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寒……”


    宋帛做夢都想要裴若寒醒過來,但是正在這樣的情景下,他麵對這個女人的目光卻又喉嚨發幹,什麽都說不出來。


    就連想問問她有沒有事,也沒問出口。


    趁著宋帛朝裴若寒那邊走近,薛泰提上褲子就想偷偷逃走。


    可是宋帛的背後仿佛長了眼睛,不用回頭就一槍打中了他的左腿。


    在不算大的治療室內,槍聲尤其刺耳。


    薛泰左腿血液如注般奔湧而出,疼得他立馬到底臉色慘白,殺豬般尖叫道:“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啊……”


    “啊!”裴若寒也突然尖叫一聲從床上跳下來,幾乎是下意識躲到宋帛身後。


    宋帛被她抓著胳膊,臉上的陰沉之氣瞬間煙消雲散,放輕聲音安慰道:“別害怕!”


    “帶我走!我想離開這裏!”裴若寒道。


    “好。”


    本來,宋帛早就打算帶裴若寒離開。


    隻是因為之前這個女人昏迷不醒,怕她受傷宋帛才遲遲沒有動手,受製於人。


    今天薛泰居然敢冒犯裴若寒,那就算他們姓薛的先破壞約定。


    也不能怪宋帛,不再給他們麵子。


    宋帛現在唯一擔心的,隻是不想讓裴若寒看到自己狠厲的一麵,再嚇到她。


    “若寒,你把眼睛閉上,抓緊我,我保證半個小時之類能帶你離開這裏。”


    “好。”


    女人依言閉上眼睛,緊了緊抓著宋帛的胳膊。


    她難得居然能這麽乖乖聽宋帛的話,還這麽信任他?


    不過宋帛來不及奇怪,就已經因為湧進來的守衛,而進入戰備狀態。


    這半個小時之內,裴若寒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但她始終都沒有睜開眼睛。


    直到宋帛對她說:“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


    聞言,裴若寒張開眼睛,見自己正處在宋帛的懷裏。


    男人將她放上車之後轉過身,她也這才看到宋帛整個後背都被鮮血染了顏色,在右肩膀的位置有中槍的痕跡。


    原來剛才聞到的血腥味,都是從他身上來的。


    而且裴若寒有理由懷疑,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會受傷。


    因為剛剛即使閉上了眼睛,她也感覺到男人有撲過來替自己擋的一個動作。


    宋帛從車前繞到駕駛座,開車上路。


    身後還有追著他們而來的人,但都在中途街角冒出來掩護宋帛的車輛給擋住了。


    沒有人能追上,他們車內的氛圍卻依然很緊張。


    在血腥味的加持下,誰都沒有說話。


    宋帛為了讓她放鬆下來緩一緩,本就身受重傷又不善言辭的男人,還要一邊開車一邊找話茬。


    其實要找話說不難的,難的在於裴若寒討厭他。


    宋帛不能惹她反感,又希望能放鬆她對自己的戒備,最後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她可能會比較感興趣,同時能暫時對自己放下戒心的話題。


    “林奈已經離開了國內,她現在在伊斯坦布爾。”


    本來宋帛跟她透露自己送林奈離開,下一句準備好要說的話是,如果她想看林奈,那自己也可能送她去。


    “不要再逃避我了,你以後不管想去哪兒,都隨你!”


    誰知道這句話,根本沒機會出口。


    因為接下來裴若寒的反應,是宋帛怎麽也沒想到的。


    “林奈是誰?”她問。


    “……”


    宋帛詫異地側過頭看向身邊的女人,見她是很認真地盯著自己,在等這個問題的答案。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林奈是誰?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你中間有接近半個月的時間沒來看我,為什麽?”裴若寒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我、我有點事,耽擱了。”


    “哦。”


    她說的那半個月,是宋帛替薛易豐執行任務,卻被人暗算失蹤的那段時間。


    問完這個問題之後,裴若寒就沒有再說話。


    車廂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宋帛卻在猶豫過後,忍不住再次開口:“若寒,你……”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裴若寒主動跟他交代道。


    這個女人是絕不會跟他開玩笑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加上她剛才話裏問宋帛為什麽半個月都沒來看自己,說明了一個重點。


    就是那個躺在治療室昏迷不醒,讓他們都以為成了植物人的女人,其實早就醒來了。


    裴若寒在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信息都沒有,又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上都是儀器檢測,每天兩撥人來來往往地照顧她,又有守衛戒備森嚴。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所以謹慎地不肯讓人發現自己其實已經醒過來了。


    今天要不是因為被薛泰意圖不軌,她恐怕到現在還要裝成個植物人。


    怪不得薛易豐派了那麽多專家來,始終沒解釋清楚她究竟為什麽在船難後一直醒不了。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裴若寒第一眼見到宋帛的反應那麽奇怪。


    以她都能假扮林奈去獨自麵對變態殺手的人,不至於被一個薛泰嚇得驚恐,毫無反擊之力。


    就是因為沒有記憶,她也忘了自己是個跆拳道黑帶。


    她曾在船上遭受重擊,後來掉進水裏,奄奄一息。


    裴若寒記憶裏唯一的東西,就是水,好多水……


    這種突發意外的失憶症狀很難說,有些能在身體複原後,記憶也漸漸複蘇。也有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


    她裝植物人的這段時間,什麽也不需要做,每天就在努力的尋找記憶。


    但結果枉然,目前她仍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我叫……若寒嗎?”裴若寒主動問他。


    “嗯,你姓裴,叫若寒,是個醫生。”宋帛仔細跟她解釋。


    “那你剛才說的林奈,是誰?”


    “是我兄弟的妻子,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對林奈、顧域、柯洋……這些人,現在也一點印象都沒有嗎?”宋帛問她。


    裴若寒搖搖頭,她現在對這些名字符號是完全陌生的。


    “那你叫什麽名字?”她又問。


    “宋帛。”


    “宋帛?”


    “有印象嗎?”


    “沒有。”


    見到身邊的女人這個反應,宋帛也不知道是應該難過還是高興。


    她是真的忘記了一切,對自己……對他們的曾經,一點印象也沒有。


    但起碼,不會每當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表現出明顯的抗拒和厭惡了。


    “我們現在去什麽地方?”裴若寒問他。


    宋帛:“時候不早,我送你去個安全的地方,稍稍安頓。”


    “可你受傷了,不用先去醫院嗎?”


    “不用,我沒事。”


    宋帛剛剛硬闖了薛易豐的府邸,恐怕對方不會輕易作罷。


    他自己沒有關係,但要首先確保裴若寒的安全。


    將人送到自己的地盤,因為考慮到裴若寒現在什麽都不記得,宋帛給她安排的保鏢都是女人。而且特意下了命令,在保證她安全的前提下,給予裴若寒最大限度的自由。


    等他將一切打點好,也隨時可以送她走。


    誰知道就在宋帛要離開的時候,裴若寒又跟了出來。


    “宋帛,你都快失血過多了,身上的傷不用處理嗎?”她問他。


    “那我馬上去處理。”


    “我跟你一起去!”


    她堅持要看著宋帛處理傷口,隨後又被這個男人取子彈居然不用麻藥的操作給驚呆了。


    “你這樣……不疼嗎?”


    “不疼。”


    “怎麽會呢?”


    裴若寒雖然現在沒有了記憶,但畢竟曾經是醫生,常識她還是有的。


    取子彈那麽深的傷口,需要切割,怎麽會不疼呢?


    宋帛明明也皺緊眉頭,嘴唇都發白了。


    但他依然堅持不要麻藥!


    “在幾年前我受過一次很嚴重的傷,是一個女孩救了我。她是個醫生,當時因為條件有限,她給我取子彈的時候就沒有上麻藥。我覺得偶爾回憶那種滋味,挺好的。”宋帛說這話的時候,像個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患者。


    聞言,裴若寒擰了擰眉頭,問他:“那個女孩是我嗎?”


    宋帛還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手機就響了。


    看到是淩雪甜打來的,宋帛立刻站起身接聽。


    “喂,宋先生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聽出淩雪甜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微微鼻腔,似乎哭過。


    宋帛問她:“怎麽了?”


    “我剛剛做噩夢,夢到你又受傷了,渾身都是血……我好害怕!”


    “別擔心,我沒事。”


    “那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淩雪甜在宋帛麵前就完完全全是個小女人的樣子,她跟裴若寒的性格完全不同。


    裴若寒雖然現在失憶了,但她剛才看到宋帛渾身是血,包括後來取子彈的時候,依舊臉色不變。


    可見醫生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但淩雪甜就不一樣,她非常依賴宋帛,給男人一種離開他就不行的感覺。


    這也是宋帛當初覺得她適合自己的原因之一。


    宋帛這個身份,唯一有自信的就是他能給自己的女人提供足夠的保護。


    但裴若寒的性格很獨立,她從來就不需要男人的保護,她隻要自由。


    這就導致兩個人不能走到一起,他能給的她不需要,而她想要的,他永遠也給不了。


    不過見宋帛要走,這時裴若寒突然也起身跟上去。


    “你要去哪兒?”她問他。


    “我……要回去了。”


    “那我呢?你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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