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全地方,蕭絕扯掉麵巾。


    “楚連苼,下回你可就沒這麽好運氣了。”


    “是你?”


    “你以為是誰,是太子?你別誤會,我是擔心你被抓了,把我也給供出來。”


    “抓?他們倒更像是要殺我。”


    “既然有危險,你怎麽一點也不害怕?”


    “怕有何用。”


    蕭絕扯開一抹笑意,“楚蔚怎麽就生出你這麽一個兒子,他那麽一個循規蹈矩之人。”


    “這叫物極必反。”


    蕭絕道:“這件事,你不能再單獨再查了。我既然已經被你拉扯進來,也就不能置身事外,我是擔心,事情沒查出,你我先就沒命了,這天下,可不是你想的那麽太平。”


    連苼忽然抬頭盯著他的臉,“是啊,這天下不太平,你太保府就有一份‘功勞’在裏麵。”


    蕭絕看著她,沒在意她的諷刺。


    他爹的確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忠臣,他沒什麽好辯解的。


    “你受傷了?”蕭絕見她手腕上有血滴在地上。


    連苼撩開袖管,是剛才被劍劃了一道小口子:“沒什麽大不了。你別告訴慕容雪成。他知道了,一準又要生悶氣,怪我不當心。”


    蕭絕鳳眸暗了暗,盯著她,低聲道了一句:“你好像……很在乎他?”


    連苼道:“當然,他是將來齊燕的皇帝,誰敢不在乎。”


    她說話永遠是這樣隨隨便便,卻更容易三兩撥千斤的將話挑開,讓人探不出什麽也問不出什麽。蕭絕暗自掠過一抹笑意,其實,這才是她精明之處,以頑劣掩飾真實的自己。


    他更看得出來,她在乎慕容雪成,並非因為慕容雪成是未來皇帝,而是一種感情,日久累積的感情。慕容雪成身邊,能得這樣一個心腹,他日待他們都成長了以後,蕭絕斷定,眼前的楚連苼,必然是太保府的一個‘隱患’,是他爹的一個‘隱患’。


    至於他……


    蕭絕又暗自掠過一抹莫測的笑意。他和他爹,道不相同。


    “把手拿來。”蕭絕道。


    “做什麽?”連苼瞪他。


    蕭絕從袖管中掏出一瓶藥,捉著她的手,往傷口上灑了點,淡黃色的粉末,有點沁涼。接著,他便用遮麵的黑巾替她包紮了傷口。他的手法很仔細,先是將黑巾折疊成豎條,再順著手腕繃了兩圈,然後係上一個結。


    當他二人回到舍號,門外立著慕容雪成,目色無光,望著連苼。


    蕭絕看了他二人一眼,先進了屋子,連苼走上來,叫了他一聲:“雪成。”


    “把手拿來。”慕容雪成道。


    “你發現了?沒什麽的,小傷。”


    慕容雪成默不作聲,隻握了她的手,將那礙眼的黑巾解開,隨手扔了。連苼望了一眼飄在地上的黑巾,又望回來。慕容雪成正用他隨身攜帶的白色絲帕,重新細心替她包紮了一遍。


    “慕容雪成。”連苼忽然抬頭看著他,他淡淡的,輕輕嗯了一聲,沒抬頭,隻是仔細包紮她的傷口,連苼道:“如果有一天我發生意外,你會不會找到一個,比我更適合做你朋友的人?”


    慕容雪成眸光遽然轉暗,芝蘭玉樹的氣質瞬間覆上一層她從未見過的冰冷。他麵上似驚似怒似痛似惱,無數種神情在眼底翻轉覆蓋,如電過雷鳴,似劍花飛雪。握著她手腕的手,用力的攥緊,幾乎攥痛了她。


    這些她從未見過的情緒一刹那間又轉淡,他鬆了手,背轉身子,嗓音淡得幾不可聞:


    “不要再問這種傻問題。”


    夜湮入他眼底,清眸化成一種更深的顏色。


    慕容雪成的腦海中,一次次回蕩著她這一問。


    再找一個?不……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楚連苼。


    如果她發生意外?不……他不會讓這意外發生。


    可是,若她真的發生意外?


    他的回答是:也許,他會讓整個天下陪葬。


    此刻他不想再探討自己心中那些莫名的,分辨不清的情緒和感情,他隻想肯定的告訴自己,他不容許她楚連苼的離開,任何時候!


    “慕容雪成……”連苼望著慕容雪成的背影,啟開的口,隻說了一半。


    “快天亮了,連苼,回房睡吧,事情等明天再說。”慕容雪成淡淡的說了這句,便進了房。


    連苼應了一聲,人卻往後倒退了兩步,飛快彎腰撿起地上的黑巾藏在袖管中,這才走進房來。


    北院中的刺客是誰?


    不論是誰,連苼已經肯定,她的一係列舉動已經引起對方的敵意,他們想要阻止她。既然如此,那這背後的實情,她就更要找出來。


    也許這件事,還是得從烏爾黛查起。


    “慕容雪成,你覺得這背後會藏著什麽秘密?”正義堂外,連苼和慕容雪成往飯堂走來。


    慕容雪成沉吟一聲,道:“你又想做什麽?連苼,這件事情到此已經有危險,不要輕易冒險,知道嗎,你想什麽,做什麽,都要讓我知道。”


    連苼道:“你放心,現在有危險,我不會拿命冒險。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背後隱藏著一個大的秘密,而且牽連廣泛,你說,這玉筆山上會藏著什麽?金銀財寶?妖魔鬼怪?還是別有其他……”


    慕容雪成忽然頓下腳步,看著她:“連苼,你想不想,再進藏書樓?”


    ……


    “站住,藏書樓不得入內!”藏書樓外,果不其然再一次被人攔下。


    慕容雪成出示龍玉腰牌:“我也不能?”


    那人踟躇:“原來是太子殿下。恕小人魯莽,不過,這藏書樓有禁令,國子監任何人都不得擅入,既然……太子就學於國子監,也應當遵守這裏的規矩。”


    慕容雪成不緊不慢,又於腰間拿出一塊金牌:“看清楚了,此乃齊燕皇家禦衛令。見此令如見聖上,來國子監之前,我的授業恩師太子太傅大人說國子監藏書樓,有他想要的經史藏卷,讓我給他捎帶回帝京,所以,我必須進去一趟。”


    那人不願放,又不敢阻攔,忙跪倒:“殿下!”


    “讓開。”慕容雪成聲色已冷。


    “……”那人再是不敢攔著。便隻能看著慕容雪成和連苼進了藏書樓。


    連苼道:“慕容雪成,原來你還藏著這麽一個寶貝。”


    慕容雪成頓下腳步盯了她一眼,十分認真:“連苼,你萬莫打這令牌的主意,否則是死罪。”


    連苼揮揮手:“知道了,看你緊張的。”


    慕容雪成便又繼續往裏走:“此是母後暗中給予我的令牌,宮中統共四塊。此令非一般人能使用,便是我將之弄丟了,也得受到懲罰,母後將它給了我,是有原因的。”


    連苼笑著問:“什麽原因啊?”


    慕容雪成抿了一抹笑意,眼底倒露出一分愉魅的色澤:“保密。”


    連苼噯了一聲道:“果然是長大了,對我也有秘密了。”


    “我們是朋友,但我也是齊燕太子,所以,有時候不得不藏著秘密。”


    他說話間一頓,問她:“連苼,你呢,你可有瞞著我的秘密?”


    連苼頓了半步,眼底飛快掠過一抹精光,道:“沒有。”


    如果瞞著她女兒身的事實不算秘密,如果瞞著她不是古代人一事不算秘密,那便真沒有了。


    連苼忽然轉頭問他:“那你今天用它,不怕被人知道?”


    慕容雪成道:“為了你,我願意。”


    連苼道:“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你也願意?”


    誰知慕容雪成淡淡笑道:“如果是你,上刀山我也願意。”


    連苼忽覺心中一暖,回眸對著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雪成,謝謝你。”


    她的麵容侵潤在一半黑暗一半光影之中,窗外投入的陽光,淡淡灑在她眼睫上,她的笑,有種清俊驚豔的美。既如女子般細膩,又有著不可言喻的英氣。


    慕容雪成眸光略略暗下來,凝望她的笑顏,不知不覺有些著迷。


    他想將這笑容鎖在懷中一世,獨他一人擁有。這種朦朧的念頭油然在心間生長,如藤蔓攀爬,愈生愈烈。可眼前的人,和他一樣,是個男子,如果這念頭是種罪孽,他該不該繼續……


    他二人於藏書樓內細查看每一處角落,連苼之所以查此藏書樓,一是藏書樓有古怪,二是,此事背後關鍵之人烏爾黛。烏爾黛和她爺爺經年管理此藏書樓,與外界毫無聯係,為何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在烏爾黛身上,所以藏書樓的問題最大。


    藏書樓一列一列的藏書架上,堆放著落了灰塵的,成千上萬的陳舊書卷。


    連苼一邊觀察,一邊往後退,忽然之間,她抬頭看向慕容雪成:“等等。”


    慕容雪成輕蹙著看向她:“連苼,你發現了什麽?”


    連苼走過來,對著剛才慕容雪成翻動書卷的書架,伸手握著晃了晃,“雪成,你看,這書架堆放的書卷並不多,都是些刻印的書籍,為何紋絲不動?”此書架旁的書架上,尚且還堆放著一些竹卷,翻動書籍之時,也會有細微的晃動。


    慕容雪成伸手握著書架的框子晃了晃,書架毫無動靜。


    他二人互望了一眼,慕容雪成道:“連苼,你說的不錯。”


    連苼握著一端,慕容雪成默契的握著另一端,二人合力向內推動,書架依舊紋絲未動,他二人又換了個放向,由外推動,一陣沉沉的隆隆聲隔著地磚傳來,書架順著他們推的方向在挪動。


    腳下某兩塊地磚往下沉,便由兩邊滑開,露出一個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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