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交流下來,眾人逐漸熟稔,先不提交流方式如何,至少結果是好的。


    “薇乃的父母是我們老朋友,他倆環遊世界去了,於是這孩子被暫時寄養在咱家。”


    莉可拍拍小鹿的角,惹的後者身子一晃,莫名很像家長為親戚介紹不情願離開房間的孩子。


    果然,父母才是真愛,孩子更像是副產品。


    不過村裏的小家夥大多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倒也不必擔心帶孩子的問題,大家都很樂意幫忙。


    “希爾應該也認識她爸媽,薇瑟爾和沃克。”


    “原來是他們”,女孩點點頭,兩張麵孔在腦海中浮現。


    同為狩獵隊後勤組的人,希爾與那對夫妻有過交談,並學到過一些繪圖技巧。


    他們是隊裏的地形測繪員,主要負責編繪山區地形圖。周圍多是扛著武器的大漢,這類文員反倒顯得彌足珍貴。


    每年冬天的風暴都會使地形大變樣,哪裏能去,哪裏的路更好走全靠他們的丈量規劃。


    “那兩人計劃先去北方的朝聖之地,也就是我族聖山。”


    艾琳娜抱著艾爾莎接上話題,“說不定之後能遇見。”


    再過一段時間,她也要前往那裏,為了完成獸人自古以來傳承的成年禮。


    說真的,在希爾看來這種傳統毫無實際意義,但獸人們對此很是推崇。


    為了不顯得格格不入,她隻好對此不做評價。


    一通相互了解後,莉可前去準備飯菜,總不能大家坐著嘮嗑,讓鍋碗瓢盆自己幹活。


    好像...也不是很難。


    不過莉可堅持手工製作,她覺得借助魔法完成所有步驟,做不出富有感情的飯菜。


    心意和情感才是最佳調味料。


    希爾與艾黎兩位老幫手,自然是被拉進後廚幫工;狸與艾爾莎算是筆友,兩人分別抱著薇乃和艾爾莎嘮起家常。


    “切磋一下?”


    “好。”


    至於西爾維婭和伊蘿絲,她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看樣子是打算趁著開飯這點時間較量一番。


    前者是戰術高超、精通多種武器,尤其是重劍的近戰大師,後者則是蠻力驚人的憨憨龍,正麵對決孰強孰弱尚不可知曉。


    在那之後,老爺子也回來了,手中的大弓不見蹤跡,多了些山裏的野味,量還不少。


    反正希爾用魔力接過口袋時,裏麵的分量比她還要足。


    臨近飯點,時不時有村民走進,一來二去大家都知道村裏求學的娃娃回來了,不管認識與否都逐漸匯聚而來,不少人還帶著果蔬或是自製菜肴。


    莉可最終還是妥協,沒有魔法協助,光靠她們幾個,這頓飯怕是得延到半夜去。


    “這意味著……聚會!”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眾人無不響應。


    用餐地點從室內挪到室外,變成露天篝火大會,跟隨旅商路過的吟遊詩人貢獻了樂曲,他們隻想討杯酒喝。


    詩人們抱著豎琴,纖細的琴弦仿佛在指尖跳動,樂聲活潑且流暢。錫口琴與風笛在樂聲達到高潮時一同奏響,化作完美和音。


    篝火旁,年輕的少女手挽手圍成一圈跳起舞,而男孩們不知從哪掏來火藥,打算做成煙花放上天。


    啊……被狩獵隊的倉管員攆著到處跑呢~大概知道火藥來源地了。


    最後男孩們還是如願以償,盛大的煙火綻放在村莊上空,黑夜中暈開一朵朵火樹,隻剩下那位可憐的倉管大叔在後麵罵娘。


    這群崽子居然把火炮裏的火藥給順出來啦!


    “怎麽會變得如此……熱鬧?”


    狸停在女孩身邊,她還以為隻是一頓小聚餐。


    “習慣就好”,希爾抿下一口熱茶,聳聳肩。


    這樣的聚餐在村裏並不少見,群體狩獵後常常是持續好幾天的聚會,那是大家最開心的日子。


    很吵……但也不賴。


    “狸,幫我切塊烤肉回來,拜托啦~”


    女孩合上雙掌,俏皮地眨眨眼,火堆那邊實在太擠,她是真的不想過去。


    “等著~”


    狐狸小姐頗為大膽,把女孩的臉蛋捏扁揉圓。後者也不惱,她心情正好,輕輕咬了一口對方的指尖,以示回應。


    不多時,希爾如願以償吃到烤肉,狸把肉切成小塊,兩人靠在一起慢慢進食。


    油漬與料汁在嘴中爆開,香氣四溢。


    簡單的烹飪方式,但絲毫不影響那份美味,在特調醬汁的熏烤下,一切剛剛好。


    餘光瞟到不遠處,艾琳娜悉心照料著幾個小家夥,樂此不疲。


    這也省了自己不少功夫,果然比起她,艾琳娜才是那個適合當母親的人。


    不過艾爾莎該喊她什麽呢?總不至於是……奶奶吧?


    “話說伊蘿絲和西爾維婭怎麽還沒回來?”


    兩人離開已經很久,按理說伊蘿絲不該錯過這種聚餐才是,除非……


    “快了。”


    希爾望向村外某處,那裏不久前爆發了相當強烈的法術亂流,老爺子沒啥動靜,自然不會是外人。


    …………


    “嗚哇~疼死啦,我以後再也不和你打架了。”


    “空有蠻力,亂打一通。”


    麵無表情的女人緩緩前進,鞋幫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音,而她右手拖著某隻失去行動能力的龍娘。


    西爾維婭原以為對方會很棘手,誰知道隻是單純力氣大。


    “嗯……好香!什麽味道!”,伊蘿絲龍軀一震,鼻子像安裝了馬達快速聳動起來。


    隻見她猛地一個鯉魚打挺,沒有釋放出水濺躍,不過成功脫離西爾維婭的手,而後快速向前奔去。


    “……她明明失去行動能力了?”


    搖搖頭,劍客小姐繼續向村子走去,一步一步,夜色落在身後,村莊的火光逐漸照亮她的臉。


    …………


    “嗯…已經天亮了嗎?”


    “可以再睡一會兒喲~”


    希爾昂起上半身埋入艾琳娜的懷抱中,溫暖瞬間包裹住她,貪婪享受著對方的氣味、與對方柔和似水。


    “艾琳娜。”


    “怎麽啦?”,兔娘輕輕拂過小家夥的羽翼,麵露微笑。


    “你會一直在吧?”


    直到時間的盡頭亦或是我們的盡頭。


    少女啞然失笑,“會的,我們都會。”


    初見時,她隻覺得這孩子冷靜到可怕,簡直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好在她願意接受自己,也願意接受改變。


    時至今日,她們早已不是單獨的個體,雖無血脈聯係,卻比之更甚。


    能分開她們的不再是成見或立場,唯有時間與死亡。因為這是自然的既定法則,也是因生命尺度不同產生的必然結局。


    艾琳娜沉默片刻,發覺女孩已經趴在自己懷中入眠。盯著那張臉愣神片刻,隨後她望向窗外的遠山,思維逐漸放空。


    天才蒙蒙亮,艾黎與那個新來的孩子尚未醒來,村子裏也鮮有人聲,獨屬於此刻的安寧悄然而至。


    “!”


    再次醒來,身邊已經空無一人,這是幾個月來她睡得最熟的一次。


    “今天做什麽好呢?零…重要代辦事項有哪些?”


    帶來的禮物昨晚已經分發出去,今天該思考些其他事情。


    “正在排列……判斷古代種子萌發可能性,我認為它們需要進行基因改育;或者建造溫室苗圃花園;將我們帶回來的園藝工具投入使用;研究殘缺古代樂譜,也許您的音樂老師想告訴你什麽?”


    零號短暫靜默,隨後繼續道,“當然,這隻是根據數據排列的行動建議,您大可自由選擇。”


    “不錯……嗯~不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希爾猛地想起一件事,口中碎碎念道,“覆蓋王國的領域已經失效,暴風雪一旦吹過來,今年冬天會很難過,最好在村子周邊建立臨時防護法陣。”


    領域罷工此等大事,王國方麵肯定會提醒國民,但傳到無名村莊來恐怕要很久之後,到時候再忙活可就來不及了。


    “不……不夠,我有個更有挑戰性的想法。”


    女孩掀開被褥起身,同時喚出萊茵,她現在簡直思如泉湧。


    “維度沉降儀式,現實空間撕裂帷幕……也許我們可以把這裏變成獨立的世界。”


    “…我認為您應該聽取其他人的意見,並納入考量範圍。”


    零號覺得希爾的精神反應有些過於激烈,這很正常,不過此類情況往往發生在實驗室內。


    “好吧,你說得對。”


    其他人大概率不會同意,畢竟隻有深冬時需要防護,其他季節還是得出村幹活。


    去隔壁看了看,確認家裏隻剩自己後,希爾推開房門朝外走去。


    簸箕中的藥草逐漸風幹,濃鬱到刺鼻的藥香鋪滿整個小院。希爾輕輕跳過餘留下的縫隙,盡量不用腳踩到那些曬在地上的材料。


    “先去找莉可吧。”


    大家一般都會在那裏碰麵,畢竟足夠寬敞。


    聽說莉可將餐廳改造了一番,原先空置的二樓早已變成居住區,舊房子正好交給狸與伊蘿絲住下。


    西爾維婭表示自己家也有空房間,但龍娘死活不肯去,說是怕被挨揍。


    路上沒什麽人,希爾很快看到那棟熟悉的建築,嫋嫋炊煙沿著煙囪緩慢上升,最終消失不見。


    莉可向來是起床最早的那一批。


    “早上好。”


    “噫!早……早上好。”


    聽到打招呼的聲音,薇乃猛地一抖,顫顫巍巍地回應道,然後……就哭了起來。


    “……呃,你還好嗎?”


    自己長得不嚇人吧?希爾頭一回對自己的容貌產生了懷疑。


    “抱歉,我……很容易流淚,醫生姐姐說這是先天遺傳病。”


    罕見的病例,希爾想為薇乃做做檢查,不過看她那蓄滿淚水的模樣,這個念頭就此作罷。


    ‘還是等混熟再說。’


    “沒事,說起來我也算你的前輩。這個點一般不會有客人,去休息也是可以的。”


    繞過哭哭小鹿進入廚房,果不其然,大家都在這裏。


    西爾維婭與伊蘿絲站在門口,兩人毫無麵部表情,宛如一對左右護法。


    ‘得,這下門神湊齊了。’


    莉可踩在椅子上攪動大鍋,咕嘟咕嘟的氣泡不斷炸開,蒸騰而起的水汽濡濕了她的毛發。


    煮鍋旁圍著艾黎與艾爾莎,兩人時不時按照黑貓廚師的指揮下入食材,能忍住不偷吃也真是為難她倆了。


    龍娘好歹有自製力,而這兩個小麻煩待在廚房,堪比把年貨與家裏孩子鎖在一個房間裏。


    不知道莉可用了什麽方法,她們居然會乖乖等待。


    好吧~讓咱們把目光移開,看看剩下的大姐姐組合在幹嘛。


    “咦?”


    希爾有些驚訝,艾琳娜居然在教狸切菜,兩人身著圍裙,長發用一張頭帕緊緊紮起,看上去真有幾分為人妻子的模樣。


    她評價是,很有感覺。


    不過……後者的刀功有些慘不忍睹,好端端一顆塊莖果削完皮,體重暴減三分之一,那層皮的厚度簡直像手指一樣粗。


    “嗨呀~”


    看來狸沒能遺傳到自己的廚藝呢,修行之道有待提升。


    發現沒什麽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希爾隻好出去坐等開飯,建立防禦法陣的事情飯後再提吧。


    找到個能夠開窗的絕佳位置,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像是被一層薄紗籠罩。


    此時此刻,晨霧還沒完全消散,那一輪白日也尚未從東方升起,隻有天邊的雲彩被微微染上些許亮色。


    清新空氣撲麵而來,帶著一絲絲涼意和潮濕的氣息,一切顯得如此寧靜且舒適。


    “不錯,是個看書的好時候。”


    女孩順勢從虛空中摸出一本書來。


    ‘上次讀到什麽地方了?我想想…廣域空間領地切割……還是製造恒常重力場來著?’


    ‘或者學學樂譜、醫理之類的?’


    此刻大廳內隻有兩人,薇乃雖說麵上柔弱,但卻對這個新來的姐姐好奇得緊。


    一邊安慰自己,應該擺脫不敢主動與人搭話的膽小心理,一邊慢慢朝奇美拉少女的位置挪動。


    是的…挪動,好幾秒才邁出一步,這一步甚至沒有艾黎的貓爪子長。


    “?”


    希爾自然察覺到對方的古怪舉動,一步一挪,自己隻要稍微扭頭,便會像受驚的小鹿,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對……貌似隻有傻麅子才會這麽幹。


    ‘這孩子…難道不是單純怕生,而是個社恐?’


    先不談她飄忽不定的視線,光是那猶豫不決的情緒簡直要溢出來了。


    “好奇我在看什麽嗎?”


    希爾沒有回頭,隻是將萊茵放在大腿上,輕聲細語地問道。


    “是……啊不不…沒有。”


    薇乃連忙否認,同時下意識退後兩步,希爾莫名感到無語,這不對吧?


    沃克夫婦為人熱情,處事待人也麵麵俱到,更沒有什麽先天疾病,怎麽生個女兒跟榛子小蛋糕似的,論誰來看都會得出很好欺負的結論。


    ‘難道不是親生的?’,希爾略做思考。


    換作平時,她恐怕會像狸那般逗弄一下小家夥,不過熟人的女兒還是算了。


    好吧…這是原因之一,希爾更怕這隻小鹿哭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是童話故事喲~”


    指尖撚起紙張翻到下一頁,令常人頭疼的文字與複雜工式瞬間淡去,畫風可愛的圖片轉而浮現。


    童話版·萊茵,堂堂登場~


    嗯嗯…不是講給艾爾莎的黑暗童話,大多數孩子都沒有那種喜好,會把小孩嚇哭的。


    “要一起看嗎?”


    “唔…”


    小薇乃顯出幾分意動,無論是父母,還是莉可阿姨,都沒人給她講過童話,這讓小鹿很是好奇。


    看對方依舊猶豫不決,希爾隻好跳下長椅,上前拉住小鹿的爪爪。


    最終,薇乃縮在希爾身邊,聽這位小姐姐用溫柔的語調講述美好的童話故事。


    “我看看…七個彩虹公主與一個小矮妖?!”


    萊茵隨機出的是什麽故事啊喂!怎麽聽著不大對勁。


    雖然但是……希爾隻好硬著頭皮講下去,好在它是個正經的童話,不然可就教壞小孩子了。


    薇乃逐漸入神,不再像之前那樣畏畏縮縮,希爾嘴上的動作不停,暗地裏悄悄調動魔力探入對方體內。


    ‘完美~沒見過病症呢,就讓姐姐替你檢查檢查身體吧。’


    攜童話蓋以誘敵,前狼假寐,後手施展魔法偷襲,她簡直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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