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白樺城的官兵!”那婦人哭喊著說:“刺州完了,婺州也完了,我們都是刺州沙口城逃難來的百姓,沙口城沒了,親戚家人死的死,丟的丟,好不容易逃到白樺城,這些天殺的官兵啊卻封鎖一切出口!從各城逃來的難民所有人不得離開刺州,逃不出刺州,刺州一旦覆滅,我們早晚不是被殺就是餓死,倒不如拚了這命出來,誰知道這些官兵滅絕人性,將我們逃出城來的一一追殺,趕盡殺絕呀!老天啊!”


    “你是說,沙口城已經被攻陷了?”連苼蕭絕齊口問道。


    那婦人滿麵哀痛,“何止是沙口城,走馬城、青鬆城還有好些地方也都淪陷了,西北聯盟上百萬兵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刺州完了……婺州也完了……西北不安全了,我們才想要逃到皇城腳下去啊……”


    “你說敵軍有上百萬兵馬?”連苼挑一挑眉。


    “他們就像是一隻食人的猛獸,潛伏著壯大,然後在我齊燕不受防備的時候,狠狠的咬在我們的血肉上,要吞食我們的身體,朝廷為什麽還不發兵來,為什麽!”婦女悲痛欲絕,神情驚恐,揪著那幾具屍體痛哭流涕。


    曦雲率著十幾名親隨尋來,跟來的還有慕容天保和鶯歌,原來另一邊營地裏,雪成和申屠將軍在巡營之時也發現被追殺的百姓,拿下幾個官兵之後明白了發生的事情,雪成當下便派人四處尋找,是否還有乘夜裏逃出被追殺的人。


    “娘,妹妹昏倒了!”那婦人的兒子喊著。


    “她受傷了?”連苼蹲下查看那小孩的傷勢,“天保,你們來得正好,鶯歌救人!”


    “她頭部受傷在流血,得立馬給她止血!”鶯歌麻利的上前來診斷一番說道。


    “天保,幫著鶯歌把人送回兵營救治。”連苼吩咐著。


    “放心!”天保上前便將那小姑娘抱起,便同鶯歌速速趕回營地,又差一人送那母子也跟上去。


    “無恥官兵,草菅人命。”曦雲蹲下來查看那死了的幾人。


    連苼說道:“西北聯盟比我們猜測的要更快更強大,刺、婺兩州官員想必早已嚇出一身冷汗,兩州失守是多大的罪責,他們罔顧百姓,將消息封鎖,為的是怕朝廷知道,真是愚昧至極,反而延誤戰機!”


    “我們走,去城內一探究竟!”曦雲翻身上馬道。


    “好!”連苼轉身一看,才記得自己沒騎馬。正當她拍拍手準備翻身上曦雲的烈電,卻有一馬好不識趣的橫杠過來,原來是蕭絕不動聲色擋在曦雲跟前,垂首看著連苼,道:“上來!”伸手給她。


    曦雲默默望了蕭絕一眼,便策馬往前先一步奔去,連苼翻身上了蕭絕的馬背,“奇怪,你哪兒來的馬?”蕭絕沒回答,連苼扯他腰上衣裳,蕭絕這才僵冷著臉色放馬快跑起來,吐出一句話:“女人,少四處留情。”某女坐在背後一直笑到城樓前。


    城樓上守兵重重,白樺城中氣氛緊張,城門西南角有一批剛被抓回試圖逃出城的百姓,官兵們手握馬鞭,正狠狠的抽打帶頭的幾個漢子,以此暴法,以儆效尤。而剛才林子裏逃走的男子,也出現在城樓下。


    遠處走來一個穿官服的,級別並不高,聽得他們說道:


    “百戶大人,今夜逃走三十幾人,捉回十七人,其餘頑抗的均就地處決!”


    “那些刁民不重要,隻說那姓劉的一家子解決了沒?”


    “大,大人,那婦人帶著兩個孩子被,被神秘高人救走了……”


    “什麽,神秘高人?”那百戶大怒,“混賬,你們可知道讓他們逃走,會出什麽簍子!”


    “大人息怒,小的們著實不知道他們竟有貴人相助!”


    “多帶上些人,一定要除掉他們!”


    “是,大人!”


    “百戶大人!那這些刁民如何處置?”


    “統統關起來,三天不給水和飯,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看還有誰敢逃!”


    “百戶大人!今日城外揚起煙塵,似乎有異常的動靜!”


    “不要管城外,先將城中湧來的暴民製服住,絕對不能讓他們逃往許州,否則你我都得死!”


    忽然一聲清泠的笑聲傳來,在這漆黑的夜色中掠過,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寒涼,“誰!?”圍在那大人周圍的官兵紛紛拔刀,卻隻聞其音,不見其人。


    “依我看就不用等了,你們這些人,現在就該死了……”


    “是,是,是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大人貪生怕死草菅人命不仁不義自私自利,做了這麽多壞事,鬼也難容大人……”


    “來人!快快護我!將這惡鬼趕走!”


    “我奉勸大人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別逼鬼動手。”


    “啊!”驚恐聲四起。


    “何必嚇他,取了這狗官的狗頭與閻王複命便是!”另一道譏諷的聲音冰冷響起。


    “我想啊,就怕髒了我這雙纖纖鬼手……”


    “你真淘氣……”


    “無常,你說改怎麽辦呢,不如讓馬麵牛頭來動手好了。”


    “嗯,也好。我也怕髒了自己的手。”


    那閘樓下一群的人嚇得麵色慘白四肢發軟:“無,無,黑白無常?牛頭馬麵?!”


    黑暗角落裏,連苼和蕭絕一唱一和,雙雙看向曦雲,“勞駕。”


    曦雲從高出飛落,他穿著戎裝,披著一襲黑色披風,飛來時如雄鷹展翅,因夜色不明,看著倒的確像是地獄來的鬼魅,招還沒出,那底下已經嚇昏了大片的人,而他手中的長刀不偏不倚,抵在那百戶大人的脖子上。而連苼和蕭絕隨後便也旋空飛落,出現在眾人麵前。


    世上哪有如此英武不凡的牛頭馬麵,哪有如此俊美絕倫的黑白無常?


    “原來你們不是鬼!”那百戶大人撈回一點膽子,喝道:“混賬,你等究竟是何人!”


    “小小六品百戶,如此跋扈!”曦雲手中佩刀反轉,冷硬的刀柄重重擊打在那百戶的肩頭,那百戶痛呼一聲,連連倒退了三步被人扶著才避免摔倒。


    “看清楚!”曦雲拿出軍令牌,那百戶使勁瞠大雙目,雙腿一軟,膽子也嚇破。


    “進去!”連苼一腳踹上那百戶的屁股,將他踹進帳篷裏。


    這是軍營裏一間醫用的大敞篷,裏麵躺著些患上風寒或小病的士兵,一些穿著素衣的軍醫正在替患者治病,裏頭一張鋪位上躺著林子裏救回來的小姑娘,床前是那婦人和那小兒子陪同著,鶯歌正替女孩看診。


    “夫人,這是看管城門的百戶狗官,我現拿來替夫人的家人申冤來了。”


    連苼盯著那婦人的神色,當這百戶出現的那一刻,這婦人臉上顯然露出驚慌又忐忑的複雜神情。


    “不,不……”那婦人垂頭低聲的說:“我們隻是平頭百姓,哪怕有冤也隻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連苼的目光掃向那百戶,“我聽這狗官說,他讓底下人追拿一家子姓劉的,說是這幫人必得死,卻不想那家子裏的婦人帶著兩個孩子逃了,說是被兩個武功高強的神秘人救走了,夫人可知道有這回事?”


    那婦人一聽,臉色煞白,慌忙摟緊了自個的兒子,拚命的搖頭,“不不,不曾聽說!”


    連苼使了個眼神,謝寶珠將那百戶辮子一抓,揪起他的頭來,連苼道:“狗官,你可看看,眼前這三人可是不是那逃走的劉姓家人?”


    那百戶緊張的望了望,搖搖頭,“這,下官實在,實在是無法認出來。”


    “那麽說,你派人追殺他一家人是屬實了?那你說說,你為何要將他一家斬盡殺絕?”


    那百戶卻猛的搖頭,“不不,下官隻是,隻是恨他們這群刁民不顧官府禁令,煽動百姓擾亂治安逃出城門,所以這才不得已下令要將他一家嚴懲不貸,殺一……殺一儆百!”


    連苼笑了笑,“可巧了,我正是救那家屬的神秘高手。你說,我該信你們誰的話?”


    “什麽?”那百戶飛快望一眼眼前婦人,眼底露出更緊張且焦急的神態。


    “我本來想給你們一個機會,也想有冤的替你們申冤,既然都不說實話,那我就隨便選一個殺好了。”連苼伸出食指在他們之間點來點去,那婦人渾身顫抖,那百戶大汗淋漓,而連苼的指頭在瓦解著他們的防線,在她食指落定之前,雙雙承受不住拜倒在地,“大人(少俠)饒命!”


    “我隻聽實話!”連苼銳利的目光朝他們射來。


    那婦人邊拭淚邊哀痛的說,“不是民婦有心撒謊,實在是擔心我這孩子保不住命。我們的確並非普通的平頭百姓,府上世代乃是鑄劍鍛鐵為生的,原本家境還算富裕,不曾想,一年前天降橫禍,全家被人所抓送到鍾離國,以家人性命相要挾讓男丁替他們鍛造鐵兵器,說是走漏半點風聲,必要殺光我們整族啊!”


    那男孩子替他娘擦著淚,自己也哭了起來,那婦人嚶嚶的哭著往下說:“那簡直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止我們家,還有許許多多打鐵為生的人也被抓到了鍾離國,沒日沒夜的為他們鍛造兵器。動輒打罵,女的被欺淩,孩子沒飯吃,一年下來,死了好些的人。後來,我們一起想辦法逃走,終於尋到一個機會,雖是逃出不少的人,可留下命的,卻寥寥無幾,能活著到這兒來的更是沒幾家。想不到,官府竟還對我們暗中趕盡殺絕,我們害怕,便隱姓埋名,全不敢提及自己的身份和在鍾離國的遭遇,誰又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如今隻剩下這倆孩子,我已覺生不如死……”


    “百戶大人,想必你知道這其中的緣由?”連苼冷笑一聲,瞪向那百戶。


    百戶四肢軟了下去,“下官,下官隻是奉命行事,究竟為何實在是不知……”


    “奉命?奉誰的命令!”


    “大人饒命,命令都是一級一級傳達下來的密令,下官實在是不知道啊!”


    連苼輕哼一聲,“把他帶下去看管起來,飯嘛,不用給多了,一天一頓足矣。”


    謝寶珠招招手,讓兩人帶走那麵如死灰的百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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