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半月後,雪成的傷勢已大有好轉。傷勢已好,婚期已過,連苼便也將同雪成一道入朝授命就職。這些天來,兩人都盡量的避免不該提的話題,倒也如從前般相處得和和睦睦,雪成也沒再碰過她,夜間的同塌而眠,相擁相睡,似乎也隻是一個形勢,不過是將從前的同床而睡,換成了蓋同一張被子,且姿勢更親近了些。


    可是真的還如從前一樣嗎?連苼知道,有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改變。


    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她也不清楚。


    早早的兩人就起了床,芳容帶著小宮女服侍連苼。靜如帶著小宮女服侍雪成。同一個房間裏,兩撥人井然有序的為他二人穿戴朝服,洗漱梳妝。連苼的這身朱紅朝服,乃是由工部親自設計的,設計的稿圖加入了雪成的參考。大體和其他官員的朝服不差,但又體現出女子的細致和她太子妃身份的華貴莊重。這一身白鳥朝鳳朝服穿在身上,更是將連苼清灩的氣度襯得英姿勃發,大氣風流。


    “塗脂抹粉的就算了,芳容,我這是入朝,不是在東宮做主母。”


    連苼阻止了芳容對她臉上的一番‘打扮’。


    芳容想想也是,便不再堅持。


    有小宮女含笑道:“太子妃殿下便無須塗脂抹粉,那也是盛顏仙姿的貌。”


    此時雪成已穿戴後朝服走過來,芳容等人自動退至一旁,雪成從背後環繞過來,手中拿著一對紅玉耳墜,那耳墜形狀乃是一滴垂淚,上鑲以銀鉤,下鑲以一片圓形的細小銀蘭花貼著垂淚底部,整個耳墜十分大方別致。


    “果然很適合你。”雪成為她親手戴上,“雖然你是朝中唯一的女官,但你到底是我的太子妃,身上沒有一樣飾品,太不像樣。戴一對耳墜剛剛好。”她總是可以將這樣朱紅的色澤,穿戴得驚豔世人。


    “兩位殿下,朝鍾已敲響。”


    子陽和福喜公公侯在殿外喊話道。


    連苼和雪成比肩行出,他身著白色玉龍朝服,她穿著朱紅白鳥朝服,一紅一白相映成景。宮人撐著華蓋,尾隨其後,莊重無比。所經過之處,宮女太監侍衛無不仰歎這二人的風華身姿。


    德正門外,總有不期然的相遇。身穿玄色朝服的蕭絕迎麵而來。


    同蕭絕一道的乃是蕭驁,蕭驁見此情形,心中自覺有趣。先是對著雪成和連苼各行了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給兩位殿下請安。”


    連苼的肩膀有一點的僵硬,她的目光直望而來,對上蕭絕漆黑無光的眼眸。


    空氣中仿佛也繃著緊張的氣息,一種激流在三個人的周身散發出來。雪成淡含著高雅的笑容,隻有手心裏殘留的一些冰冷。蕭絕對上雪成,頜首示禮,“太子殿下。”說罷,便收回目光轉身,餘光在連苼的臉上凝了一眼,帶著一種灼燙般的恨意。


    “蕭中將居三品中將軍,楚連苼位居三品安西上都護,你二人本是平起平坐。品級相等。但她今時今日已是太子妃,身為下臣,蕭中將是否該請安行禮?”


    雪成清淡的道了一句,如雪的眼眸中劃過一點星冷的光芒。


    蕭絕複又側身回望雪成,他二人目光相對刹那,擦出劍一般的冷光。


    緩緩噙著一抹詭譎的笑容,蕭絕麵對連苼頜首道,“臣參見……太子妃殿下。”


    “中將軍,免禮。”


    連苼用盡力氣,才道出這幾個字來。


    一旁的蕭驁突然笑了起來,打破這尷尬,“兩位殿下莫怪,我這二弟隻怕是因為喜事將近,難免有些高興過頭,所以把這禮節給忘了。看在二弟婚事將近在份上,還望太子和太子妃寬宏不計。”


    蕭驁這番話,足以讓連苼和蕭絕瞬間血液凍結。蕭驁眼底掠過一抹詭譎的神情,心中暗暗藏著笑。他可沒有忽略眼前這三人同時唰白的臉色。


    “不知中將軍娶的是誰家小姐?”


    連苼隻覺有股灼熱從眼底衝上來,但她竭力的壓製著,反而還帶出幾分笑容,就好像她和他真的隻是主臣之分,就好像她真的隻是在寒暄問候。


    “在臣來看,娶誰都一樣,隻需有利用價值便可。”


    蕭絕說完,拂袖而去。


    “微臣也先行一步。”蕭驁自然也跟隨而去。


    中直道上,遠遠又有一批大臣款款行來。


    此時的中德門前,連苼已經邁不動步伐。她的視線膠著在蕭絕的背影上,雪成的視線則凝聚在她的身上。連苼垂眸道:“慕容雪成,你能不能先走一步。”


    雪成欲要說什麽,但隻是聽她的先抬腳跨進了正德門,連苼隨在他身後走來。


    兩人一前一後,他未看見她眼中的淚,卻猜得到她心為誰傷。


    她未看見他麵上的蒼白,心也不會猜得到他的心,此時又為誰傷。


    她為那人而傷。


    而他卻為她而傷。


    相同的步伐前後一致,隔著的卻是觸碰不到岸的兩三步距離。


    從正德門到玉龍殿,連苼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情緒。大殿上已經到了許多的文武百官,大家互相請安。連苼乃是第一次入殿早朝,這中有李壽、元縝等這些支持她的人,自然也有不屑於她的人。多半是那些太師一黨的,又或是蕭龐這邊不滿女人當政的一幹人等。一時間大殿上各種非議掀起一股小小的高,潮。最後入殿的,乃是她爹和蕭龐、歐陽超三位朝中泰鬥。蕭龐自來都是冷麵如鐵,那歐陽超自來都是奸猾狡詐,而她爹則是恭謹謙和。


    “父親大人。”連苼請安道。


    “太子妃殿下,不敢。”楚蔚拱手回揖道。


    歐陽太師冷哼了聲,撇了撇那兩筆胡須,“父女皆為臣,同侍君王側。這樣古往今來大逆不道之事,恐怕也隻有我齊燕才會有,真是讓後世人笑話。太傅自詡公正明潔,知禮義廉恥,怎麽到了自己女兒身上,卻全然不顧了?”


    那李壽大將軍踱步出來道:“太師此話差矣!西北之戰,麵對敵國六十萬大軍,太師之子和勤王束手無措不說,還被敵軍擒拿。最終力挽狂瀾之人卻恰恰是太師口中的女流之輩!可見女子若有才有德,亦不輸給我等男兒!納為妃,封為將,乃是我朝聖上英明之舉,百姓皆歡,後世人仰慕尚且不及,豈會恥笑?太傅大人能教養出此等睿智大義之女,能為國效力,投身從戎,身先士卒,足以可見太傅大人的高潔品質。我等諸位皆敬佩萬分!”


    “哈哈,李將軍說得極是!”


    讚同派的人紛紛附議道。


    此時太師一黨的人自然也都紛紛出來反駁,一時間殿上非議更甚。而蕭龐一黨則始終處於靜默狀態,未發表一言。


    “太師此話,是在質疑父皇決斷錯誤,還是在說父皇封女為將,是大逆不道,是對祖宗的褻瀆?”眾人的紛議聲中,響起雪成不低不高的聲音。歐陽太師等人突然降了幾分囂張氣焰。


    “朝堂上當眾非議皇上是非,是欺君之罪。太師身為三公,理應知曉,更理應製服眾人。在此大殿上喧嘩,便是對父皇不敬。”


    雪成淡淡的冷聲道。


    此時太師這邊有人出來圓滑,“我等隻是***心朝廷事,並無褻瀆之意,太子殿下息怒。”


    雪成昂立於輝煌大殿上,琅琅道:“朝廷的事就是天下百姓之事。諸位理該多花些心思在為國為民上,而不是把心思花在妒賢嫉才上。如今天下未安,民生霍亂,但凡有能力助父皇治理天下者,可護國為民者,委以重任,亦是百姓所望。民心如此,大勢所趨!”


    雪成琅琅的幾句話,將一些人說得啞口無言。


    朝堂上芸芸眾生,文武百官,各有各態。連苼始終以昂揚的姿態立著,並未被反對的聲浪壓彎。她的眼神靜靜望了一眼雪成。在這陣浪潮過後,玉龍殿外朝鼓敲響,伴著內侍總管的一聲高喝,身穿金龍朝服的煬帝款款走至大殿,坐於金鑾寶榻上。大殿上響起文武百官拂袖時窸窣的服侍摩擦聲,紛紛跪下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渾厚的朝拜聲一聲接著一聲回蕩在恢宏金殿上空。


    煬帝今日看似又蒼老了些,鬢邊白發又添了一層。和周後的端容相比,煬帝似乎衰老得過分早了。煬帝撐著精神,道:“朕今天有一事宣布。先早朝吧。”


    “有本啟奏,無本退班!!!”


    太監在殿上高唱。


    從兩邊走出來幾人,奏報的乃是一些地方上書的事情,煬帝草草了解。幾人便又告退回至原位。一時間見無人再出來啟奏,煬帝的目光落在格外顯目的連苼的身上,“太子妃今日早朝,可有上奏?朕想聽聽,看看你這官,當得還是當不得。”


    連苼行三步走出,同諸位大臣一般行禮後道:“啟奏皇上。兒臣確有一事要奏,懇聽兒臣道來。”


    “嗯……你說吧。”


    “西北戰後,滿目蒼夷,被戰火荼毒後的刺、婺兩州防禦更弱。雖然西北聯盟被擊退,但西北番域各國仍舊是一塊危險之地。難免時日久了,西北聯盟不會再度集結起來,再攻我齊燕。況且那鍾離國如今仍呈壯大趨勢。兒臣建議,分散西北聯盟,早加防範。”


    “哦?你可有何建議,說來朕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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