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側頭問魏良卿道:“這粆圖是什麽來頭?”


    魏良卿大搖其頭,撇撇嘴道:“俺管他是誰,不過看他倒像有點氣力的模樣,找機會和他比試比試還不錯!”


    高傑無語,一旁的魏良月白了哥哥一眼道:“你知道他是誰才真是怪了,一天到晚隻知道練武、種田,根本不讀書,看我告訴叔父好好教訓你!”


    魏良卿隻是嘿嘿憨笑,卻不敢還嘴,魏良月哼了一聲,放過了他,對高傑輕聲道:“蒙古大汗林丹汗隻有一個親弟弟,便是這位粆圖台吉,據說他性情暴烈,嗜殺成性,乃是林丹汗麾下第一猛將。”


    高傑沒想到魏良月這個外向的小姑娘還頗有內秀,心中對她刮目相看,不由得呆呆地盯著她一直打量。


    魏良月性格爽直,但也有女人敏感細膩的特質,自然察覺了高傑的眼光,耳後有些微紅,接著道:“而那個叫什麽沙爾呼什麽圖的喇嘛,是去年才被林可汗賜封為國師的,據說是西域教派中紅教的傑出人物,號稱蒙古第一高手,武功深不可測!”


    高傑聞言,目光又轉到了那個紅袍白眉的喇嘛身上,這個老僧氣息內斂,完全感覺不到他的鋒芒,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不會想到他會是位頂尖的武學高手。


    “貴英恰是林丹汗大妹兀良哈大公主的丈夫,統領蒙古察哈爾本部中軍萬戶,是林丹汗最為倚重的重臣;袞楚克台吉則是林丹汗二妹泰鬆公主的丈夫,出生蒙古貴族,手握重兵,和粆圖一樣,也是鐵槊科諾特十蘇木之一。”魏良月望向蒙古使者就坐之處,輕言細語徐徐道來,將這蒙古來的四位使者的身份說得一清二楚。


    魏良卿驚愕得嘴巴張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圓,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妹子。


    高傑也十分佩服魏良月的見識,說道:“良月姑娘見多識廣、能文能武,真乃女中豪傑也!”


    魏良月低頭不語,隻是耳根子更紅了。


    魏良卿拍了拍胸脯道:“俺妹子自然厲害,不過俺也不差,剛才那個起來嗬斥蒙使的老頭俺就認得!”


    魏良月掩嘴輕笑道:“那個炮筒子誰不識得,大名鼎鼎的給事中楊漣唄!”


    楊漣,的確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官職雖小,卻是東林黨中最有氣魄、最不怕死的猛士,也正是因為他,才使得東林黨在萬曆末年逐漸走上了權力的頂峰,把持了大明的內閣及六部的主要位置。


    光宗朱常洛上位、移宮案、朱由校登基等重大事件都與這個楊漣有莫大關係,可見他是個多麽活躍的人物,其在東林黨中所起到的作用,比輔劉一景、次輔葉向高等要大得多。


    他雖隻是個七品的給事中,但給事中這種言官又具有相當大的權力,加上這家夥看似文弱,卻看似文弱的名字,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勇士,不但朝中百官畏懼他,便是皇帝老子聽到他的聲音都有些心驚膽顫。


    高傑前世便聽過此人的大名,便又深深地看了眼這個五十來歲的精明幹練的老頭,這等奇葩,值得他加深印象。


    突然,一陣鑼鼓喧天之後,大太監魏忠賢大聲宣布:“奉聖上旨意,擊鞠大賽正式開始,由司禮監秉筆太監王體乾、李永貞二位主持!”


    因為朱由校的力邀,福王朱常洵和兒子商量了一下,便也派出四個手下參賽;而蒙古使者在草原上也好擊鞠,主動請求參加比賽,於是,本來六支隊伍一下子變成了八支,規模大了,朱由校更加高興,不住地和福王父子以及魏忠賢興奮地談論著參賽的八支隊伍。


    比賽第一輪采取分組賽,小組中的對手兩兩對決,獲勝的四個隊伍進入第二輪,隨後便是抽簽對決,最後才是冠軍賽。


    魏良卿他們四人被分在第二組的第三位,和福王衛隊、國子監的孫乾光隊以及內侍隊分在一組。


    高傑沒想到會和孫乾光他們分在一起,禁不住向他們坐的地方瞧了瞧,卻見孫乾光似笑非笑也向他看來,而劉玄則、葉孤煙則得意地哈哈大笑,朝高傑這邊揮舞著拳頭。


    魏良卿自然也注意到這些家夥的樣子,氣得不行,高傑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置氣,用實力說話豈非更有效果?”


    魏良卿聞言冷靜下來,不再去理會他們,和高傑三人開始討論戰術。


    擊鞠場很大,因為今天以四人賽為主,所以在場中開辟出兩個四人場,兩個組可同時有一個隊伍登場,高傑他們和內侍隊伍排在第二位登場,於是先坐在場下觀看第一位的四個隊伍的較量。


    國子監共有兩個隊伍參賽,而因為有孫乾光和趙一朗的加盟,他們這個隊伍比另外一隻國子監的隊伍要強上不少,他們的對手乃是福王衛隊,因為對手名氣不大,而且是臨時拚湊起來參賽的,所以絕大多數人都認為國子監的隊伍會贏下比賽,挺進第二輪。


    福王衛隊派出的是那兩個侏儒和兩個普通的侍衛。這兩個侏儒一上場,頓時引起陣陣騷動,這並不是因為他們的形體樣貌,而是雙胞胎哥倆各騎了一頭驢子一般大小的黃色矮馬,人馬一起登場,甚是般配,隻是與其他選手比起來,卻顯得頗為滑稽。


    孫乾光騎著一匹白色駿馬,當前而立,等待主持比賽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體乾拋球,他的對麵,則是馬矮人更矮的雙胞胎之一,他手中拎著一個臨時弄來的長長的球杖,就像一個小孩在玩大刀一般,本來還有些激動緊張的孫乾光差點忍不住想要笑出來,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


    王體乾和魏忠賢同為司禮監秉筆太監,卻沒有他同皇上那般的關係,於是早早就奉了魏忠賢為主,和另外一個秉筆太監李永貞一道成為了魏忠賢最得力的助手。既然叫秉筆太監,自然得有文化不是,魏忠賢目不識丁,所以抄抄寫寫的事情便都由這兩人包辦了,他隻管像原先一樣伺候好皇上便是。因為魏忠賢喜愛擊鞠,王體乾和李永貞自然也跟著學著玩,技術雖然不咋地,但對規則卻了解得甚是透徹,於是皇上一旦舉辦擊鞠比賽,這倆人必定是裁判的不二人選。


    隨著王體乾的木球高高拋起,孫乾光微微一笑,舉起球杖向半空中的木球撈取,他身高臂長,占了很大優勢,爭到這個球應該十拿九穩。


    然而,他的球杖還未觸及木球,卻見另一根球杖早先一步,半路截胡,將木球勾走了,讓人大跌眼鏡。原來,那個侏儒早有計算,球一拋出,便雙足力,從馬上離鞍騰空而起,搶在孫乾光之前將木球攔截下來,順勢擊出,交給了另外一個侏儒。


    孫乾光大意之下,失了先機,有些愣,而其身後的趙一朗、劉玄則和葉孤煙也和他一樣有些輕敵,手忙腳亂中,開局僅僅幾秒鍾就被福王衛隊進了一球。


    完全被打懵了的劉玄則等人在孫乾光的召集下,聚攏在一起,稍事商量,便重新開始了比賽。由輕視變成了重視,國子監隊果然不一樣了,很快便由孫乾光和趙一朗配合拿下一城,將比分扳平。


    看台上,天啟帝看得手舞足蹈,笑著對福王朱常洵道:“皇叔啊,看來你在洛陽也沒有把擊鞠荒廢哦!”


    福王笑得肥肉亂顫,道:“那是當然,聖上了解我的愛好,要不是越長越胖,我還真想上場呢!這次進京因為沒有準備,除了這周大周二,其他擊鞠的好手沒有帶來,要不會更加好看!”


    福王世子朱由崧則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球場上的比賽,似乎完全沒有聽到皇上和父親的對話。


    唐太宗將以前的馬披重甲慢慢取消,用快靈活機動的輕騎兵代替了重騎兵,為擊鞠的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此外,自從唐代有了完備的馬鞍馬鐙等裝備,大大提高了騎手們駕馭馬匹的能力,於是騎手們能夠穩穩坐在馬上完成劇烈的擊打動作,馬兒也因為沒有了重甲,可以輕鬆地左旋右轉。所以,擊鞠不但是項娛樂遊戲,反過來還大大提高了輕騎兵的騎術,在唐代成為了重要的軍訓手段。


    擊鞠場周圍有矮牆環護,以免木球滾出太遠去;球場地麵雖是泥土,卻被壓製得十分平整、堅硬,平滑如鏡麵一般,唐詩中曾有雲:“築場千步平如削”、“平望若砥,下看如鏡”,所以對球場的保養也十分的耗時耗力,好的球場要求不能有一根雜草冒出,在唐中宗景龍年間,駙馬楊慎交甚至用油澆地的方式來鋪製擊鞠場的地麵,可見其維護費用有多高昂,這也是擊鞠之所以成為貴族運動的原因之一。


    高傑前世基本沒有關注過馬球比賽,今日親臨現場,舉目望去,隻見在一片平坦光滑的球場上,在戰鼓陣陣、號角聲聲之中,四周旌旗招展,觀眾熱烈。


    場上的騎手們駕馭著駿馬,手持的球杖,時而俯身掃擊、時而銜尾急追、時而旁敲側擊、時而百步穿楊,在馬上時左時右、上下翻騰,疾如流星、往來如風,他們共同的目標,就是那個拳頭大小的塗著紅色彩漆的鏤空木球,大家拚盡全力,力求將其擊入對方的球門。


    比賽緊張而激烈,觀眾們也早就一片混亂,文武百官此時哪還記得有聖上在場,盡皆起身揮舞雙拳,為場上騎手們呐喊,為漂亮的進球喝彩。看著這熱烈喧鬧的一幕,高傑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前世籃球、足球的賽場中一般。


    在擊鞠四人賽中,兩人為前鋒,兩人為後衛。一般來說,有一人為主要的射門手,另一個前鋒,則經常埋伏在對方的禁區,伺機而動,更像一個影子殺手,要求擊球準確,主要負責組織進攻,傳球給主要的射門手得分,也可以自己射門得分;而兩個後衛一般比較強壯,其中稍站前麵一點的那個,在阻礙對方傳球的同時還要回球給隊友,所以必須攻防兼備,是場上的靈魂人物;站位最後的則是場上的組織後衛,主要通過用球杆幹擾對方球員射門得分。


    孫乾光這一隊和福王護衛隊的比賽,本來被認為是一場一邊倒的局麵,由“京師雙驕”領隊的國子監隊輕鬆擊敗倉促組隊、臨時參賽的福王護衛隊應該是在情理之中的。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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