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間房間裏,四個老家夥一反常態,格外沉默。


    你瞪著我,我瞪著你,你歎一口氣,我哀一口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五心煩躁。


    三把沉沉的歎息聲,無語望天:“唉!”


    “好了,老頭們,你們煩是不煩?”大師傅一張臉快沉得滴出水來。


    “你們說說,這個小崽子,他竟然糊弄他師傅,原來他跟那紅衣娃娃,根本就沒洞房嘛!”二師傅不停的搖晃著白須重重的腦袋,大聲歎息的說:“他非但沒洞房,而且這臭小子他,他竟還喜歡個小子!”


    四師傅痛心疾首的說:“不行不行啊,我們獨行四老的徒兒,怎麽能是個孽障?”非得把這小崽子給扳直了!


    “其實,我覺得……”


    三師傅蹲在椅子上,摸了摸白花花的小胡須,“嘿嘿,那個,喜歡男子好像也沒什麽嘛!”


    “什麽?!”三個老頭蹦得比天高:“死老頭,你腦子沒燒壞吧?”


    “別急別急,我老頭也隻是一說嘛,現在他和紅衣女娃練了傾城劍法,那當然隻能斷了他‘龍陽之癖’的念想,否則我這把老骨頭下了地獄,可真拿何臉麵去見那白前輩喲!”


    老頭們猛擦了一把冷汗,三師傅在房間裏踱步來踱步去,摸著小胡子,半笑半惱的說:“你們說說,這個小子,他看著正正派派,斯斯文文,幹起事來比我們四個老頭還邪門!我就說那,那什麽那楚連苼那小兔崽子,當年我就該一巴掌呼死了她!也不能讓她把我們乖徒兒的心給,給掏走啦!”


    大師傅拋來一句,“可老頭你當初,卻很是喜歡那小兔崽子?”


    “有嗎?有嗎?”三師傅抵賴不認。


    “要非我四人立誓隻收一名徒弟,你早已有心要收那小兔崽子為徒兒,當初,背地裏你這老頭可沒少指點那小兔崽子,要不然,那小兔崽子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裏還能闖出這般禍害來,生生糟蹋了我們那乖徒兒!”


    “哼哼哼,那小兔崽當年把我氣個半死,我老頭怎麽,怎麽會喜歡她!”


    “罷啦,你們別吵啦,現在問題是,如何乖徒兒跟他媳婦洞房,斷了他對那小兔崽子的念想。”


    “唉,這個難辦啊,咱們,咱們幾個老不修的總不能強行讓他夫妻倆……幹那回事啊?”


    “其實,我倒有一法子。”三師傅神秘兮兮的說。


    “什麽法子?”其餘三人齊齊的問。


    “那個嘛,就是……這個!”三師傅掏出幾顆紅色藥丸,獻寶似的笑起來:“很甜的,我,我拿它來當糖果吃!”


    “這個是?”三老齊齊湊上來打量,大師傅又捏起一顆聞了聞,三師傅紅彤彤的老臉上,一對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哎呀老頭們,你們不用看啦,這個,這個就是用來,用來增強悻欲的嘛,是‘紅香散’!”


    “什麽!?”三個老頭齊齊跌倒,“老頭,你拿這———你拿它當糖果吃?”


    二師傅脖子一扭,淘氣一笑,在屋子裏蹦來跳去,“哎呀,這個真的是味道很甜很好吃的嘛!我,我老頭又很是喜歡吃甜食的你們是知道的嘛!”


    “這‘紅香散’藥性極強,你吃了竟……竟沒反應?”三個老頭齊齊汗顏。


    “哈哈哈!我是什麽人,這小小‘紅香散’豈能對我有用,不過就是吃了之後有點點臉紅,身體發熱,像是,像是喝醉酒一般舒服。”二師傅舔舔嘴,說罷就捏了一顆放進嘴裏嚼,“要知道這東西很難得的,為了能夠經常吃到,我把做這‘紅香散’的家夥給捉了,關了他一個月,讓他給我老頭做了夠二十年都吃不完的量啊,哈哈!”


    三個老頭的嘴角齊齊的,微微的抽搐著……


    “隻是乖徒兒的功力不弱,這藥說不準對他也沒用?”


    “笨老頭,這不好解決嘛,一次給他吃一抓!”三師傅十分自豪的道。


    “……”屋內有片刻的寂靜寂靜寂靜……


    “這個辦法,是否太無恥了些?”


    “好像太卑鄙了點?”


    “貌似太齷齪了些?”


    “不要?不要我老頭子可就都吃了!”


    “好吧。”三人妥協,四老達成共識,決定做一件這輩子最離經叛道的事情。


    …………


    錦站在門前,輕叩響門扉:“公子,錦為公子端來點心,公子是否嚐點?”


    好一會,屋內沒有回答,錦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隻見蕭絕靜坐在那,兀自沉思。


    錦知道,他很不高興,自從江湖會那天後,他的雙眸裏就籠罩著一層像失望,又像悲哀的怒意。她並不以為,他是因為寧王這次計劃失敗而不開心,那種眼神,像是對最愛的人的惦念,最愛之人帶給他的傷痛。究竟什麽樣的女子,才會被他這樣的男子放在心上?


    “公子?”錦又輕聲一喚。


    “先放著吧。”他寥寥回了一聲。


    已經第七天了,江湖會那晚後,翌日他收到凰門會中人暗送來的一封書信,信中寫著,她被獨行四老所脅迫,直到她出現之前,讓他不可回國子監,他自然明白其中意思,當日便遣了南星回國子監去,他獨自留下來,隱藏了行蹤。


    隻是那信中也僅止於此,旁的並未細說,但心中隱隱的察覺到不安。


    獨行四老,為何要將她帶走?她,不是楚連苼,而是那紅衣女子。


    獨行四老乃是太子的高師,別人不知,他卻是清楚的。聽聞太子亦著人送了書信回國子監,如今七天過去,太子也不見其人,不難猜想,九成九是和連苼在一起。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難道……太子也發覺了連苼女兒身的秘密?


    “錦,為我寬衣吧……”蕭絕低聲道。


    “是,公子。”錦上來服侍,經過幾日,她的動作熟練幹淨,寬衣,掛袍,解開束發冠玉。


    “你下去吧,明早再來伺候,我要歇息了。”蕭絕墨發披肩,著白色中衣坐在床頭,盯了她一眼。


    “公子晚安,錦告退。”錦微微欠身,便默然出了房間。


    坐在床沿,直到錦離開,夜色中他低沉喚道:“追風、逐影。”


    話落時,房間內已多了兩個人。


    “查到了嗎?”


    “在西宮舊苑邸。”


    “人呢?”


    “有楚公子,獨行四老,還有太子……”


    “繼續說。”


    “楚公子和太子夜夜獨處一室,室內掛著紅綢喜字,燃著龍鳳喜燭,似乎二人已經拜堂成親,在西宮舊邸內像是在練劍,但具體不知。”逐影說話,黑色軟麵下,視線睇向坐在床前的蕭絕。那一眼,不由得一驚。那雙絕美的深邃鳳眸,仿佛含笑,卻又似是要將那冬夜的寒霜,凍結到人的骨髓裏去,笑意下是肅殺的嗜血之意!


    燭光下,床影前,那抹孤絕的身影輕輕晃了晃,嗓音壓抑沙啞:“你們下去吧。”


    當二人影消失無蹤,徒留燭光滿室,那月清如銀,蟬鳴低低,蛙聲陣陣……他的心卻如同灌注了九天上的千年寒冰。


    苼兒,你竟敢與他拜堂———你竟!


    …………


    “傾城雙劍,練到第七層,兩人之間的默契定要密合無間,層次越深,煞氣越深,分神走意,必要傷及己身,你們兩個人可都記著了?”大師傅端著一杯熱茶,望著二人,不緊不慢的提醒著。


    連苼和雪成並肩立著,手持玉劍,雪成點頭,“雪成謹記師傅所誨。”


    “嗯,很好,那就開始練這第七層,”大師傅說畢後,連苼和雪成各持一雪玉劍,分開,穩步,運氣於指端,朱紅麵紗下容顏虛渺,麵紗輕飛,衣袂翩揚,清風下她看似如展翅欲飛的蝶。而另一端雪成白衣勝雪,芝蘭玉樹,黑發飛揚,俊美宛如謫仙。二人四周無風自動,滿地的青草也被刮著飛上了半空。


    大師傅端坐一旁指點,一邊念著第七層劍招的口訣,一邊觀察二人的走勢。


    隻見二人運氣揮劍,玉劍劍光閃爍,編織成密密齊齊的白芒,仿佛是天羅地網般籠罩而來,一旁的三老均目含讚歎徐徐頜首,“這兩個娃娃,果真是當世的奇苗子啊!”


    “是啊,除了楚連苼那小兔崽子,還有那蕭龐的兒子,想不到又多了一個女娃!”


    “跟乖徒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


    “唉,可惜,可惜……”


    “三精匯聚,看似無形實有形,雖是有形卻無形,運氣於無形,化劍為心!”大師傅渾厚蒼老的嗓音隔空傳來。


    一劍如虹,氣貫長空!


    一劍似雪,矯若遊龍!


    雙劍織出絢爛的白色光芒,那風清陣陣中,那一抹紅的如霞,白的似雪,構成一幅綺麗交融的絕美畫麵,那畫麵動人心魄,柔柔顫顫,劍光泠泠,衣袂紛飛,發絲如瀑,絲絲纏綿,“嘭!”“嘭!”“嘭!”亭子四周水麵的水花飛濺而出,爆向半空!


    漫天水花霧珠之中,劍影愈發的絢麗紛呈,那劍氣忽而淩厲如霜,忽而輕柔若水,忽而勢不可擋,忽而嗜血天煞,忽而柔情萬千,忽而化為一體,又似有鳳凰成雙,衝天而飛,一雌一雄,驚豔天地,光芒刺目!


    然而正當那劍氣淩厲織就時,半空裏卻傳來雪成的喊聲:“紅衣,當心!”


    “啊!”連苼已不及躲避,麵上的紅紗裂成兩半,翩然落地,她在刹那間回神,以如瀑烏絲甩向麵前,遮了露出的容顏,而飛濺的水花之間,雪成正欲飛來將她接著,卻為那恍惚的一瞥,而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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