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韓清走了過來,一看賀婷玉在這裏,忍不住大喝道:“你怎麽來了?快回去呆著。”


    賀婷玉道:“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我差哪裏了?”說罷又對6越銘喊道:“你,幫忙般金汁去。”6越銘一聽什麽?怎麽還有這個,而且他注意到,賀婷玉這時已經很聽話的回去了。


    這裏的金汁不是金屬燒化了,而是把那人畜所泄之物拌水煮開了,守城時潑下去,穢物燙傷人皮膚,侵入人體,往往使人潰爛而死。是一種狠毒手段,對自己亦是如此。


    等到日頭下落,北元的攻勢暫時停了下來,大寧衛傷亡甚重,然而始終屹立,6越銘暈頭轉向的走回去,對賀婷玉道:“我記得有一件換洗衣服的,是在哪裏?”


    賀婷玉一邊扇著鼻子,一邊幸災樂禍的笑道:“這味道還好不?”


    6越銘哭喪著臉道:“將食,張;如廁,陷而卒。”


    賀婷玉此時已經拿來那件衣服,扔給他,道:“你這穿上去,明天再沾上味。”


    6越銘道:“沒事,金汁已經沒有了。”畢竟身處塞外,既要用來燒火,又要用來做軍屯肥料,存貨實在不多。


    而也就在這時,韓清正在校場上,對著下麵的那些兵士道:“如今再呆著,那是等死,今晚我要二百人去北元劫營,給整個衛所退下去爭取時間。很可能回不來,你們有誰願去的,現在這裏。”說罷指了一塊空地。


    然而那些人紛紛往那裏小步跑去,爭先恐後,不一會兒就把哪裏全站滿了,韓清低聲喝道:“別那麽多,這多人動靜太大。家裏獨苗的,都退回去。”


    然而這一喊之後,沒有任何人動作。韓清咬咬牙,道:“你,你,你,就這三個隊了,剩下的都別他娘的廢話,滾回去準備好,等我們出城三刻以後,全體出動,往全寧衛那裏去。”


    那些兵士沒有辦法,沒被選中的紛紛向被選中的說著“兄弟,走好。”一類,然後那些人一齊對著韓清跪了下來,韓清罵道:“你們這是幹啥?誰說我們一定死了?你這是咒我們啊。都回去。”說罷又一聲令下,一些士兵抬來了幾口大鍋,熱氣騰騰的。韓清道:“沒什麽犒勞弟兄們,收的菜蔬都煮裏麵了,一人一碗。”在塞外極其艱苦,士兵平時吃的隻有種的一點糧食,以及效仿蒙古做的幹奶酪之類,偶爾輔以一些幹硬到難以下咽的牛羊肉,一碗新鮮菜湯在這裏,已經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在另一邊,6越銘已經換了衣服,同賀婷玉站在城頭,他看著外麵月光灑著的草地,心裏突然一陣酸,在當年他身心極其困頓之時,曾經奢望著有這樣一座塞外孤城,他隻用每日在月光下守著這座孤單的城池,與一位絕不會傷害自己的紅顏知己一起,日複一日,平平淡淡,不用想人世間的愁苦,如附骨之疽一般的心痛在這樣的孤城裏也不會再作。如今,似乎滿足了大半,就是這座城實在鬧騰了一些。


    賀婷玉看著他,道:“你怎麽哭了?”6越銘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眼淚已經出來了,他忙道:“沒什麽,想起以前一些事情。”


    賀婷玉笑道:“以前你來過這裏?”


    6越銘道:“不是,聯想到的。”


    賀婷玉歎了口氣,道:“我也經常想到過去那些事情,很不舒服。不過也奇怪了,跟你在一塊兒,心裏就平靜了許多。”


    這時城下傳來一陣響動,原來城門已經打開,韓清帶著二百多人出城劫營。他估計乃兒不花那裏恐怕已經起了內亂,這時劫營,很可能有大收獲。然而這支奇兵一出,城頭上一麵旗子忽然倒了下來,直摔在韓清的腳邊。


    這實在不像是什麽吉兆,這一下引得城上城下的軍兵們議論紛紛,韓清一聲暴喝才止住。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隻能帶著這些人繼續出城。


    剩下人則收拾行囊輜重,等到約定的時間,估計他們已經準備動奇襲之前,打開城門,大隊人馬從後門走出。沒走出多遠,就看見北元的軍營方向火起,看來是韓清他們已經開始襲擊了。


    果然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遇到堵截,一定是韓清的奇襲導致了這一路敵軍趕忙回援,這些人火不敢點,完全憑借星光行進,6越銘與賀婷玉二人本是平民,又精通武藝,所以被分到難民堆裏,負責維護裏麵人的秩序,同樣擔任這個職務的還有武晉。


    走了一段路,負責這一路大軍指揮的將軍崔虎一直看著北元大營的方向,突然喊道:“不對,這不是燒軍營,韓將軍中人埋伏了。”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將官也覺得不妙,商討了一陣,崔虎下令,讓其他軍兵跟自己去救韓清,其中所有平民百姓則由百戶劉大有帶著十多個軍兵帶領,先撤向全寧衛竇太歲那裏。等6越銘知道這個決定的時候,隻見崔虎帶領的人馬已經開博,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一介草民,也無法提出異議,隻是跟賀婷玉商量道:“你說,這十幾個人,夠麽?”


    賀婷玉低聲道:“我覺得吧,不夠,主要是那白仁和那一夥兒,實在讓人不放心。”


    這白仁和是這一隊難民裏麵最活躍的一個,這些難民都是近些日子,6續從北元那裏救來的,不同人難免出現拉幫結派的事。然而白仁和他們所帶在的一派,卻格外讓人注意,他們平時橫行霸道,而且似乎有野心,雖說是朝廷官兵救他們脫離苦海,然而他們卻並無感激,反而總是有欲求不滿的樣子,據說他們中間,多是當年的土匪山賊,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讓6越銘與賀婷玉二人感覺實在不安。


    十幾個軍兵,是斷然不可能敵過數倍的敵人,此時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權威以及每個官兵以一敵十的威懾力,可以說多少統治眾人的勢力,無論從大到小幾乎都是如此,但6越銘並不喜歡這樣,按照他的邏輯,唯有能夠在實力上完全壓製對方才能夠讓他感到稍許放心,如今這樣顯然不好。然而事到如今,卻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這大隊人馬日夜行軍,直走了一整天,等到次日夜幕降臨,才敢躺下休息,眾人都是疲憊不堪,尤其是6越銘,幾乎腦袋一著地就睡了過去。在夢中,他感覺自己在一個村子,旁邊有幾個人,也不知道是誰,但隻是知道,是自己的朋友。


    他們遇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有一個厲鬼,在這裏動輒索人性命,那厲鬼披頭散,滿臉像塗了油漆一般雪白,大嘴可以咧開到耳根,舌頭伸出足有兩尺長。如今隻剩下他和這幾個朋友,他和朋友們正在受這個厲鬼追殺,他們一路上竭盡心力,終於跑到了村裏祠堂,在祠堂裏又不知怎麽著有一個地道,他們幾個就鑽了進去,順便關上了石門。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終於脫離劫難,突然他旁邊的人說:“對了,我聽說這個鬼會變作人形,混進咱們中間。”


    話音剛落,6越銘就現他的一個同伴臉色突然變白,一張嘴咧到耳根,舌頭也長長的伸出來,而6越銘此時的身體也是雞皮疙瘩起滿了,同時還伴隨著劇烈的耳鳴。這個恐怖的鬼抓住了他,那冰涼的舌頭在他身上亂舔。此時他的膽已經破了,隻知道懦弱的躲避著。


    終於他心底一陣信念升起,覺得與其這麽窩囊的死,不如奮力一搏,於是用盡全力揮起一拳,隻感覺手上真的結結實實碰到了什麽軟中帶硬的東西,和夢境裏的觸感完全不一樣,於是他一下子驚醒了,隻見賀婷玉捂著鼻子坐在他麵前,手裏還拿著一條濕毛巾。


    他知道自己闖了貨,忙上前道歉,賀婷玉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冷冷道:“姓6的,我好心幫你擦汗,你恩將仇報。”


    6越銘道:“那個……我是做噩夢了麽。”


    賀婷玉歎道:“也罷,反正說明你做心裏就是恩將仇報的。夢總是反應人心。”


    6越銘喘了兩口氣,想辦法安撫了賀婷玉兩下,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道:“對了,這個夢讓我想到了,這次……你說,會不會我們當中有內奸?”


    賀婷玉頓了頓,道:“別說,還真像。北元能派那個妖婆混進來,自然可能混進來別的。”


    6越銘道:“所以說,韓將軍中伏,很可能是有人內奸早就通風報信了。”


    賀婷玉低聲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倆找個別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6越銘點頭稱是,然後賀婷玉又問道:“還有,你的身子怎麽樣了?還心悸麽?”


    6越銘擦擦冷汗,道:“基本好了。”


    賀婷玉冷笑道:“不錯……那就該算帳了。”說著突然身子一動,整個人飛身鎖住6越銘,一隻手空出來,對6越銘肚子猛打了兩拳,那還正是6越銘的傷處。他疼的咬牙道:“我那是無心之過。”


    賀婷玉冷笑道:“正因為如此,所以這樣就算扯平了,不然,一下該還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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