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保渾渾噩噩從降雪軒走了出來,剛才的表白過於緊張,以至於他走出降雪軒,卻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都說了些什麽,隻知道自己被拒絕了,被失戀了,一顆‘芳心’就碎了。


    “大過年的,你怎麽像死了人是的。”鶯歌手裏捏著一朵花,就站在垂花小門上。


    天保走過來,臉上的失意顯而可見,“你怎麽還在這,眼下就是大年了,你也不回家。”鶯歌哼道:“你什麽意思,嫌我賴著不走啊,我又沒賴在你家!蘇柔姐姐讓人捎信給我,說蘇柔伯伯回了趟國子監,跟我爹講好了,讓我大年在帝京過,和蘇柔姐姐蘇伯伯一起!楚夫人也留我在這過年,可不是我賴著不走!就算我賴著不走,你管得著嗎!”


    天保也沒正眼看她一眼,橫起身子就要過門,“我又不是你的誰,自然是管不著的!”


    鶯歌氣道:“慕容天保,你,你知不知道你是男的!”


    天保皺眉回頭看她,“當然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楚公子也是男的!”


    “你,你剛才都聽到了?”


    “是!”


    “你,你怎麽又偷聽人說話!”


    “什麽偷聽,話別說得這麽難聽。我隻是偶然聽到!”


    天保突然捂住鶯歌的嘴,將她拖到偏僻的牆角下,“鶯歌,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敢說還不敢當?”鶯歌別開臉。


    “我是不怕,可我怕連苼她不開心。”


    “你!”鶯歌氣得臉發白,“你真是個豬頭!”用力一腳踩住他的腳,將手裏的花甩到他臉上,“有花堪折直須折,勸君惜取眼前人。慕容天保,這句話不是要你對別人做的,你,你這個呆子!”


    慕容天保在原地跳了跳,腳背一陣巨痛,“我是翻了幾遍書,跟玉寒討教了一回,才知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我喜歡連苼,那自然是對她表白了!隻可惜,隻可惜連苼她……”


    鶯歌吼道:“她是不喜歡你,可喜歡你的人就在你麵前!”


    “誰?”天保一愣,“你是說……你?”


    “是,我喜歡你!”鶯歌突然湊上來,踮起腳跟,在他厚而性感的嘴唇上飛快一吻,雙眼含淚,掩麵哭泣,轉身就跑。大約是她過分激動,以至於跑錯了方向,一頭撞在冰冷冷的牆壁上。慕容天保下意識伸出長長的手臂將她扶著,鶯歌手捂著發疼的額頭,兩顆淚珠,晶瑩似玉,楚楚動人的從她明豔可愛的眼角掉落下來。天保看得呆了呆,伸手拿開她的手,隻見她額頭上一個包,紅了也腫了,還擦破了些皮,滲出一點點血跡,“疼不疼?”鶯歌羞煞難當,“你,你放手!”她用力將他的手甩開,轉身往垂花小門外跑去,可不妨腳底雪滑,狠狠的摔倒在雪地裏,腳踝上一陣巨痛,身後慕容天保跑了上來,“鶯歌!”鶯歌哭著吼道:“要你管!”她推開他,卻在起身時痛呼一聲又跌坐在地,一手捂著腳,一手捂著臉,一時間又羞又惱又覺難堪。臉更紅了,淚掉得更洶猛了。天保最怕她哭,她一哭,他就束手無促,“你,你別哭啊。”誰知鶯歌反倒哭得更厲害。


    “別哭了。”忽然背上披了一層暖意,卻是天保脫下厚厚的鬥篷搭在她身上,又伸手將她打橫抱起,“這雪地裏冷,你腳怕是摔傷了,我送你回房擦藥。”


    鶯歌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裏,漸漸的止住了哭泣。


    白皚皚的雪景,綠意清新的園子裏,本是一番美麗的景象。


    慕容天保卻煞風景的說:“你動不動就罵人,見了我就討厭,鶯歌,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鶯歌羞得臉通紅,卻扭著要下來。


    天保忙抱穩了,“好好好,我不問了,先回房換身衣裳,別感染了風寒。”


    鶯歌又安靜了下來,他的胸膛寬厚溫暖,他的雙臂結實有力,他身上的男子氣息都是讓她心動的理由,忽然間,鶯歌輕聲的道;“你問我為什麽喜歡你,因為這世上,隻有你慕容天保會罵我說討厭我,卻永遠都會關心我,因為隻有你慕容天保肯給我罵給我欺負。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歡了……”


    天保頓下腳步,低頭望了望懷中的鶯歌。隻見她……


    “可是……鶯歌,我喜歡連苼喜歡男人。”


    “你隻是心地善良,依賴楚公子,並不是真的喜歡。我會讓你看清自己的心,我是大夫,我會醫好你的心靈。”鶯歌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身,安靜的靠在他胸膛裏,天保一時間怔仲的看了她片刻,她忽然間溫柔的神色和肉麻的話語讓他消受不了。抱著她趕緊朝她所住的房間而去。


    ……


    “什麽,你說太子已經發現了你的身份?”


    太傅府,書房中,連苼將慕容雪成發現她女兒身的事情告訴給了楚蔚。


    楚文修道:“四弟,照你這麽說來,太子他對此事似乎很不高興?”


    楚文景道:“怪不得這些天太子火氣特別大,我巡守之時,每次遇上太子,他看我的眼神啊那個冷啊都好像帶著刀子要把我殺了!原來太子已經知道,四弟你是個女的,知道我們欺騙他的這件事情。嗯,換做是我,我也要火。”


    楚娘擔憂的道:“老爺,這可怎麽好?”


    楚蔚雙手背後,踱至案前,楚文修道:“爹,四弟恢複身份之事不宜再拖,以免夜長夢多。”


    楚蔚轉身看看連苼,道:“文修說得對,此事不宜再等。後天就是朝覲之時,又是每歲年底各處進貢之日。在傍晚的宮宴上,皇上會要見你們所有人,嘉賞此次有功之臣。我們就在後天朝堂上,找個適當的時機,將身份公諸於眾。我想,就算皇上和一些大臣有所不滿,當著眾人的麵,也不得不給我這太傅三分薄麵。不至於降罪於我們。”


    ……


    宮宴的頭天晚上,全府裏就在準備朝覲的事情。年末的宮宴,凡三品以上的官員家屬,都要進宮謁見朝拜。小七將他們的每一套衣裳都以香籠細熏了一遍。楚清舞拉著楚清綿挑頭飾,楚清綿笑嘻嘻的說:“五姐美若天仙,是帝京第一美人,戴什麽都好看!這個這個,這個翠玉簪就挺好!”


    楚清舞道:“真的嗎?綿兒,你覺得會不會太素淨了?”她又在一堆首飾盒裏翻來找去,目光落在一株紫釵上,腦海中浮現出蕭絕素日的穿著,心想著蕭絕怕是最喜歡紫色的東西,於是道:“綿兒,這個吧,紫色的華麗些,更顯得莊重優雅。”


    楚清綿被拉著選了半日,心不在焉道:“五姐,從前也沒見你這麽打扮,女為悅己者容,姐你可是有心儀的男子了?快說快說,是哪家的王公貴子?”


    楚清舞低低含笑,略帶嬌羞:“什麽王公貴子,瞎說!”


    楚清綿順手奪了那紫釵就插在楚清舞頭發間,拍手笑道:“哇,真好看!五姐明天戴著這釵獻舞,必定是豔驚四座,還怕沒有王公貴子喜歡姐姐嗎?過了明天,說不定我家的門,就要被求親的人踏破門檻了呀!”


    楚清舞含羞帶笑的罵道:“死丫頭,淨胡說!”


    楚清綿笑嘻嘻的順勢就溜走了,跑啊跳著,見廊子下小七在熏衣裳,跳出來唬了小七一大跳,小七笑道:“六小姐,看到六小姐小七就開心。”楚清綿手指繞著身前一縷辮子,歪頭問:“為什麽呀?”小七細聲細氣的道:“因為六小姐,笑起來就像天上的月芽兒,明亮又美麗。”


    楚清綿烏溜溜的眼睛頓時果真就笑得成了彎彎的月牙,“小七,你嘴真甜!”


    小七含笑臉色微紅,“小七說的,是真心話。”


    楚清綿拉起小七就走,“小七,你來!”


    小七喊道:“小七的活還沒有做完,六小姐要帶小七去,去哪裏呀?”


    楚清綿笑吟吟道:“一下子啦,小七你快呀!”


    ……


    小七惶恐的擺著手搖著頭,“不不不,這都是六小姐心愛之物,小七不敢受!”


    “小七,你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呢?哪怕是個窮困的奴才,也有追求美好的權力呀。”楚清綿將挑選出來一套衣裙和首飾,拉著小七就要換上。小七受寵若驚,卻也無法推拒,隻好帶著驚惶的心情,在楚清綿的逼迫下換上了這套粉杏色的衣裙。“過來,我給你梳頭上妝!”楚清綿將小七摁在凳子上,小七嚇得忙起身,“不要了,六小姐,小七不敢讓六小姐梳頭!”楚清綿力氣大,將小七摁得服服帖帖,“我和娘還有家裏人,都拿你當小姐看待,你就是我妹妹,明兒個你和我們一起進宮,人人都穿得漂漂亮亮,你也應該穿戴得漂漂亮亮才是,我的小七打扮一番,說不定,明天就有哪家的公子,看中小七你,要討了回家做娘子!”


    小七的臉漸漸變得通紅,“六小姐說笑了,有誰會看得上小七,小七隻想留在六小姐身邊伺候小姐一輩子就好。”


    “好了,小七你看。”


    楚清綿將小七牽到整麵銅鏡前,光滑暈黃的鏡麵中間,倒影著清晰的人影。


    小七呆呆的看著自己,那鏡子裏的人,真的是她嗎?


    清瘦矮小的身材,成了此刻的嬌細玲瓏;


    樸實的五官,成了此刻的明眸善睞,桃羞李讓;


    一襲粉杏色的漸變裙,華麗清新,簡單別致;上身罩著一件深杏色的白絨毛小馬甲,襯著她尖尖細細的小下巴越發覺得可愛。長發整個放了下來,隻挑了一縷做為流髻斜斜的以長長的絲帛束在一旁,淡綠色的絲帶輕輕的掃著她清秀粉透的臉頰。發髻上並無過多的首飾,隻簪了兩隻翠綠色並蒂蓮珠釵,那珠釵通透晶瑩,樣式十分精致。杏色的粉,綠色的濃,白色的純,融匯成一體,將她本不出挑的五官,襯托得如滴水而出的水蘭花,雙瞳剪水,天真盡顯,分外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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