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戒指圈不住愛情的流逝


    誰能告訴我


    愛情如何淺嚐即止


    ——gigi·《戒指》


    開學時,“阿香婆”吳江從家裏帶了兩瓶辣椒醬回來。“還是我媽做的味道正宗,嘖嘖。”一寸厚的紅油浮在上麵,幾乎透過瓶頸滲出來。


    “快擦擦!”楊傑剛大喝,“讓你晃,油都快撒到桌子上了。”


    吳江從書架上抓個本子,扯兩頁紙,哼著“世上隻有媽媽好”,開開心心地抹著瓶口的油滴,“哎,可惜了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啊。”他搓著瓶子,“我媽連夜趕出來的啊。”


    “你說‘阿香婆’他家多有意思,從貴州帶了兩瓶辣醬過來,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呢。”章遠笑。他和何洛的寢室都剛剛裝好電話,每天十點到十一點是雷打不動的愛情專線。


    “唉,兒行千裏母擔憂麽,其實我也很惦記他們。”何洛說,“對了,小長工,改天幫我爸扛大米去吧!一袋大米,再來一袋白麵。”


    “你爸那麽大領導,手下小弟成群,還用我?”


    “他們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到底去不去?”


    “我……”章遠心有餘悸,“我有些怕你爸,看起來特別威嚴。”


    “威嚴?”何洛失笑,“我爸當年的學生都和他沒大沒小的,如果那時候有什麽十佳教師評比,他鐵定上榜。最溫柔班任啊!”


    “你爸的學生都是大包小裹的去看老師,沒從你家裏拿東西走吧。”章遠說,“我可是空手套白狼,就把他掌上明珠給拐跑了,美國都不去了。這兩年你爸氣消了麽?”


    “消了,消了。”何洛說,“前兩天給他們寫了一封信,高壓水槍啊,看得他們眼淚嘩嘩的。”


    “寫什麽了?這麽感人?”章遠問,“讓我拜讀借鑒一下吧,我媽一感動,也許就給我漲零花錢了。”


    “撒撒嬌唄。”何洛輕描淡寫,“想想看,他們也怪想我的。”


    “我也怪想你的,你怎麽不撒撒嬌?”章遠問。


    “你都不在人家身邊耶,人家每天一個人哦,打飯打水上自習,好寂寞耶,怎麽練習撒嬌嘛。”何洛學台灣腔,噘嘴,嗲嗲地扭了扭肩。自己先受不了,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童嘉穎從水房回來恰好聽到,手裏的牙缸臉盆險些就扔一地,眼睛和嘴都比平時圓了一圈兒。


    “我開始打擺子。”章遠說。


    “我們全寢室都在打。”何洛咯咯地笑。


    章遠放下電話,想起何洛嬌氣的聲音,頭皮發麻,搖搖頭,卻又抑製不住地想笑。抬眼看到桌子上揉成一團的幾張紙,上麵的字跡無比眼熟,搶過來展開,不禁勃然大怒:“‘阿香’,吳江,給我滾過來!”小心翼翼展平,紅色的辣油在筆記紙上洇開,半透明的圓圈,一個又一個。


    “老大,剛才不是我說的!”“阿香婆”辯解,“是‘大缸’說你打電話時像個奶油小白臉的。”


    “靠!”章遠拍桌子,“先說這個,你看沒看這是什麽?嗯?”


    “上學期的筆記啊,誰還看呢!再說,都不是咱們四個的。”“阿香婆”湊過來,瞟一眼又飛快地閃身,和章遠保持安全距離,“小繡花字,多女人。”


    “這就是我女人寫的!”章遠不快。


    何洛千辛萬苦搜集了考研的資料,蔡滿心在寒假到來前一天終於幫忙借到最後一本筆記。何洛是第二天上午的火車,學校的複印社已經關門,於是心一橫,熬了通宵,把一學期的經濟學原理筆記統統抄下來。


    “早看早準備麽。”何洛給章遠看小指側麵,磨得發亮,“而且是我手寫的,你拿著,見字如麵,就好像天天我和你一起複習一樣,對吧?”


    “看你臭美的。”章遠笑著牽過她的手,在小指的繭子上吻了一下。


    何洛叮囑,說各校專業課側重點不同,最好學的時候留心一下,印象深刻。章遠翻過曆年試題,基本上重點與本校老師所講的別無二致。考研資料供奉起來,是紀念品,而不是冷落,更不是擦桌抹布。越想越氣憤,作勢去抄椅子。


    “不至於吧,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 “阿香婆”連忙閃開,在他眼中,東北男生抄家夥就真砍人,說一不二,本地特產就是黑社會。


    章遠“嘁”地笑了一聲,把所有的筆記收好。


    何洛剛剛找了一份家教,每周四個小時。春天的北京沙塵肆虐,來去騎車四十分鍾,到宿舍都臉上能洗下小半盆沙子。但是月入四百元,心情愉快得像小鳥。從寢室安了電話,每個月生活費就會多花出一二百。拿著家裏的錢買電話卡,大部分卻不是打給父母的,何洛於心不安。


    而且章遠的生日就要到了,她看好一份禮物,開始節衣縮食。瑞士軍刀,蘭博係列中的典藏款。高中時每次路過商場,他的眼睛就長在上麵。


    “這個功能也太詭異了,指南針,釣魚線,還有砍刀?”田馨撇嘴:“啊?更像魯賓遜開荒用的。”


    何洛大笑:“我當時也這麽說來著。”她看田馨還要研究,趕緊攔住,“算了算了,別再掰了,那個木鑽扭到90度就是極限了,弄壞了我和你急。”眼疾手快搶過來,用絨布擦幹淨指印收在皮套裏。磨砂皮包裝盒,墨黑天鵝絨襯裏,都讓何洛愛不釋手,想著章遠收到禮物的驚喜表情,想著他會怎樣獨自一人時手舞足蹈,在人前淡淡地說一句:“我女朋友送的。”忍不出吃吃笑出聲來。


    “啊,讓我玩兒讓我玩兒。”田馨仰麵躺在何洛床上,抱著棉被哼哼唧唧帶著哭腔,“你個女人,重色輕友,我都不如一把刀啊。”


    何洛笑:“的確,把你賣七百塊錢挺難的。誰能花錢買罪受,養你這個大小姐呢?”


    “得了吧,我的溫柔你不懂。”田馨翻白眼。


    開心的結果就是破財。章遠結了賬,看著滿桌子杯盤狼藉,說:“你們肚子裏都有蛔蟲吧?一個個餓死鬼投胎。”


    “知、知道老老老……老大最近手、手頭寬裕……”“大缸”舌頭打結,“但、越、越來越摳。”


    “就是就是,你最近也沒少接攢機的活兒,但這可是第一次放血。”“阿香婆”還算清醒。


    “靠,賺錢是預備著養你們的嗎?”章遠笑罵,“不如去江北農場養豬。”


    “可以養小老婆啊。”“阿香婆”接話。


    “大缸”蒲扇一樣的手揮過來,“捍、捍衛何、何大妹子。”


    “阿香婆”問:“最近怎麽都不見那個草草來咱班找你?你過生日她都不出現。其實小姑娘挺不錯,要不介紹給我?”


    “你真有心,去問朱古力啊。”章遠說,“我根本和她不熟。”


    “我還想多活兩天哩。”“阿香婆”搖頭,“老大你說不熟,人家可不這麽想。我們這兒資源本來就少,還因為你造成浪費。好幾個小姑娘看著你眼睛就放光,趕緊讓何姐來把她們一個個屏蔽掉,要不然你請我們吃飯。”


    “吃吃吃,早晚在你身上蓋個戳,‘檢疫合格’。”


    “你才需要一個戳。”“阿香婆”舉著易拉罐蓋過來,“‘貨物已售’。”


    章遠微笑,小指挑著易拉罐的蓋環。“戳留給你,我自有安排。”


    “五一”時何洛和田馨回到家鄉,何爸何媽齊齊出動來車站接女兒。田馨的爸媽也來了。她衝何洛扮鬼臉:“看我笑得陽光燦爛,你滿臉苦大仇深,想看到某人也不差這一會兒。你隨時找個由子出門,就說我拉你逛街好了。”


    車上何媽問:“田馨這丫頭還是嘻嘻哈哈的,她有男朋友了麽?”


    “就算沒有吧。”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麽能說就算?”


    “曖昧唄,敵進我退,敵退我擾。”何洛笑,“你說算有不算?”


    “那你呢,算有還是沒有?”何媽若無其事的提起,“有就帶來讓我和你爸看看。”


    “你覺得呢?”何洛輕笑,“我爸又不是沒見過。”


    “還是那個嗎?”何爸回頭問。


    何洛略有不快,“那還能有哪個?!”


    “還在一起最好!我們是看你這麽久沒帶他回來,擔心有什麽變化。”何媽連忙插話,“怕你們小孩子不定性,聚得快,散得也快。”


    “我們不是做遊戲。”何洛一字一頓。


    “他在清華嗎?”何爸忽然問。


    “沒。”何洛回答的有些僵硬。


    “不是說成績很好,很聰明麽。”


    “沒發揮好。”


    “高考就這樣,隻聰明不行,勤奮努力,還有良好的心理素質,也都很重要啊。”何爸尾音拖開,聽起來很是語重心長。何洛不禁蹙眉,“隻不過一次考試,不要扣那麽大帽子好不好?”


    一車人無語。


    何洛去章遠的寢室找他,兩個人還沒說幾句話,章遠的傳呼就響個不停,他瞟了一眼:“哥們兒找,急事,去去就回,在這兒等我啊。看書吧,還都是你寄過來的呢。”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小王子》、一本《中國大曆史》,又拿了一隻馬克杯,“抽屜裏有碧螺春,也是你買的,說什麽喝綠茶不長痘,我也沒覺得。你看,除了壺裏的水是我打的,其他都是你一手包辦的。”


    “大缸”插話:“靠,平時刺激的我們還不夠?都知道你家何大妹子就是好,照顧的這麽周到。你要走快走,顯擺什麽?!”


    何洛撫著生肖圖案的馬克杯,笑道:“激起民憤了不是?快去快回。”


    這兩本書何洛都看過。她起身抻個懶腰,舒展筋骨。從書架上取下銀灰亞光的金屬相框,兩隻天鵝頸項低垂,彎成一個心形,裏麵還是去年秋天的合影,章遠剛剛抵達北京,麵有倦色,秋天的陽光暖暖地灑在臉上。時間就定格在這一瞬,他張嘴要說什麽,她燦爛地笑著。


    相框旁邊,一遝課本上放著瑞士軍刀的包裝盒,何洛打開,裏麵整整齊齊一疊電話卡,軍刀還有刀套的位置是空的,想來他已經帶在身上。何洛把盒子放回去,瞥見課本下有幾張油膩的紙,邊沿都卷翹起來,暗自搖頭,看來英俊整潔的男生,背地裏也真是邋遢。她把一摞書本拿下來,一本本重新碼好,整理到那幾張沾滿紅油的紙時,隻覺得字跡熟悉,仔細一看,不禁呆住了。


    章遠回來,看到何洛氣鼓鼓坐在床上,麵前攤著一本筆記,還有三五張斑駁的紙頁,立刻明白過來。“大缸”很識趣地抓了書包去自習室,路過門口時附耳對章遠說:“我向何大妹子解釋過,都是阿香不好,你慢慢哄吧。”


    章遠一笑,擺擺手,“沒事兒,實話實說唄。”


    寢室內隻剩二人。章遠扯東扯西,何洛不言不語。


    “別生氣了,生氣長皺紋,老太婆我可不要喲。”章遠刮了她鼻子一下,又過來拍她的後背,“老佛爺,坐火車辛苦了,小的給您捶捶。您賞賜的東西是小的保管不利,罪不至死吧?”


    “這幾頁也就算了。”何洛悶悶地說,“反正你也不看,放著招灰,不如拿來擦桌子。”


    “誰說我沒看?我通讀了啊。”


    “那我問問你,看你記住多少?”何洛抬頭。


    “太極最大的奧秘,就是無招勝有招。看了張三豐沒有,要忘記一切招術。”章遠拉著何洛起身,“來來,我教你太極入門。看,一個西瓜這麽大個兒,一刀切下去,一半給你,一半給他。”他把著何洛的手,慢悠悠比劃著太極的姿勢。


    “不要鬧,認真聽我說話,好不好?”何洛抽回雙臂,“你答應我會仔細看的。”


    “我仔細看了啊。”


    “隻是‘看’而已。”何洛翻著筆記後麵的紙張,整潔如新,想起應急燈下奮筆疾書,光線越來越弱,是怎樣心急如焚。而他,不緊不慢閑適得很,如“大缸”所言,還和幾個朋友一起幫別人攢計算機,收取一定費用,所得頗豐。


    “真的仔細看了。”章遠指著筆記,“這些我們也都講了,和你們學校內容差不多,不用擔心。考試之前再看,給我一個月,保證搞定。”


    “我知道你上學期成績不錯,而且各個學校大綱都差不多。”何洛蹙眉,“但是很多時候,考試就是考細節。”


    “高考比較重視技巧,研究生考試注重基礎。”


    “誰說的?你也沒有考過。”何洛撅嘴。


    “你也沒有考過不是?”


    “我聽別人說的。”


    “我也聽別人說的。”章遠學她,聳肩撅嘴。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 何洛苦笑,兩個人都是道聽途說,爭辯無益。


    “就是,你餓不餓?剛才不說沒有吃午飯?”章遠坐在她身邊,探身,鼻尖幾乎蹭著她的。


    “不是很餓。”何洛說的是實話,一路顛簸,疲倦到什麽都不想吃。章遠不禁握住她雙手,隻覺指尖冰涼。


    “真的不餓……”何洛話未說完,雙唇已被堵住。纏綿的吻,比低聲歎息更輕柔。


    何洛隨父母去親友家聚餐,難免被問到是否已有男友。


    “洛洛還小,沒有那個心眼呢。”何媽笑答。


    “不急不急,但也可以考慮考慮了。周圍同學都是人尖兒,有合適的也別錯過,你爸媽嘴上不說,心裏也不會攔著你的。到年齡了麽。”


    “小孩子,懂什麽誰合適阿。”何媽側身看著女兒,“以後的發展,現在都看不出來呢。”


    又是這樣,旁敲側擊,明知道我們在一起,以為不承認,就可以不麵對。何洛氣悶,隔日見到章遠,忍不住說:“改天去我家,好不好?”


    “怎麽,你家買大米了,需要小工扛上樓是麽?那我要吃飽了再過去。”章遠笑。


    “我認真的。你還沒有正式見過我父母呢。”


    章遠說:“你也沒有正式見過我父母啊。”


    “那是因為你沒有要我去。”


    “如果你覺得有這個必要,我可以去。”章遠說,“等我先去買兩份保險。”


    “我家也不是白公館,渣滓洞。”何洛嗔道。


    “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麽。”章遠收起笑容。bp機又響起,他低頭看一眼,將呼機關閉。


    “又有人找你?”何洛蹙眉,問,“幫別人攢電腦會不會占用很多時間?”


    “還好。你不是也在做家教麽?”章遠說,“我們的收入都貢獻給中國電信了。”


    但是我不需要為了考研而努力。何洛斟酌字句:“似乎你投入的時間精力,比我要多很多。”


    “所以回報也會多一些。”章遠從書包裏掏出一隻機器貓的毛絨玩具來,“看,叮當。”按下胳膊,傻傻地機械聲傳來:iloveyou,iloveyou。


    何洛莞爾,低頭扭著機器貓的胳膊:“你知道,其實,我們並不需要天天打電話,我也不需要你要送我多麽好的禮物。我不想牽扯你太多精力。”


    “你還在想考研的事情?”章遠說,“我最近真的沒時間,而且現在看那些,對於三年後的考試未必有很大幫助。”


    何洛忍不住爭辯:“但是你就有時間攢機……”裝機有助於去北京麽?難道去中關村賣電腦?


    章遠已然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不隻是裝電腦,我手頭有更重要的事情。”


    還有什麽,比能夠相守的未來更重要。


    何洛將機器貓放在長椅上:“真是,要我怎麽說。你真的分得出哪個更重要麽?!”


    “那要我怎麽說?”章遠不快,“我還有事,先走了。”他轉身走出兩步,又回頭,“拿好叮當。”


    居然是這樣稚氣的要求。何洛哭笑不得:“你都在關心些什麽事情?那你拿著好了。”將機器貓推過去。


    “已經給你,拿不拿隨便你。”


    “那我真不拿了。”何洛半開玩笑,不明白為什麽章遠如此小心眼。


    “我也不會拿。”


    “我真不拿了。”何洛又說,抓著自己的背包站起來。


    “隨你。”


    “你!”何洛咬唇,看著章遠轉身離開。她想拿起機器貓,但周圍三五雙看熱鬧的眼睛偷偷打量,她實在放不下臉麵。心頭憋了一口氣,背上書包走向相反的方向。


    滿城煙柳,桃花吐蕊。何洛不知不覺走到母校門前,明牆碧瓦,一如當年。她在一排小榆樹後坐下,透過新發的疏朗枝葉,可以清楚看到籃球場上奔跑的少年。一年前尚且和田馨談笑著,坐在這裏看章遠瀟灑自如地上籃,風揚起自己半長的發,塵埃飛落在睫毛上,半眯著眼,他的身影有些朦朧。不過轉瞬,怎麽一顆心已經無法飛揚。


    何洛臉頰一涼,接著是鼻尖。居然下雨了,她趕緊起身跑到教學樓裏。淅淅瀝瀝的春雨灑落下來,她不禁想起公園長椅上的機器貓。會有人收起嗎,還是依舊孤零零地躺在那兒。沒有人看到,沒有人關心。等雨過了天晴了,或許被清潔工當成廢棄的肮髒的玩具,順手扔進垃圾桶。


    越想越是心疼,何洛把背包頂在頭上,一路小跑回到街心公園。長椅上空無一物。何洛不甘心,四下張望,還跑到垃圾桶旁,捏住鼻子,彎腰看著。結果自然是失望,她頹然垂手,也顧不上避雨,低頭慢慢踱著。


    一步,又一步,紛繁往事一幀幀。何時起,甜蜜酸澀的等待都變了味道,彼此的試探變成遷就,期盼變成躲閃;曾經在初夏的街邊,怎麽都說不倦;而如今,那麽多的話題無法直接麵對,沉默成為一種尷尬,一旦停止交談,似乎彼此的心就越飄越遠。


    何洛將背包抱在懷裏,壓緊胸口,才不會讓一顆心糾結起來。


    “那個女學生,哎,別走,叫你呢。”賣冷飲的大媽從遮陽傘下探頭大喊。


    何洛回頭,驚喜之間,眼淚就掉下來。


    抱著失而複得的機器貓一路趕回家,春雨如煙,一大一小都淋得半濕。何洛把臉擦幹,又衝了洗衣粉,將機器貓塞在桶裏。忽然想起它是會發聲的,多半有電子器件,趕忙搶出來。四下


    一按,肚皮上的百寶囊裏確實有東西,但又不是方方正正的電池盒。探指進去,摸出一個深酒紅色的天鵝絨小首飾袋子來。


    她一倒,一枚銀白色的戒指落在掌心,簡潔流暢,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何洛緊緊握住,圓潤的弧線卻尖銳地刺在心上。


    乍暖還寒的天氣,下了兩天雨,又開始刮春風,一夜吹開桃花榆葉梅無數。城市中更是絢爛,假期卻到了盡頭。何洛傍晚的火車,收拾了行李就要出發,總是心神不寧。忍不住打電話給章遠,臨行前想再見他一麵。章遠的語氣不冷不熱:“哦。你說,在哪兒吧。”


    何爸何媽將車停在省大側門外,何洛一路小跑過街。樓群之間風更猛烈,遠遠地望到章遠,卡其色的毛衣,在風中有些單薄。


    “怎麽不多穿點?”何洛問。


    “你匆忙打電話,又說要趕時間,催命一樣。”章遠淡淡地說,“莫敢不從啊。”


    “不想來就算了。”何洛嘻嘻一笑,“那我就不給你看了。”


    “有什麽好看的?”


    “看!”何洛伸出右手,“好看吧!”


    “你又得意自己的爪子了……”章遠話未說完,眼前一亮。


    銀色的指環,在纖細秀氣的中指上。


    “是右手麽?”章遠強抑笑容,問,“我怎麽記得是左手。”


    “左手的戒指怎麽能自己帶呢?”何洛攤開雙手,伸到他麵前。


    “誰帶不一樣?無聊。”章遠淡淡哼了一聲,還是將她的戒指摘下,帶到左手無名指上。


    “錯了錯了!”何洛大叫,“是中指。追求訂結離啊,無名指是結婚戒指!”


    “沒錯。”章遠大笑,“哈哈,是你讓我給你帶的,現在就要反悔了?”


    何洛打他。


    兩個人笑著,擁抱,親吻。誰也不敢先鬆開手,誰都知道,不可以放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忽而今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前雨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前雨後並收藏忽而今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