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對不……起……”曦雲緩緩抬起無力的手,撫摸過謝寶珠的發:“我先……走……,隻,隻能留……留你一……個了……”


    謝寶珠淚如斷線的珍珠往下落,她緊緊抱著曦雲,心痛萬分:“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愛我……沒關係的,今生能做你的妻子,寶珠已經很滿足。”


    曦雲嘴角緩緩含笑。


    謝寶珠也浮上淒美的笑容:“我不會讓你獨自一個孤單的離開……雲,你丟不下我的,不論到哪裏,我都要陪在你身邊……因為你這一生……太苦……太苦……我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走。”


    曦雲的眼瞳擴大,卻已經來不及阻攔,謝寶珠手握曦雲後背長戟,用力的刺向自己的身體,那柄長戟就這樣穿透了曦雲的胸膛,也刺穿了寶珠的身體,將彼此緊緊的連在一起。


    一滴淚滑下曦雲的眼角,隨風飛向了天空。


    此生有寶珠如此待他……他不苦。


    今生能遇上那紅衣少年,愛上那一人……更是他卑微人生,最美好的事。


    盡管這份愛,從無表明心跡的機會……


    他曦雲,仍是何其有幸。


    眼簾漸漸的闔上,在那最後的一線光芒裏,曦雲好似看見那紅衣少年飛馳而來,她有著最桀驁頑劣的笑容,她有著最美麗清瀲的容顏,她有著傾世無雙的智慧,還有著談天笑地的闊達和胸襟……


    她是這天下最絢麗的一抹風景……


    “曦雲————”連苼悲痛的呐喊是曦雲在這人世間最後一抹溫暖。


    五十精兵衝入蕭驁陣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了曦雲和謝寶珠的軀體,連苼將二人拋於馬背之上,在五十精兵的掩護下返身迅疾往川隆城的方向急奔。戰馬馱著沉重的力量,卻像是感受到連苼的悲痛,放開四蹄猛衝,飛馳中連苼眼角的淚一顆顆飛灑。


    當戰馬奔回城中,當場癱倒在地喘息著奄奄一息,身上不少傷口在流淌著鮮血。戰士們的痛哭聲揪人心扉:“雲將軍!將軍!將軍————”


    李壽也不禁老淚縱橫,仰天一聲長嘯。


    連苼將曦雲和寶珠扶著放倒在地上,她的悲戚已經望不到盡頭,顫抖著手將長戟手柄折斷,泣不成聲:“這戟頭……就讓它留在他夫妻的體內吧,不用再拔出來,就讓他們永運護著彼此……”


    將士們痛哭失聲。


    遠處戰火依舊洶猛,遠遠的又聽得城頭上有人喊著:“趙將軍!趙將軍!”


    連苼失神,接著聽見趙烈的咆哮:“大哥!大哥!!”連苼一躍上了城頭,在箭雨火光中尋著趙河趙烈兄弟二人。


    “大哥!你不可以死!”趙烈的一聲聲咆哮痛徹心扉。


    趙河胸口中了致命一箭,而這一箭原本射向趙烈。靠著城牆,趙河被趙烈扶在身前,趙河扯開笑容緊緊抓住了趙烈的衣袖:“阿烈……不要落……淚……大哥無……憾……,好,好活著……”


    連苼的腳步頓在遠處,忽然膝頭一軟,無力跌跪在地!


    寒風凜冽的吹著。


    天地一片混沌的血光。


    到處是生離死別,戰火頃刻間就能奪走許許多多同胞的生命……


    連苼忍著暈眩,強自撐著未有倒下去。


    還要多少犧牲。


    看著熟悉的人一個一個倒下去……


    是否還要堅守到最後一刻……


    “退了!”


    “蕭軍退兵了!”


    “我們又守住了川隆,我們又守住了!”


    連苼望一眼烽煙繚亂的戰場,她踩著漂浮的步伐,翻身上了馬背,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西門,當她回到西門上,看著被將士一一抬到跟前的屍身,那些屍骨成堆,是他們用血肉之軀死死守住了城門,腥甜的鮮血滋味刺鼻,胸腔裏都是濃烈的悲熗,申屠斷了半條手臂,還以驚人的毅力撐著沒有倒下,“恩人,我申屠答應過你,誓死都要守住這門!”


    遠處有蘇柔急急的跑過來,一見連苼神情,到了嘴邊的話未再開口,連苼卻一把捉了蘇柔,竟是掐得蘇柔生疼,“說吧。又是誰……又是誰?”


    蘇柔含淚,不忍的說道:“錦……錦王為護百姓,在戰火中失蹤了,鶯歌她……她發了瘋般在屍體堆中找著錦王,我根本攔她不住,清綿也在,幫著鶯歌找人。”


    連苼身子一嗆,被一旁的曉山扶住了,曉山雙眼發紅:“公子,您可不能倒下啊!”連苼道:“派人馬,跟著蘇姑娘前去找人,一定要找到錦王!”


    身後的部將聽了命,便帶著人馬隨蘇柔去了。


    “報!”蘇柔剛走,這頭又有人馬自北門而來,“啟稟皇子妃殿下,北門也堅守了下來,但……但元禛將軍在亂戰中奮勇殺敵,不顧己身,————英勇陣亡!”


    連苼嘭地一聲,倒向了大地。


    圍繞著她的呼喊聲,都飛向了那片遼闊的穹天。


    漸漸的,都再也聽不見……


    東門外,亂屍堆中烽煙彌漫,不知翻過了多少具屍體,不知道這顆心在起起伏伏中驚痛了多少回,每當推開一人,鶯歌都要鼓起所有的勇氣,去看清那張臉,她害怕看到慕容天保,卻又希望下一個就是他。


    “天保……慕容天保!你不可以丟下我和寶寶,你出來啊!”


    楚清綿飛身上來,將鶯歌扶起:“鶯歌姐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要翻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鶯歌手捧著麵,手上已被鮮血糊得腥紅一片,淚水就這麽從指縫間淌下來:“我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告訴自己一個人也沒有關係,讓他毫無顧慮的去奮勇殺敵……可是我還是做不到……我不能沒有他,我不能……,孩子需要他,我需要他……”


    “鶯歌姐姐,你快看!”楚清綿忽然驚喜道。


    鶯歌抬眸望去,隻望見一個血糊糊,搖搖晃晃的黑影。


    但她一眼便認出是誰。


    “天保,是天保!”鶯歌捧著大肚子,飛快的奔上來。


    一頭撞進了慕容天保的懷中,慕容天保擔憂的抱緊了她,沙啞的嗓音透著欣慰:“傻丫頭……懷著孩子就不要亂跑……我不是保證過,永遠不會丟下你和我們的孩子……”


    鶯歌淚流滿麵:“對不起,對不起以前總是欺負你……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一年你在倉庫裏找我的心情,天保,不管你娶多少位夫人,我都不在乎了,我再也不無理取鬧,再也不胡亂吃醋,我愛你,我愛你!”


    “誰說我要娶很多夫人?有你一個足矣。那些女人,讓別人***心去。”天保深深的摟著鶯歌:“我隻想***心你,和我們的孩子……”


    這一晚,連苼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


    開滿蘭香的東宮裏,她和慕容雪成同睡一榻。


    那美麗的少年,微微靠著床欄斜坐著,一手持書,時而目幾行字,時而將眸光輕輕投放在她不安分的睡顏上,如玉的嘴角,浮上欣然的笑意。


    兩隻粉蝶飛入床帷,停在她的小嘴兒上嬉戲。


    那少年心思微醺,徐徐俯身,在她濃密長睫上淡淡一吻……


    ……


    睜開眼醒來的時候,是那少年長成的成熟容顏,正關切的凝望著她。


    他的手心,正貼著她的麵頰輕柔撫摸。


    連苼伸手覆住那手,深深的凝望雪成:“我是不是變醜了……”


    “是我變老了……”雪成含著微笑說。


    “你不老,比我大三歲,才二十八。你長大了,變得更成熟。讓我更怦然心動……以前我為什麽沒發現呢?”


    兩人的手相疊,互相摩挲,連苼的雙眸微微盈了一層水霧,嗓音帶著虛弱的沙啞:“慕容雪成,我們走吧。這一晚在夢裏,我一直問著自己,全部的犧牲……真的值得嗎?不管我們還有多少日子,我們離開這裏,過一段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寧靜的不被打擾……”


    雪成回答:“好。”


    仁顯三年暮春。連苼和雪成棄川隆不再戰,帶著所剩的兵馬遠走蕁城。


    “紫離王!川隆城已空,他們已經連夜出走,是否大軍追擊?!”


    “不必了。大軍準備班師回朝。”


    “是!”


    蕭絕立在川隆城頭,冷眺山河:你們還能有多少日子可過?不會太久。”


    雪成和連苼帶著殘留的兵馬,連夜悄然出了蕁城之後,便一路北上。他們輕裝從騎,避開蕭家的兵馬。蕭瑟的天空下,持戰了半年之久的軍隊,透著一股格外的安靜,徐徐的前行著。


    小憶楚喜歡叭在窗戶上,盯著長長的軍隊看上許久,馬車裏,連苼用了七天才把元氣養回來。軍隊忽然停了下來,馬車也晃了晃不再前行。噠噠噠的馬蹄聲跑到跟前,連苼先行問:“發生什麽事,難道是蕭軍追來了?”


    趙烈在外頭道:“倒有一小股人馬,和我們的人發生了衝突,起初以為是蕭兵,後來發現不是,殿下是否親自上去瞧瞧?”


    芳容遞給連苼鬥篷,連苼披了衣裳出來。


    策馬奔到最前方,她們的人馬將一夥人包圍著。


    當連苼看到歐陽昊時,不禁有些意外。原來歐陽昊自他父親和華妃敗落給蕭龐後,歐陽昊便帶著他的小股人馬,一直躲躲藏藏想逃往遠地去。不想在此和連苼的兵馬衝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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