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桓的靈堂設在沈小姐給他的一間宅子中,靈堂裏掛滿了白幡,中間是黑色的棺木和大大的奠字,一眼看來,幾乎是一個隻有黑白兩色的世界。中間丁子桓的妻子披麻戴孝,跪在棺槨前,一動不動如同雕像一般。而旁邊,沈小姐和6越銘,任風,於鳳娘,齊巍,譚學禮幾個也是一身白衣,坐在旁邊一言不。


    這時突然聽見門被人敲了幾下,吱呀一生被推開,來人正是色目人高廉。他先上棺槨前,上了兩柱香,然後轉身走到沈小姐麵前,道:“還是出去說一下吧。”


    沈小姐點點頭,起身走到丁子桓妻子麵前囑咐了兩句,然後揮手讓眾人跟她一起出門。在外麵,幾個一身白衣的人聚在一起,看起來有些詭異。


    高廉先話:“馮老兄已經查清楚了,那尹德早知道是他女兒勾引子桓的,是他女兒要去約子桓,然後他的那個鄭習之通風報信,然後出主意,先由他去,等到時候在倒打一耙。”


    沈小姐咬牙道:“尹掌櫃,看來別怪我不留情了。”


    高廉歎道:“這人畢竟在此經營許久,勢力不簡單,這次在公堂上,那百姓的情形,齊兄弟和6兄弟都看到了。雖說百姓喜歡相信為富不仁的事,但如此的聲勢,百姓中怎可能沒有這尹掌櫃還有他同夥的影子呢?”沈小姐歎了一口氣,點頭稱是。


    任風忍不住道:“小姐,你是姓沈的,這家還是你當,還用管那麽多?直接讓他滾蛋不就罷了,別人怎麽說,這沈家的事他管的著麽。”


    沈小姐長歎一聲道:“這樣倒是可以,隻是咱沈家的產業保證撐不過一個月。產業一倒,就該他們來分屍,照樣過好日子。”


    任風驚道:“他們怎麽這麽大的本事。”


    沈小姐伸出手,掐指道:“他們別的本事沒有,拿咱沈家的錢去送人是一個頂倆,已經不知道送出多少銀子了,要動他,等於跟以前喂飽了的那些黑白兩道徹底斷交。那些人哪個該送多少,哪個有什麽後門,就他們清楚。而且要動就得動徹底,以前和他有關係的都不能留。這真就好像治病,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但是咱沈家已經經不住這麽一抽了。”


    6越銘對於廟堂官場上還可以靠史學知識紙上談兵兩句,但是對於這商家的內鬥那是一起熬不通。對於沈小姐這個局勢描述,隻能懂個大概,隻是心想自己總是一言不也不好,於是插嘴道:“那有什麽辦法沒有?”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是廢話。


    回答他的是高廉:“有,隻要給咱們七百兩白銀,挺過開始的三個月,一切好說。”


    6越銘道:“那可否寫信給沈老爺,讓他再撥些救場銀?”


    沈小姐苦笑道:“來這裏時我已經帶了一車救場銀,隻是都花在讓小妹我活著過來的地方了。我再要能拉下臉?再說我家裏那頭不會說什麽?”6越銘趕緊想說話,結果又被打斷:“你別說把我給的錢拿出來,那是你應得的,我隻嫌給的太少了。再說就是把你們十六個人的都拿出來也沒用,除了給我一個言而無信的事實”


    6越銘想了一下,道:“要是坐實他的那些罪名呢?把他撈的那些錢硬是給拿出來……”


    沈小姐道:“拿不出多少來,他們已經轉移給好多地方了,就算是全拿出來也沒有用,他們撈錢的本事遠沒他們賠錢的本事大。”


    6越銘這下徹底沒話說了。


    這時那高廉道:“這個先不提,那尹德無才,全是他那個軍事鄭習之出謀劃策,這件事,會不會是那鄭習之平時沒少慫恿尹德的女兒,討好主子的大小姐,這個給丁兄弟的套,就是他出主意下的。然後又到尹德那裏去,整出這誣告的戲,既打壓了小姐的氣勢,與我們示威,又除掉了他女兒的念想?”


    6越銘聽了這話差點沒暈過去,心想我和沈小姐費那麽大的力氣請你這謀士,看來是白費力了吧。但他還是忍住脾氣,正色道:“高先生恕我冒犯了,這個實在是讓人無法信服,尹翠蓮畢竟一個女……畢竟她說了不算,討好她一下也就罷了,用得著這麽討好?還居然把主子的寶貝女兒那出去當餌,反正我這人愚鈍,但也不會做出這種事。”


    高廉哈哈一笑,道:“你是不信,那尹德呢?”


    6越銘立刻明白了幾分,道:“但是那尹德至少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再笨,也有一些閱曆吧。”


    高廉道:“涉及兒女的事,往往會衝昏人的頭。你小時候沒少聽這種話吧,‘誰教你如此這般’或者‘都是某某教的你這般如此’。”


    6越銘立刻一拍腿,大笑道:“好計,真是個好反間計。”


    幾人又商量了一會兒,又回到靈堂坐著。他們也不敢讓丁子桓的妻子單獨待太長時間,自從聽到噩耗,她已經哭暈了不知多少次,如今精神也已經很恍惚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又有人敲門,又一次推開,這次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女,幾人一看是氣不打一處來。那人正是尹德的女兒尹翠蓮。


    齊巍和任風一拍桌子,起身上前,指著尹翠蓮大罵:“你這賤人今天還有臉來麽?”


    尹翠蓮哽咽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今天我隻是想給丁大哥賠個不是,我是瞞著我爹來的,就磕一個頭就走。”


    這時任風感覺自己被人推開,正是他妻子於鳳娘,她上前也不說話,一個耳光把尹翠蓮打得暈倒在地。尹翠蓮掙紮了一會兒,站起來道:“打吧,我就是死也要先磕個頭。”


    這時也不知道6越銘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上前一隻手就掐住尹翠蓮的脖子,臉上咬牙切齒的。他手一提把尹翠蓮提起來就往門外走,其他人趕緊給他拉住,讓他放手,以他的功力,說不好就得出人命,這樣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倒在地上的尹翠蓮幹咳了一會兒,也不說話,隻是在那裏哭,6越銘又想上前卻被攔著。哪想就在這時,一個東西猛地砸了過來,隻是一下子砸偏了,摔在門框上。


    接下啦,隻見丁子桓的妻子瘋了一般,撲上去就和尹翠蓮撕打起來,嘴裏出的叫聲慘的不像是人出來的一般。眾人想拉開,但不知什麽時候沈小姐已經走了過來,止住眾人道:“算了,出不了什麽事。”


    果然,丁妻根本不會武功,即使如此狂,但也隻是又撕又撓,根本造不成什麽大傷,最終尹翠蓮一臉狼狽的掙脫開,跑出了靈堂。這丁妻不要命的架勢,看來比那幾個武功高手動怒還讓人害怕。


    丁妻跪在地上呆了半晌,用一種失魂落魄的語氣,指著地上剛才用來砸尹翠蓮的包袱,道:“6大哥,實在對不住,那是你的東西。”


    確實那是6越銘的包袱,剛才順手放在靈堂裏的,6越銘趕忙手一擺道:“這算什麽,沒事,沒事。”


    這時一旁的沈小姐上前安慰,丁妻則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6越銘隻有上前把已經散開的包袱收拾好。哪想這一收拾,他卻有了現,包袱裏不知什麽時候有了一塊碎紙片,雖然他包袱裏的東西很亂很雜,但他肯定這東西以前沒有。


    仔細一查看,原來剛才那一摔,包袱裏麵那個從蒙古人身上找來的頭骨碗給摔碎了,紙片正是從碗上的底座裏掉出來的,而且裏麵還有很多,有的畫著圖案,有的則是寫著些不認識的文字。


    高廉也湊到旁邊,拿起一張紙片看著道:“這是蒙古新文,也叫八思巴文。”


    6越銘問道:“要不要仔細研究一下?”


    高廉道:“要。”


    一個時辰後,在丁子桓的臥房。這一堆紙片已經變成了六張圖紙和一張小紙條,分攤在桌子上。高廉指著那紙條,道:“這個大概說的是,元朝將亡,右丞相脫脫帖木兒預料社稷不保,暗中斂得巨款,分藏在三十三個地方。這六張圖,畫的是其中的三個地方。”


    沈小姐上前,拿起兩張圖,道:“這個地方,是渤海跟黃海交界處的一個島上,跟咱們現在最近,要是去,不多天就可以回來。”


    齊巍忙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說,要去找去?”


    沈小姐長歎一聲道:“沒錢的話,一來子桓兄弟的仇很難報,二來我沈家在此的產業就得棄掉,三來我就得回沈家,和我爹……還有娘一家團聚,幾位哥哥何去何從,我一時也想不好怎麽幫忙了。”


    這一說眾人不由得一愣,以前看沈小姐總是一副麵帶微笑,胸有成竹的樣子,哪怕是麵對目前這困境,也隻是略微的憂鬱而已。如今是第一次用這樣無奈的口氣說話,看來這局勢居然已經惡化到如此地步。


    沈小姐環視一下周圍的人,道:“既然都沒異議,那好,麻煩通告眾兄弟,明日午時,後山教武場,有事相商。”


    幾人就如同觸電一般站好,施禮道:“在下明白。”


    沈小姐點點頭,帶眾人轉身走出臥房,直到靈堂前,對著棺木深施一禮,道:“子桓兄弟,這一行也是為你報仇平冤,在天有靈,請庇佑我們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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