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是在傍晚,但一早,楚娘和就帶著楚清舞、楚清綿和小七進宮給各宮娘娘請安。


    “這位可是楚夫人?”剛要進中宮見周後,不想中宮門口,遇上了華妃。


    楚娘欠身行禮道:“妾身楚餘氏給華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楚清舞和楚清綿幾人也欠身行禮,“見過華妃娘娘。”


    華妃坐在四人抬的華麗軟攆上,一路張揚,目光從上而下,掃了掃楚娘母女幾人,“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聽說,太傅府的公子小姐,各個皆是人中龍鳳。”


    楚娘垂頭望了望楚清舞和楚清綿,幾人紛紛將頭抬起,楚娘隻稍稍凝了眼華妃便又將目光垂下。但那一眼,也足以看清,眼前華妃是何等的珠光寶氣,美貌奪目。


    華妃的目光在她們母女身上看了又看,“果真母女皆是美人呢。”


    “謝華妃娘娘誇讚。”


    “不知夫人那四子為何不在?”


    “幼子稍候隨她父親一道入宮給各宮娘娘請安。”


    華妃浮上一抹詭譎的笑意,“本宮今日巧遇夫人,就在這裏先祝賀夫人了。”


    楚娘露出疑惑:“祝賀?”


    華妃輕撫著豔麗纖長的,綴滿珠寶玉器的護甲,“令子楚連苼。”


    楚娘恭敬垂首低聲道:“幼子區區小功,不敢勞娘娘掛齒。”


    華妃徐徐的勾起美豔一笑:“夫人錯了,本宮說的不是這個喜。”


    楚娘再次疑惑:“不知華妃娘娘所指何事?”


    華妃勾唇一笑:“夫人別急,等宮宴開始,這‘驚喜’自然就到了。”


    楚娘不敢再多問,心中卻忽覺不安。


    “走。”華妃低低一聲長喚,那華麗的轎攆便越過她們,囂張而去。


    楚清綿從地上起身,“娘,是什麽驚喜呀?”


    楚娘凝了眼華妃遠去的背影,搖搖頭,“娘也不知道。走吧。”


    “楚夫人。”


    剛進了中宮,身後卻被人喚住。


    溫蘭和香冰著華麗衣裳走上前來,雙雙欠身行禮,“蕭夫人。”


    溫蘭含笑握了楚娘的手,“正是這樣巧。今日都進宮來給各宮娘娘請安。”


    見溫蘭在此,楚清舞從一旁走上來,巧笑嫣然:“清舞給蕭夫人請安。”


    溫蘭含笑打量楚清舞,“想來這是楚夫人的五女兒清舞姑娘?人都說‘清嬈一舞,嬌儷無雙’,這帝京第一美人的稱號恰如其分。曾也見過幾麵,卻是年幼之時,當年就知道這孩子長大後是個活脫脫的美人坯子。”


    楚清舞滿麵微笑:“多謝夫人誇獎,清舞實不敢當。”


    溫蘭笑了笑,目光卻越過楚清舞,落在楚清綿和小七的身上,“這兩位是?”


    楚娘介紹道:“這是我那六女兒清綿,這是我義女,叫小七。”


    小七聽楚娘如此介紹,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小七,小七隻是個見不得世麵的丫頭……”


    楚清綿扶著小七的肩膀,一笑,道:“怎麽會呢,小七你就是我的妹妹,你瞧你,可不比大家閨秀遜色!小七你呀,就是太膽小了,要是我有我娘這麽好的人認作幹女兒,那我巴不得每日裏娘啊娘的叫呢!”


    溫蘭和香冰掩麵笑出聲來,目光中透著對楚清綿的欣賞:“瞧這小嘴,真是討喜。多大了?”


    楚清綿笑嘻嘻回答:“回夫人,綿兒已滿十六啦!”


    溫蘭點點頭,香冰笑著道:“小姐您瞧瞧,多麽水靈的一個人兒,這要是再過幾年,不知該出挑得如何驚豔。哎呀,這太傅府裏的公子小姐,可真真是一個賽似一個,楚夫人真真好福氣!”


    楚娘淡淡含笑,“過譽了……”


    溫蘭道:“剛好一道,妹子就和姐姐同往,拜見皇後。”


    楚娘點點頭,幾人繼續往中宮走去。


    楚清舞行在後頭,麵色上似有微微的失落。蕭夫人對她的印象平平,這讓她有些沮喪。


    來到皇後殿外,剛好有一批外命婦請安離去。各自行了個照麵,她們便隨著宮女進了殿來。富麗堂皇的殿閣裏,每隔一處擺著一遵純銅香爐,熏著絲絲縷縷的檀香。周後近年禮佛殷勤,後殿裏便隻熏檀香,仆一進來,檀香繞腦,就讓人不自覺的恭斂了幾分。


    在外就聽見裏頭說說笑笑,不似往常來請安時的威嚴和安靜。走進來一看,原來是雲雅公主帶著楚越和楚堯也進宮來了。那堯兒才足月,生得粉雕玉琢,正被周後身旁的奶娘抱在懷裏給周後逗樂。雲雅公主氣色極好,因剛生了第二胎兒子,所以富態顯現,圓潤了些。


    而周後身旁,還坐著三四個女子,一個是蘇柔,另一個帶著越兒玩耍的,正就是進宮來的鶯歌,旁邊還坐著桑清郡主,桑清郡主坐在那,麵上帶笑,但眼底卻隱隱的可見一縷憂愁。


    “娘,四弟呢?”


    雲雅公主含笑問著楚娘。


    雖然是媳婦,可楚娘還是起身有禮的回答:“公主,苼兒那孩子想必稍候和她爹一起入宮。”


    雲雅問:“她傷可好些了?”


    楚娘點點頭,“拖公主鴻福,已大好了。”


    周後啖了口茶,不緊不慢的道:“這孩子必又是和太子置氣了,兩人近日總不見來往。”


    楚娘心下惶惶,看這模樣太子並還沒有將苼兒是女兒身的事情說出來,想了想回道:“妾身回頭,必說說我那孩子。”


    周後淡笑,眉目莊嚴,道:“不用了。這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鬧鬧就過了。”


    楚娘點點頭應了聲是。


    周後目光掃向楚清舞和楚清綿。


    “清舞這孩子大了,本宮欠她一個情。她若有中意的人家,本宮可為她做主,倒也不急。至於清綿這丫頭,也滿了十六了,可以嫁了,再者十一皇子年紀也將滿二十,該成親了。素日我就見他二人性子合適,早就定了他們的親,過了這年後,等十一皇子封了王,就可以考慮了。”


    楚娘一怔,雖然對這門婚事早就心裏有準頭,可沒想到如此突然被周後提及。


    清綿是最小的女兒,性子單純好動,她這為娘的最是了解,那十一殿下好是好,可綿兒如果嫁給皇家嫁到宮中,無異於是折斷了鳥兒的翅膀。


    楚清綿聽了周後這番話,頓時傻了眼,不行不行,她拿天保當哥哥,怎麽可以嫁給他呢?


    而且,她心裏頭已經有了人,她要嫁給玉寒哥哥,隻嫁給玉寒哥哥!


    “皇後娘娘!綿兒多謝娘娘的厚愛,隻是綿兒是娘最小的女兒,還小得很呢,綿兒想在家中多陪陪娘,盡盡女兒該有的孝道!更何況天保哥……十一殿下時常私下裏說綿兒是個野丫頭,可見十一殿下呀,未必喜歡綿兒這野丫頭呢,若綿兒真嫁給十一殿下,豈不是要讓殿下日日頭疼!”


    一番話逗笑了一群人。周後帶著笑意道:“嗯,你有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卻也沒多說別的,楚清綿還想再進言,卻被楚清舞拉扯了一把,給了個眼神。楚清綿知道再說恐怕會引起周後惱怒,雖然心中不願,但也適時的沒有再提,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是四哥說的!


    大家都在笑,可有個人卻笑得比哭還難看。鶯歌所幸坐得最偏,正帶著越兒,大家都沒有怎麽注意。


    是啊,慕容天保是皇子,皇子的婚事,自然是由皇後皇帝做主的。


    她隻是個普通大夫的女兒,皇後皇帝再怎麽指婚,也指不到她的頭上來。


    楚府家大勢大,這六小姐配天保,門當戶對,天造一雙。


    可氣可歎可悲。


    ……


    芝蘭宮中,遍植四季蘭,四季皆有花開,花開清香四溢,將整座東宮熏得愜意怡人。


    年底的皇宮,似乎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長長的甬道裏,高高的紅宮牆下,有穿著青衣灰襖的太監正忙著撒鹽掃雪。穿翠衣紅襖的宮女正忙著掛對聯,貼窗花,豎燈籠。各處禦廚房外牆根下的渠溝裏,有熱氣騰騰的源源不絕的冒出來,那熱氣那奔騰的溞水通過地溝,流出護城河外。經過禦廚,遠遠的就能聽見‘咚咚咚”刀功不一,雜亂奔騰的切菜聲,光是那切菜的聲音,就可以震飛宮牆外唱歌的鳥兒。


    氣歸氣,氣了幾日又加上心虛,總歸還是要討好的。連苼也不相信慕容雪成真能對她反目成仇。


    大早的進宮,就奔了東宮的禦廚來,親自做了幾道他愛吃的早點。


    “孤說過,拿‘紅衣’來換桑清郡主,而不是一份早點。”


    哪知太子不肯領情。


    “慕容雪成,你知道的,不管是紅衣還是楚連苼,都不可能答應。”


    “那就不要仗著我對你的幾分容忍,讓我為你做任何事。”


    “你到底要生氣到什麽時候?”連苼煩他道。


    他卷起一縷蘭香,從她身旁越過,冷淡的說:“到我滿意的時候。”


    連苼氣結。看著他真從她眼前冷清走遠,端著早點就坐下猛吃。


    子陽慢慢的跟在雪成身後。


    殿闕在白色琉璃的世界裏,泛著銀色光芒。那光芒折射在人身上,恍惚有種飄渺的錯覺。子陽看著雪成臉上的冷淡消失,換上了憂鬱的神色,垂首俯瞰那大殿外白皚皚的積雪中綻開的一樹紅梅,那紅梅鮮麗而清透,就像連苼的性格。子陽道:“殿下,您真的打算一直這麽對待她?”


    “子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卑鄙?”


    子陽低聲說:“子陽能感受到的,都是殿下心中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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