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是注射藥物裏被加了有毒物質,下午打完點滴應該就死了,但晚上護士查房才發現。”


    蕭子騰眉頭打了個深結。“有人報警了嗎?”


    “報了。他的一個朋友叫殷誠諾,晚上下班之後去看他,剛好碰上了。昨天洛遠航出車禍之後,殷誠諾第一時間去看過他,知道他的情況沒那麽嚴重,不可能就這麽死了,所以立馬報了警。”


    蕭子騰拿起桌上的打火機,點著了一根雪茄。


    “關鍵是,現在有傳言傳開了,說是你下午去見了洛遠航,還跟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記者那邊,還需要打點嗎?”


    “不需要。”


    既然傳言已經傳開了,再堵上也來不及了。何況對方選這個時間下手,明顯就是想髒水潑到他身上,不可能沒有後續準備。他的動作越多,就越容易落人口實。


    掛斷電話之後,蕭子騰的心情有點糟糕。


    不管洛遠航再怎麽不成器,他也是蕭家僅剩的血脈。如今他一死,蕭家就相當於絕後了。


    想起蕭飛揚夫妻都是善良的人,最後卻落了個斷子絕孫的下場,蕭子騰胸口那口悶氣怎麽也散不去。


    放下手機,蕭子騰將雪茄卡在煙灰缸裏,但沒滅掉。


    然後走進臥室,看到沈怡安已經睡著了,這才又安靜地走了出來。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後步到落地窗前站定。


    他沒想到有人會直接對洛遠航下死手,所以沒有派人盯緊洛遠航。


    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蕭子騰凝望遠處的燈火,想起很久以前,那個謙謙君子一般的中年男人。


    “我這人算不上多麽精明,但自信看人的眼光還是可以的。你是個好孩子。”


    經曆了那麽多的變故和磨難,陸一凡早已經習慣別人對他的詆毀和唾罵。像這樣肯定他的,除了溫柔,就是蕭飛揚夫婦。


    他們將兒子蕭子騰的身份給了他,就是希望他能夠掙脫過去的束縛,重新開始。


    蕭飛揚臨走的時候還惦記洛遠航,他唯一求蕭子騰的,就是日後若是洛遠航跟蕭子騰作對,希望蕭子騰能放洛遠航一條生路。


    但現在,洛遠航死了,就死在自己的眼皮子下。


    蕭子騰緩緩地吐了一口氣,仰頭灌了一口威士忌。辛辣苦澀的液體像刀子似的劃過喉嚨,火辣辣的疼,卻麻痹了某根神經。


    “不是說了不要熬夜嗎?怎麽還抽上煙喝上酒了?”


    聞聲,蕭子騰趕緊回過頭去,將手裏的雪茄按滅在煙灰缸裏,酒杯也放下。快步走過去,將沈怡安一把抱起,重新回到臥室。


    “你先躺著,我馬上就來。”


    蕭子騰進浴室漱漱口,又回到房間裏。還特地換了一套睡衣,免得沾上煙酒味。


    “剛才那個電話誰打來的?是不是出事兒了?”


    就算他現在不說,明天沈怡安也會知道,蕭子騰幹脆就直說了。“洛遠航死了,應該是被人謀殺的。”


    “什麽?”


    沈怡安嚇得整個人坐了起來。蕭子騰下午跟洛遠航見麵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前腳兩個人才見麵,後腳洛遠航就死了,蕭子騰可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就算沒有證據,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和吃瓜群眾也會將嫌疑往他身上套的!


    “那現在怎麽辦啊?”


    沈怡安急得嗓子眼都有點冒火了。好不容易才過了兩天安穩一點的日子,可不能又再起風波。隻是看眼下的情形,恐怕是免不了了。


    蕭子騰將她摟過來,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長發。“怕什麽?人又不是我殺的。”


    “可是那些記者和吃瓜群眾肯定不會相信的!”


    “那又怎麽樣?隻要警察能證明我是清白的就可以了。”


    怕就怕那些警察也是糊塗蟲!


    “可是——”


    “噓——別想了,快睡吧。真相總會大白,事情也總會解決的,不要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沈怡安在心裏反駁。


    蕭子騰抱著她躺回床鋪裏,拉好被子,又吻了吻她的額角。“睡吧。”


    沈怡安換了個姿勢,將臉埋進他胸口,想著聞著他的氣息能快點入睡。可心裏藏了事情,腦子裏就鬧哄哄的,神經也繃著。


    “睡不著?那我們就做點運動好了。”


    沈怡安掐了一下他的腰。這個時候,她哪裏來的心情?


    “你說,這些破事兒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徹底過去?我們又沒做錯什麽,憑什麽總要被這些惡心的人攪和得好好的日子都過不好?”


    樹欲靜而風不止,蕭子騰沒辦法給她一個準確的回答。


    “怕了?”


    “不是怕,沒什麽好怕的。”沈怡安突然又笑了笑,說:“算了,不想了。哪個人的人生裏沒點糟心的事情?隻要我們都好好的,就讓他們放馬過來吧。來一個,我們殺一個。來兩個,我們殺一雙。”


    “嗯。”蕭子騰眼裏也浮上了笑意,被她的自問自答給逗的。


    “那你這個身份,還有別的兄弟姐妹嗎?”


    如果不是蕭飛揚給了他這個身份,不知道他還要吃多少的苦受多少的罪,所以沈怡安對蕭家還是很感激的。


    “沒有了。”


    “不是都說好人有好報嗎?”沈怡安不免有些傷感。但是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


    “人活著的時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身後的事情,跟他又什麽關係呢?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話雖這樣說,但想想還是很難受。”


    蕭子騰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那就別想。”


    她心性善良,即便是在新聞裏看到什麽不幸的事情,也總要跟著傷感歎息一番,有時候還很久都念念不忘。


    沈怡安安靜了好一會兒,突然將臉貼在他胸口蹭了蹭,閉上眼睛,下令道:“睡覺!五分鍾內沒有成功入睡,就打你屁股。”


    蕭子騰哭笑不得,抬手在她越發翹起的屁股上輕輕地拍了一下,又意猶未盡地揉了揉。


    “睡吧。”


    沈怡安想到他生死不明的那段日子的煎熬,對比之下,眼前這點事兒好像真不算什麽,情緒也就放鬆下來了。被他的氣息包圍著,還有讓她安心的懷抱,慢慢地意識就迷糊了。


    蕭子騰卻是睡意全無,等她睡熟之後,還是小心地起了床。


    ......


    果然,第二天一早,洛遠航的死訊就被爆了出來。


    雖然警方還沒有公布洛遠航的死因,但“洛遠航死前,蕭子騰曾經去見過他,兩個人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的消息不脛而走,眨眼間傳遍了街頭巷尾。


    那些內心陰暗、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又腦補出各種版本的故事,基本都是豪門兄弟為爭權奪位而自相殘殺的情節。不同的是,有人認為是蕭子騰殺了洛遠航,也有人認為看起來太明顯的事實肯定不是真相。


    不過,也有人認為凶手很可能跟江盛地產有關。


    他們分析,蕭子騰要是想殺洛遠航,早就悄悄地做幹淨了,哪裏還等到現在鬧得滿城風雨了才動手?以蕭子騰的聰明,絕對不會幹這種蠢事!


    江盛地產則不同。洛遠航是執行總裁,肯定知道江盛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最近江盛將洛遠航當成替罪羔羊拿來獻祭,洛遠航心裏能痛快嗎?沒準是洛遠航抓住江盛的把柄作威脅,所以才被殺人滅口了。


    下午,洛遠航的屍檢結果就出來了,確認是被人往點滴裏加了有毒物質致死的。


    這個消息一出,江城一片嘩然之餘,又是一片人心惶惶。


    那可是醫院!人來人往的地方,人一輩子總要進去那麽一兩回的地方,居然有人輕輕鬆鬆地就往點滴裏加了毒物,不著痕跡地殺了一個人!這太可怕了!


    洛遠航注射點滴的時候,身體還不錯,突然死了才會引起懷疑。假如是病重的人,就算是被謀殺了,恐怕也沒人會多想吧?


    這個假設讓很多人驚慌失措,以至於出事的那家醫院一下子少了很多病人。原本在住院的病人,很多也急忙忙地轉到別的醫院去了。


    其他的醫院,要打點滴的病人也都萬分地小心,恨不能在打點滴之前先找個權威的機構做個無毒檢驗。


    醫生護士一再被懷疑,被鬧騰得無法正常工作,甚至雙方動起手來。


    沈怡安看電視新聞,有一半兒都是跟醫患矛盾有關的,而且都是因洛遠航的事情引起的。其中一起打架事件,還是在喬亞醫院發生的。


    因為蕭子騰的事情,喬亞醫院這些日子也很不容易。才剛平靜了幾天,又出了這麽一起醫患矛盾,也夠段宏頭大的了。


    想到這些,沈怡安就覺得挺對不起段宏的。


    但讓沈怡安更焦急的是,屍檢報告一出來,蕭子騰就被請到警察局配合調查了。也不知道警察問了些什麽,反正現在都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了,蕭子騰還沒有回來。


    沈怡安做好了飯菜等著他,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她終於坐不住,拿出手機又撥了一次電話。


    與此同時,家門從外麵打開。


    蕭子騰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濃厚的陰影,讓他整個人好像籠罩在一層霧裏,卻仍透著一股疲憊。


    “你總算回來了!”


    沈怡安捧著肚子小跑過去。


    ......


    這是理工大學附近的一個小區,樓房有些年齡了,但環境好,入住率很高。


    某棟五樓的一個兩居室裏,黑暗中,從屋裏某個角落傳出嗚嗚咽咽的哭泣。


    那是個女人壓抑而傷心的哭聲,在完全黑暗的環境裏,聽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很突然的,屋子裏突然多了一聲不懷好意的冷笑。


    鍾麗欣一愣,隨即嚇得差點兒尖叫出聲。她一邊大聲地問“誰?你是誰?”,一邊伸手去按開關。可是她的手還沒摸到開關,就被人按在了牆上。


    “你是誰?你要幹什麽?”


    那是一隻粗糲的大手,很明顯是男人才有的。他的皮膚涼涼的,很容易讓人有不好的猜想。


    鍾麗欣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心髒也被一股寒氣給包裹起來。


    “你、你到底是誰?”


    鍾麗欣的聲音顫抖不已,瞪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卻怎麽也看不清對方的樣子。


    “你想幹什麽?如果、如果你要錢,我可以全部都給你,真的。我、我馬上去給你拿錢包——”


    男人冷哼一聲。“沒有人對你那點錢有興趣。”


    鍾麗欣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呼吸仍不順暢。“那你——”


    “想為他報仇嗎?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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