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著身軀,聽到楚清綿的喊聲後停下了腳步,原本袖中暗攥的玉扇,在聽到後麵這一聲時緩緩鬆開,垂頭望一眼自己身上為混進這落霞宮而穿上的廚子服,這才知道容易被人誤會。


    “你是不是廚子呀?”是她聲音太小嗎?


    “姑娘,我是的……”謝玉寒輕輕轉身,一踱步,含笑望著眼前兩名女子。


    “呀!”楚清綿低低一聲驚歎,“好美的廚子!”


    “好美?”謝玉寒哭笑不得,平生從未如此被人‘誇獎’過。


    小七也看得怔怔的,竟然有這樣好看的人願意當廚子,廚子不都是髒髒的,油油的,不修邊幅的嗎?楚清綿閃著烏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眼前的‘美人’隨風飛走了。謝玉寒見兩個年約十五歲模樣的少女盯著他流口水,一副他是盤中美食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這一笑,是午後清陽照瓦礫的耀眼奪目;這一笑,是藍田日暖玉生香的舒暢怡人;這一笑,是甘泉流水的清澈無垠;這一笑,是山間秋風的引人遐想,這一笑那麽淡,那麽輕,那麽不經意間落在她心頭。


    雖然這張臉,並非雕琢般的完美,可那儀容大方,彬彬有禮,似閑雲野鶴,若山林清風的寫意氣質,那美麗的雙眼中縈縈所含的一抹雲淡風輕的淡淡笑容,楚清綿除了用美麗來形容,真的找不出其他詞語呀。


    “美人哥哥,你是這落霞宮的廚子?”


    “姑娘是來參加江湖會?”


    “是呀。”


    “美人哥哥住在這裏?”


    “姑娘可叫我玉寒。”


    “玉寒?玉寒哥哥,我好餓哦……”


    呃……謝玉寒難辦了。他本是來找他妹妹寶珠,誰知碰上這麽個可愛的丫頭。


    “好吧。”在那雙無辜清澈,像水晶葡萄一樣的雙眸懇求下,連他也不忍心婉拒。


    這裏楚清綿跟著謝玉寒走了,這廂遍尋不著的楚清舞更是又氣又急。


    “這個小妹,都是打小四哥給寵的!”


    楚清舞雖口上惱,心裏還是著急,沒頭沒腦的找,卻不知找到了別苑。


    “苼兒,怎麽你又回了,難道是沒地方睡不成?”


    “啊!鬼啊!”黑漆漆的院子裏,楚清舞才知自己迷了路,突然有一手搭在她肩頭,唬了她大跳。


    “是你?”蕭絕臉上的笑意很快散去,冷淡的目光看著眼前,打扮成連苼模樣的楚清舞。


    “是你!”楚清舞哪裏來得及定神,回頭撞見那張做夢也想見的臉,頓時泛起一陣紅潮。


    “楚五小姐,怎麽跑這來了?”蕭絕可沒忽略楚清舞眼裏的光芒。


    “我,我……隻是想來見識見識,家妹貪玩,本欲來尋,不想迷了路了……”難道這就是緣分?楚清舞心中撲撲的亂跳。


    “這樣,那我讓人送你回落霞宮。”蕭絕轉身要回。


    “等等!”楚清舞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我……走了這些路,口有些渴,不知道能不能……”


    蕭絕盯著她望了望,“跟我來吧。”


    “多謝蕭公子。”楚清舞嘴角的笑意如飛花漫天。


    蕭絕命人端茶和點心,二人坐在亭子裏聊了許久,楚清舞這才礙著禮數離去,蕭絕遣了人送她,這一路上楚清舞欣喜不已,可回到落霞宮前,忽然回想蕭絕喊她的那句話,剛才激動,並沒多疑,此時回想起來,蕭絕將她錯認時口中喊的人……莫非是四哥?不會吧,楚清舞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就算是同窗三年,男兒跟男兒之間,會叫得如此親密?


    …………


    江湖盛會拉開帷幕,正好又逢端午佳節,檀邑城兩大喜事並同,街上雜技練武的,舞龍耍獅的,觀燈歌舞的,賽龍競舟的,熱鬧一時無兩。落霞宮內更是大擺宴席,引江湖無數豪客相聚於此。


    天高雲闊,驕陽明媚。百尺紅茵鋪成如雲地毯,擺上百桌,奉上佳肴,白玉為碟,琉璃為盞。侍女門在其間穿梭,紅毯中央建一三尺高台,鋪磚為石,錦旗飛揚,是為擂台。


    一百零八江湖俊傑齊聚在此,形形色色,熱鬧非常。


    “公子,這樣的場麵,真是激動人心啊。恐怕也隻有數年一度的江湖盛會,才能齊聚此間俊傑,讓人同時看到如此多武林高士,道中前輩。”昨天晚上趕來的龍胤與蕭絕立於飛霞樓一角,以黑色簾幕所遮。他二人俯首看底下熱鬧,“要是這次,寧王能通過江湖會招攬一批武林俊傑,盛名廣傳,寧王實力將或大增。公子為寧王出此謀劃,寧王必更敬公子三分……”


    蕭絕看了看底下盛況,手指輕摳欄杆,“龍胤,你真的這樣以為?”


    “公子,難道龍胤說的不對?”龍胤詫異。


    “寧王此人,雖城府夠深,卻自負過重,又是個自詡高雅之人。你瞧瞧,這宮苑,無不透著一股別致,偏又多做張揚。再看今日江湖盛會,他以瓊漿玉液待客,以白玉琉璃為碟,紅毯廣鋪,侍從如雲,看似講究盛情,可他忘了今日的目的,說不定,反而會弄巧成拙。”


    “哦?既然公子警覺到這點,那為何不提醒寧王?”


    “提醒?我為何要提醒他?”蕭絕詭譎一笑,手撫扳指,鳳眸處隱藏狡黠,“他自負的缺點,也沒什麽不好的。”


    當龍胤分辨出這話中的意思,眼中閃過驚愕與驚歎,望著蕭絕的眼神更顯畏崇。


    他二人說話間,底下人潮洶湧進來,各路人士均已紛紛入場,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林林總總,形形色色,龍胤能認出來的不在少數,這時,整場上,突然迸出一聲洪亮如鍾的大笑聲,排山倒海般震來:“哈哈哈哈!有這等好酒喝,這一趟也不算白來!哈哈哈!”


    “是刺州藏佛山空空笑人。”龍胤目光放亮,道:“此人雖是佛門中人,卻是個假佛,喝酒吃肉好美色一樣不落下,曾是藏佛山門二十八代弟子,後被逐出山門,一技‘笑佛’也可算震懾武林。”


    隻見那空空笑人毫不客氣,提起一壇子美酒,仰頭三兩下喝了個幹幹淨淨,又揮袖將那酒壇一擲,狂吼一聲,仰天大笑,那一笑已有地動山搖、驚雷裂地之勢,內力已出七成,倘或有那膽小如鼠者技不如人者,此時已深受內傷,驚嚇昏倒。而在場高人,也不得不暗自運力兩成,以抵擋這陣狂天一笑!


    “啊!”楚清舞捂著疼痛的胸口,臉色慘白,站立不穩。


    怎會有這種和尚,笑起來著實的恐怖!


    “二公子!”小七和楚清綿紛紛露出擔憂神色,不過曦雲早已暗送內力於楚清舞後背,才讓楚清舞幸免被這陣笑音貫穿。小七和楚清綿都是沒武功的人,所以她二人並未感覺到任何不妥,隻是一個覺得那笑聲可怕,一個覺得那笑聲驚奇。


    “江湖會才剛開始,就已經凶險環繞,小七,你們記得跟在我身旁,不可以亂走。”曦雲提醒道。


    “原來這世上,竟然有這樣好玩的人呀!”楚清綿烏溜溜的眼睛裏,光芒閃爍。


    在場已有十數人受了內傷,正就地坐下盤息,尚未入場,便已敗下陣來。


    “太可怕了,小姐,這一年都會做噩夢呢!”另一邊,小梅拍著驚魂未定的胸脯。


    “此間果然是高手雲集,這樣的場麵可不是想見就見得到的。”謝寶珠臉色也滲著一絲微白。


    “哈哈,空空笑人,就讓我白棄霜來會一會你!”人群中驚聞一道年輕有力的嗓音,一名年約二十三、四的白衣男子縱身一躍,人已立在擂台之上,衣衫清逸,玉樹臨風,神采飛揚。又見他手持一根金笛,笛音出時,攜帶另一波高強的內功推去,與那笑佛相碰,一個奔狂,一個內蘊,整個落霞宮發出嗡嗡的巨大轟鳴,有人受不住而吐血倒地,更有人捂著雙耳難以忍受:“啊啊!不要再吹了,不要再笑了!”


    蕭絕立於飛霞樓,麵上無一絲撼動,仿佛那兩撥高深內力隻不過是一縷清風拂來。


    “這人乃是‘驚鴻島’四當家金笛浪子白棄霜。”龍胤在一旁接著說道:“驚鴻島在江湖中地位頗高,其祖先白飛煙曾是夏朝時期亢帝皇家鐵血騎的主帥之一,風華絕代,名震天下!如今的驚鴻島,共有六位當家,各個武藝超群!”


    “好,四弟!”


    “四弟這一支‘霜月冷’何時功力大增了?”


    “棄霜,好樣的!”


    驚鴻島同來的幾位當家均鼓掌喝好。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無回寺方丈心慈大師,手持法杖躍上擂台,緩緩一笑,送出一股內力,霎時間笛音斷了,笑聲止了,心慈大師一身袈裟無風自動,那兩股煞氣也消失於無形。


    “啪,啪,啪!”幾道掌聲清晰響起,眾人退開一道,乃是寧王穿著華衣走了出來,“今日本王得見各路豪傑,江湖英雄,實乃本王三生有幸!剛才這一來一回,也算是讓本王大開眼界,哈哈哈!諸位,請就座!”


    “請!”有的人不願正眼看待,雙拳一揖,便就落座。


    “王爺好風儀,今日一見,也是我等三生有幸。”有人則上前施禮。


    “哎呀,王爺如此盛情款待,我等也就卻之不恭了!”有人大笑著紛紛往席位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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