”


    連苼半眯著眸光,望著河裳的背影:“你認識烏爾黛。”


    河裳身軀一僵。


    連苼又道:“剛才我讓慕容雪成彈奏的這支曲子,是烏爾黛最喜歡的曲子。我方才觀察你,聽見此曲之時,果然眉間有異色,我猜,那廟中為烏爾黛點長明燈的人是你。當年教烏爾黛彈古琴的人,也是你。”這幾天,她私下探查,得知了一些關於烏爾黛的事情。


    河裳仰首,盯著遠處似乎回想著什麽,好一會,他轉過身來。


    “你想知道什麽,烏爾黛已死。”河裳紫色的目光暗了下去,盯著連苼。


    連苼想了想,道:“河裳,你喜歡烏爾黛是嗎?我想知道,蕪花縣失蹤的那些男丁,是否是你所為,玉筆山有鬼,烏爾黛的冤魂,是你造的假象是嗎?”


    河裳望著她,久而未語。


    末了,道:“你想說,是我為了替烏爾黛報仇,而做的這些?”


    他眼眸低垂,轉過身,仰首:“你覺得是就是。”


    看著河裳離去的背影,連苼緩緩將眸子半眯,嘴角勾起一抹異樣的笑意。


    河裳,你不是。因為當年傳聞傷害烏爾黛的男子,官府一直未能查出究竟是哪幾人。


    還因為烏爾黛,可能並沒死……


    那天夜裏,她和蕭絕潛入藏書樓,並非一無所獲。


    閣樓內留著烏爾黛當年所穿的衣裳和鞋襪,以及烏爾黛生前所用的一些東西,當時她判斷,烏爾黛的身高大約隻一米五八至一米六二之間。而那懸在橫梁上白綾的高度,加上凳子的高度,烏爾黛根本夠不到,除非烏爾黛有一米七。


    果不其然,她試著打聽烏爾黛的事情,至少知道烏爾黛並不高,和她所料的相差無幾。


    這古代,椅子凳子均有特定的尺寸,不比二十一世紀,什麽樣形狀高矮的椅子都有。閣樓內有幾把木凳,而烏爾黛要自盡,不可能刻意選一把比尋常尺寸都要高出一截的凳子。


    如果那是刻意而為的假象,也許烏爾黛並沒死。


    可是,如果烏爾黛沒死,那她又會在哪?這些年中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


    是否和藏書樓,還有這鬧鬼的玉筆山有關?


    ……


    夜色如水,舍號外的樹椏上,有夜鶯‘咕咕’的啼鳴聲傳來。


    連苼蒙上黑巾,出了舍號,於齋牆上翻越過,悄然朝著國子監北院而來。


    然而在北院探查了一遭,卻覺北院今晚異常的安靜。


    連苼想了想,試圖進屋內深探,暗夜中,冷不防射來一支飛鏢,連苼險險避開。


    “誰?”她的話音剛起,身形已經敏捷晃到牆下,半空中嗖地一聲,一把明晃晃的冷劍直衝她的麵門而來。她手中無劍,隻能後仰避開,那人黑衣黑巾,身材高大,招招緊逼。她這身子不過才十四歲,學了幾年的武功,雖然不算差,但要對敵卻還是力不能及。


    斜裏橫來一根樹杈,於夜色中挑開那黑衣人的劍,電光火石間,她已被人帶著越過北院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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