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蕭驁拿出條帕子,遞給小七。


    小七怔怔的望著蕭驁,餘驚未消。隻覺眼前的人是那樣的高大,比太子還要高出一些,身材魁梧英挺,她站在他跟前,幾乎隻平他胸口。他寬闊的胸膛和臂膀,幾乎有她兩倍大。他的五官挺括深邃,算不上俊美,卻是那種英俊的充滿濃濃的男人味道的成熟感。臉上滿滿的仿佛都是刀場火海裏走過的風霜,下巴上蓄著一叢青淺的胡須,額頭至左邊發髻上,有一條隱約可見的疤痕。加之那雙刀刻般的眼神,深不見底,似正似惡,將整個人添了幾分可怕。小七在他跟前,孱弱的抖了幾抖,幾顆淚珠,猶自還掛在麵上。


    他的手指很寬厚,膚色古銅,手指上布滿細紋和繭子,看得出慣是個習武的人。


    小七不敢接那帕子。


    他卻伸手過來,猝不及防的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


    小七嚇得渾身在顫抖,他道:“拿著!”語調低緩,聲音濃厚,聽著平常,可小七卻被唬了大跳,像是命令般的不可抗拒,她雙手一捧就接住了那帕子。還聽得頭頂一抹低低的笑音:“有趣。”


    “小七,小七!”


    楚清綿的喊聲,拉回小七的意識。


    “六……六小姐?”小七怔怔的回醒過來,隻見蕭驁人已走遠了。


    “小七,你沒事吧?”楚清綿摸著小七的發,“對不起,剛才沒有保護好你。”


    小七攥緊那帕子,像攥緊什麽力量在手中,用力搖頭道:“沒事,小七沒事的。六小姐不要擔心。對了,六小姐你有沒有事?”


    楚清綿溫柔的笑著搖頭:“我什麽事也沒有。因為有我的小七保護著我。”


    小七的心情略略平複了些,笑莞低頭:“小七這麽笨,怎麽保護得好六小姐呢……”


    楚清綿捧著小七的小臉龐道:“小七,我知道你還在為你爺爺的死難過。可是那歐陽昊是太師府的人。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打得過他呢。下回不要再衝動了,會要了你的命的。你放心,惡人終有惡報,老天會替你收拾那壞蛋的。”


    小七溫順的點點頭:“讓六小姐擔心了。小七聽六小姐的……”


    “走吧,我們回去找我娘。”


    “好……”


    “五姐,五姐?”楚清綿安慰好小七,轉身卻見楚清舞盯著蕭驁離開的背影發呆,“姐你看什麽呢?”


    楚清舞想了想,道:“綿兒,你帶小七去找娘,我去找二哥有點事。去去就回!”說完人就疾步的追著蕭驁去了。楚清綿喊也來不及,“五姐怎麽神魂顛倒的?算了,小七,我們走!”


    楚清舞跟著蕭驁而去,在玉龍殿附近果然見到了蕭絕。蕭絕身旁圍著些王公貴子,不知在說些什麽。楚清舞看了會,本失望的要往回走,卻又見他們散開了,蕭絕獨自朝著這邊走來。


    “蕭公子。”楚清舞含笑走了出來。


    蕭絕四處看了一眼,才將目光落在楚清舞身上,“清舞姑娘,怎麽會在這裏?”


    楚清舞香腮染桃紅,眸覆秋水,含笑道:“我,我是來找二哥。”


    蕭絕是何等精明之人,如何看不懂楚清舞對他的愛意。


    蕭絕道:“既然清舞姑娘是去找人,那蕭某就不耽擱你,告辭。”


    楚清舞見他抬步就要走,心頭著急,開口喚道:“等等!”


    “還有事?”


    “沒……沒事……”楚清舞絞盡腦汁想話說:“我隻是想,多謝你和蕭夫人救了我四哥。”


    “我與你四哥之間的關係,不必說謝。”


    “對了!”楚清舞想了想,道:“待會宮宴之上,很多女眷會獻上一技,清舞早便聽聞蕭公子琴技了得,不知蕭公子是否能為清舞彈奏一曲,以助清舞為文武百官獻上一舞。”


    蕭絕眼底掠過一抹精光:“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這手臂上次在貴府時,被我爹打斷,現在傷還未愈,實在不宜彈奏琴曲。要是清舞姑娘不嫌棄,我可代為轉達給謝玉寒,他與我同窗三載,琴技也是了得。有他為你伴奏,想必要勝過我。”


    楚清舞臉色微微一僵。在宮宴上和蕭絕琴舞合奏,是她這些日子最憧憬的事。沒想到會被人拒絕,可他手臂受傷的事她是知道的,又不好再說什麽。隻能點頭含笑道:“那,就有勞蕭公子轉告了。”


    ……


    曉山跟在連苼後頭,手裏捧著一套女裝:“公子,您讓奴才拿著一套女人的衣服要做什麽?”連苼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衣服當然是給人穿的。”曉山問:“給誰穿?”連苼笑而不語,走了幾步才道:“待會你就知道了。”


    金碧輝煌,莊嚴堂皇的玉龍大殿內外,齊聚了無數的人。就是那殿外排成隊替各家裏拿鬥篷的宮女都數不勝數。“四弟!四弟!”遠遠的隻見穿著禦衛官服的楚文景在同她打招呼,連苼走過來,“二哥。”楚文景湊上來低聲道:“你放心,有二哥在!不管等會那皇帝老子拿你怎麽辦,一有危險,二哥拽了你就跑!”


    曉山更是雲裏霧裏:“不是,二公子,你們這是在說什麽,好像很危險的樣子?”


    楚文景哈哈笑道:“曉山,今日保準嚇你一大跳!”


    連苼脫下鬥篷,交給曉山,問向楚文景:“爹和大哥可都已經在了?”


    楚文景道:“已經到了。”


    連苼遂提起衣裳,抬步走上百級玉階,華麗的玉龍大殿正門就在眼前。


    此時許多的人朝她投來注目:“這就是楚蔚的兒子,楚連苼!”


    “這次西北一役,如果不是有她在,恐怕刺、婺兩州就統統失守了……”


    “以區區十幾萬人馬戰退敵軍數十萬人馬,西北戰役早就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哪個不曉得這楚連苼的大名。想不到她本人,竟是個如此年輕俊秀的少年,說來都不相信……”


    “楚連苼固然是個奇才。但此回太子出奇製勝,領兵有功,護衛軍力敵敵軍戰死三萬,功勞最大。那蕭絕、王琪、龍胤、曦雲、趙河趙烈侯府大公子等人也都各個是人才!都說西北之地保不住,誰知道這些年輕之輩,竟將那西北聯盟打得潰不成軍,倉惶逃回番地……”


    “對了,聽聞此回戰役,我朝廷幸得不少江湖人士相助,才屢次化險為夷。聽說這些江湖人士皆是受一個叫凰門會的幫派所托,就不知,江湖上何時出了個凰門會。竟有如此大的麵子!”


    “我等為官之人,對江湖之事聽得少。但這凰門會卻也有所耳聞,好像在檀邑江湖會時曾出現過,那凰門一門之尊,好像還是個不知身份的神秘女子……”


    曉山頗為自豪,“公子,您一戰成名啊!您聽聽,那勤王和歐陽昊根本沒半個人提及!”


    “勤王!”


    “下官等叩見勤王。”


    正說著,上頭慕容天聿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麵前,那些非議的人們紛紛閉上了嘴巴,給慕容天聿行禮。慕容天聿臉色是一貫的冷漠,冷硬的眼神掃過那些碎嘴的臣子。“江湖上的事,什麽時候也能搬到這朝堂上來說了?”


    眾人大氣不敢再出。要知道華妃如今正得聖恩,這勤王又是和太師府一道的,他們低眉順眼的道:“勤王教訓得是,我等一時失言,不敢再犯。”


    慕容天聿遠遠的站在那上頭,對著連苼掃去一眼,冷漠著臉色走進大殿。


    ……


    玉龍大殿上,皆流蘇帷帳,壁掛玉石、銅鏡、錦畫。地上鋪的是錦繡地衣,香囊遍布堂梁,雕龍刻鳳,奢華壯麗。從殿頭至殿尾,兩旁擺著數百號桌席。凡位高權重的皆坐在最上座,地位略次者皆坐在最末,而家眷等人則坐在後方的兩排。


    煬帝穿著五爪龍袍頭戴皇冠,冠上的黑色平冕垂著十二旒,以白玉為珠,其長齊肩。他身著上皂色,下絳色的禮服,衣上畫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火等圖案,還繡有藻、粉、米、黼黻一些飾物。腰間係有一條寬四寸的長長素帶,紅色為裏襯,朱邊滾繡作為裝飾,盡顯王者之氣。隻是煬帝越發顯得精神萎頓,帝王的氣魄早已不複當年的風采。


    倒是旁邊的周後瞿衣加身,梳著繁複的發髻,金鳳步搖,珠釵滿頭,妝容莊重。襯得整個人雍容華貴,威儀天成。而皇帝另一旁稍稍次之的座位上,華妃著豔麗的紫紅華服,雖豔壓群芳,但少了分周後的大氣。


    “為何不見太子啊?”玉龍殿上,煬帝一掃而過,卻見下首左位上是空的。


    周後始終微笑端莊的坐著。


    “父皇,兒臣在此……”


    低淺一聲,卻引百官側望,玉龍殿恢宏,卻也似罩不住此人通身的優雅氣派!


    那一身錦繡華衣,采芙洲之月蠶為絲所織就袍身;采北地之寒玉嵌龍麟腰帶;擢雪金絲為線;以蘭銀絲為針。一針一線,一繡一針,皆精美至極!胸前三爪龍紋祥雲,臂上飛鳥瓊瑤,彰顯著太子尊貴天儀,那雪樣的白,月般的華,一襲太子朝服將眼前之人襯托得……天容絕世!


    煬帝稍稍撥開帝冕上十二根紫珠玉旒,身體也從金鑾龍座上微微前傾,似要確認那走進玉龍殿,渾身光芒四耀的人,是他的皇兒,是他的太子。


    “兒臣稍稍來遲,請父皇母後降責。”


    慕容雪成走到座前,玉龍殿因他的出現,而頓顯清輝一堂,陡壁生光。那樣淡雅的,源遠流長的,細潤的,亙古綿延的,仿佛雪玉般的華麗光芒撲麵而來,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像是喉間嚐到一股香滑滋潤的皇家極品尊燕……


    “無妨。太子入座吧。”周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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