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錯覺麽?那張臉……為何會……嗬……又怎會呢……他竟思念如此……


    連苼落地,手揮下之時,已割裂裙角一片,綁在麵上再次遮上容顏。


    雪成落地,如雪一片,淡淡而悠遠的立在那兒,發在風中翻飛。


    “你!”大師傅霍地衝上來,勃然大怒,“徒兒!好好叫你媳婦收斂收斂心神,虧的隻是破了麵紗,你們當這傾城劍法是如此好練的!若不專心致誌,必傷己身!哼!”大師傅難得生了氣。


    “老頭,罷啦罷啦,你看女娃的臉都白啦,她,她肯定知道錯啦。”


    “是啊是啊,這些天來,他們倆夫妻還是很默契的……”


    “不過,你大師傅說得對,女娃娃,怎麽你今日這般的不專心呐。”


    四老吵吵嚷嚷說個不停。


    連苼心底一歎。


    自昨天晚上聽了雪成說的那些話,她就無法再心無旁騖,昨天一宿未眠,今日精神自然萎靡不振。


    噯……她失眠,就好比天下紅雨,真的是很難得的奇觀……


    “大師傅,天已近午時,雪成先為四位師傅準備飯菜,就讓紅衣暫且先休息。”雪成收劍入鞘,走上來看著連苼道:“紅衣,我見你麵色不佳,不若先回房,待用過午膳我們再接著練。”


    四老於是回到屋內,連苼淡淡露出一笑:“太子,多謝。”


    雪成輕輕頜首,便提劍行向禦廚房去。


    連苼隨手揪了一片樹葉於指尖,肩也跨了下來,頂著炎熱的陽光一步一慫慢悠悠回到廂房。


    禦廚房門口,雪成的腳步卻忽然停頓下來,寬逸白色的長袖內,隱隱有幾滴鮮血順著手腕滴落下來,其實他今天也走了三分精神,以至於被她的劍氣所傷。


    仰頭抬望著明媚的陽光,清新的樹葉,芳草寂寂的庭院,這舊日的宮苑,仿佛還依稀聞得見曾經齊燕繁盛之時的熱鬧,清風中微微的有絲花香飄入鼻端,他卻覺得那陽光莫名黯淡了起來,一聲低低的輕歎,從嘴裏溢出,“如果連苼是個女子……如果……如果是個女子……”


    此時此刻,另一間房屋內,四老坐的坐,站的站,喝茶的喝茶。


    “哎呀,奇怪!奇怪!”


    “老頭,你走來走去搞什麽?”


    “你們難道沒看到?”三師傅撓著頭說:“剛才那女娃危險之時,避開乖徒兒那一劍,使用的那一招好生熟悉!”


    三老異口同聲道:“當然熟悉,那一招就是你的絕活!”


    “哦?你們都看到啦?”三師傅愈發不解,“奇怪,這個女娃娃,她怎麽會懂我的招式呢?”


    “你這一輩子,到處拿武功換吃的,偶爾教給這人一招半式,偶爾又教給那人一招半式,看到有懂你武功者也不是一次兩次,我們可不覺得奇怪。”三老淡定的說道。


    “可是,怎麽老頭我不記得有教給一個這樣穿紅衣的娃娃?”三師傅絞盡腦汁的回想,“就算我真教了她,怎麽她像是不認識我這個老頭子?”


    “你老啦,記性不好,再且,你從來隻認吃的,那些人恐怕你早已不記得幾個,更何況這女娃還戴著麵紗,說不定,她也不願意認你這怪老頭。”


    “對了,怪不得她不肯摘下麵紗,原來是認識你這老頭……”


    三位師傅一致認同的說道。


    “哎呀,不對不對,真的有哪裏不對勁呀!”三師傅著急的走來走去,索性跑到了屋外冥思苦想去了。


    今夜無月,銀河西流而去,漫天星子華彩閃爍,妖嬈競豔,將天幕點綴得綺麗如夢。


    夏夜的暖風,搖曳著淡淡的燭光。


    雪成從椅上下來,細緩無聲的腳步踱至床前,無形的手撩開床幔,床上躺著的女子,依舊戴著麵紗,從額頭至胸前,將整張臉遮盡,隻柔軟的麵紗下,勾勒著旖旎流暢的曲線,她的額頭,她的鼻子,她的唇,如一朵盛在清寒中倔強的紅蓮花,遺世而獨立。


    靜靜注視著她的睡顏,眸中光芒變幻不定,如閃爍在夜風裏的燭光,忽明忽暗,忽而溫柔,忽而涼淡如水。


    他緩緩的伸出手,想掀開麵紗,一窺她的真容。


    被衾內,連苼一隻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成隨時出招的姿勢。


    當時間如沙流過,她以為,慕容雪成會揭開她的麵紗,可麵上緊挨的一寸的手指,卻忽然收回,又過了會,她聽見一聲悠悠的平靜的歎息,便聞腳步聲走開。


    嗯了一聲,她佯裝翻動身子,借著麵紗的遮掩,昏暗的光線,她見他立於窗前,背影傾長,仿佛要隨那月色融化了去。


    …………


    第十日,傾城無雙劍法,劍招愈到後頭愈發簡潔,而這最後一層……


    “傾城劍法最後一層,第九層,無一招半式。”庭院裏,大師傅悠閑坐在椅子上說道。


    “無招無式?”三師傅道:“既無招無式,何以為劍?”


    大師傅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望著站立在跟前的連苼和雪成,道:“這最後一層,乃是‘傾城無雙’最高境界,叫做‘莫歎傾城’行劍時可無拘無束,無章無法,將你二人彼此最厲害的絕招使出,二合為一,雙劍合璧,其力量可增雙倍,如此便可所向披靡,無人匹敵,這便是傾城劍法至高境界。”


    連苼與雪成相視一眼。也許這傾城劍法,她和他,這輩子都不會用它,又何談雙劍合璧?


    大師傅緩緩又道:“白飛煙女俠‘傾城無雙’的劍法,為師的鄭重交給你們夫妻二人傳承下去。隻要你二人齊心練習,將這套劍法掌握,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自然功力更上一層樓。不過……”


    話音一頓,大師傅才接著道:“所謂傾城雙劍,此劍法的最關鍵處,乃是二人的默契和恩愛,如果夫妻不能同體,兩心無法靠攏,那麽這套劍法無疑等同於廢,其最高境界亦無法發揮出來,切記。”


    ……


    雪成推門而入,四老都坐在房裏。雪成先是上前淡淡一施禮,“四位師傅,找雪成有何事吩咐?”


    “雪成徒兒,過了今夜,四位師傅便要離開了。”大師傅低聲的道。


    “四位恩師在上,徒兒雪成敬拜!”雪成掀開衣袍就地一跪,叩首謝恩,雙眼灼熱。


    “起來吧,來,先把這藥吃下,為師的離開前,尚有事要交代於你。”大師傅淡淡說著。


    “此藥是?”雪成望一眼桌上七顆紅色藥丸。


    “啊,這個是固本培元的,你剛練傾城劍法,吃了以防走火入魔,為師已給紅衣娃娃吃下,為防萬一,你也都吃下吧。”大師傅白發胡須之間,那雙蒼老的雙眼,也不禁掠過一抹難得的不自在。


    “謝師傅。”雪成不疑有他,將藥都吞入腹中。


    “這是四位師傅留給你的包袱,日後再行打開。還有,要切記為師的話,雪成徒兒啊,你……”


    大師傅欲言又止。


    “師傅……”雪成忽生出一絲悲涼。仿佛此一別後,將再無法得見四老。


    “好啦好啦,老頭你都多大人了,做起事來磨磨唧唧,行啦行啦,咱們又不是不回了,乖徒兒,去去,這最後一晚,一定要好好陪著你媳婦,日後可一定要八抬大轎將她接回你東宮去,不能讓那老頭嘲笑咱們欺負女流之輩!”


    “乖徒兒,你去吧,明早再別。”大師傅低聲的道。


    “四位師傅亦早些休息,雪成回房了……”雪成躬身一揖,便飄逸而去。


    四老飛快將門闔上。


    “嘿嘿,不出百步,乖徒兒體內的藥效便要發揮作用。”二師傅嘻嘻的笑道。


    “唉,想我四人臨死了,竟還幹出這麽件不體麵的事情,哎,丟人呐……”


    “這是為了乖徒兒好,咱們幾個老不修的,總之,總之臉皮也不薄不是……”


    “你啊……”三老齊齊搖頭,無奈歎息。


    果然剛進門,這廂雪成便覺頭腦湧上一股奇異的熱量,眼前一晃,整個身子便重重歪在門扉上。他試著運力抵抗,卻隻覺運氣無力,而這股莫名的熱源更是源源不斷自體內某一處爆開。脈搏飛速跳動著,那一顆心仿佛欲從嗓子眼裏蹦出來,臉上也火燒般的熱辣,俊美的臉龐,像是一塊緋紅的玉璧,迷離的眼眸裏,漸漸覆上一層火焰般的濃濃欲,望!


    這感覺……難道是?!


    雪成已經猜到了什麽,一種驚愕、憂急、窘迫不斷在麵上交替變幻。


    師傅啊師傅,你們豈可對徒兒如此……唉……


    強自撐著意誌就要轉身出門,可那門巋然不動,任他如何都無法得其門而出,當下不必再試,知道四老是鐵了心了,恐怕連翻窗也沒機會,況他此時已經無力運功,隻覺那股強烈的欲,望一陣陣隨著熱量散發衝向脈搏,此藥效激烈,又吃下不少份量,他如此內力深厚之人,也已覺把控不住!


    踉蹌幾步走進房間,僅僅是幾個步子,就覺神智已經快脫出掌控外。


    今夜房間裏的燭光格外明亮,床鋪上躺著‘紅衣’,被衾是疊好的,她完好的躺在那,曲線在絲紗的紅裙之下若隱若現,隻一眼便讓他覺得熱焰燒身,於是再不敢靠近半步。


    當下也知道,她必是早已經被四老點了軟穴,力如遊絲,恐怕此時連一句話,一片樹葉都拿不動,而他想解也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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