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倆摘了小半個時辰,就摘的滿滿的兩個籃子的了,中間還倒了一籃子出來,拿珍娘的夾衣脫下來裝著,騰出空籃子來,又摘了一籃子滿的。


    “夠了夠了,咱今兒個先別摘了。回去拿水洗洗,晾幹了。先醃上兩罐子桂花蜜試試。”


    姐倆就想回去的時候,突然見到村口那條小路上過來了一輛車的動靜,隔的近了一點,珍娘站在那樹杈子上麵瞅著,怎麽前麵那駕車的人,很像是她二哥的樣子啊。


    這個時間怎麽會回村裏來呢?


    再進來一點,看著那車子後麵好像還拉了個人的樣子。


    “二哥。”珍娘一下子從樹上跳下來,朝著那邊喊道。


    蔣二壯朝她這邊看了一眼,臉色像是不太好看的樣子,隻是繼續趕著牛車往這邊來。


    一到了珍娘的跟前,就聽到他說道,“趕緊回去把爹找過來,讓他去老院子那邊,大伯被人打了。”


    珍娘一聽就臉上起了幾分震驚,“怎麽回事?”


    五妞也是驚的一下子從樹上跳下來,險些摔個跟頭,“我爹咋了?”


    牛車上確實是躺了一人,湊近了看還真是蔣老大,這會兒正閉著眼睛,像是昏迷不醒的動靜,關鍵是,那臉上頭上手上的,到處都是傷,右邊的小腿上還上了夾板的樣子,看樣子是腿斷了。


    可是,好端端的,怎麽會被人打了呢?而且還打成這副樣子?


    “咋回事,回頭再說吧。我這先把人送回那邊院裏去。”蔣二壯撂下這麽一句話,就趕著車繼續往前。


    “你趕緊回去找找咱爹啊。”


    五妞緊跟在車子的後麵,一路上抹了眼淚,想來也是心裏太急了,兩人都沒想到,爬到那車子上坐上去。


    珍娘見這情形,趕緊拎著籃子往村西的地頭上去了。


    蔣老二這會肯定不在家裏,應該是在田裏幹活呢。


    等到父女倆一起趕到老院子那邊的時候,蔣老大已經醒了,人也被珍娘她二哥挪到屋裏炕上去躺著了。


    珍娘跟著她爹進了屋裏,她大伯這會正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喊著疼,五妞和三妞姐妹幾個正打了盆水給他在擦洗,順便捯飭捯飭。


    蔣二壯幫著把他那一身,明顯已經破爛髒汙了的衣裳給換了下來。


    趙氏也在這屋裏,擱那炕沿邊上坐著,臉上盡顯了慌色,還淌了眼淚的樣子,隻有蔣老頭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咋回事的?怎麽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了?”蔣老二一進屋裏見著這情形,就一臉著急的問道。


    他剛剛在田裏拔草,一聽到珍娘來喊他,連忙趕了過來,連鋤頭都沒來得及拿,還擱在那地頭上呢。


    蔣老大也不作答,眼神閃躲了兩下,隻是一個勁的抽著冷氣,喊疼的模樣。


    連趙氏坐在一邊,眼神都跟著躲閃了不敢瞧他們,耷拉著眼皮子。


    珍娘一見這情形,就覺著這裏頭一準有事。


    不過,她也猜不出這裏頭究竟有什麽事?人是從鎮上拉回來的,難不成她大伯是跑鎮上去跟誰打架了?


    不過,珍娘也沒聽過,這蔣老大在鎮上有啥仇人的啊?


    “這腿是咋個被人打斷了?還有這頭上的傷,瞧過郎中了沒有?”蔣老二一見他那副模樣,一時之間也就忘了追問,而是關心起他的傷勢。


    蔣老大沒吭聲,還是垂著眼皮子不說話。


    蔣二壯看他這樣子,便開口回了道,“在城裏看過郎中了,身上別的傷也沒什麽大礙,就是這腿上斷了兩根骨頭,雖然被重新接上了,但是,也不曉得往後會不會有後遺症落下呢。”


    聽這話音,她二哥倒像是知道點什麽的樣子。


    所以,珍娘就轉過頭去問了他道,“二哥,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大伯咋就被人打成這副樣子了?是誰幹的啊?”


    不管是跟人打架呢,還是怎麽回事的,這好端端一個人突然變成這個樣子,總歸是要有個說法的吧。


    不過,蔣二壯還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哪曉得是怎麽回事的?那會兒我正在做生意呢,就聽見鋪子門口一陣吵吵的動靜,跑出去一看,就看到大伯趴在我那鋪門口的地麵上。滿頭滿臉的是血的樣子,比現在還嚇人,當時就把我嚇了一跳。”


    “我剛走過去想把他扶起來,人就暈了過去。隻好先把人送醫館裏去找郎中。


    也是你們過來前一會兒的工夫,大伯才剛醒過來。我問了兩句,可是大伯他什麽也沒說。”


    珍娘聽他這麽說了,就越發的覺著古怪了。


    “大伯,你去鎮上幹啥的啊?”


    轉了轉眼珠子,珍娘就換了個問法,在她的印象裏,蔣老大好像很少進城的。


    跟大多數的莊戶人家的漢子一樣,他常年四季的就是埋首在地裏勞作,農閑的時候,也很少出了村子。


    這突然出村進城,又搞成這副德性回來,肯定有什麽緣故。


    蔣老大繼續眼神躲閃了兩下,半晌才在一屋子人的眼神逼視之下,吭哧了說道,“沒幹啥,就是去買點東西。”


    “買啥東西了?咋買東西,就買成這副樣子了?難不成是跟鋪子裏的人打架了?”


    “是哪家鋪子的?大伯你說出來,咱找他們去?哪有把人打成這個樣子,也不出來給個說法的?”


    珍娘緊接著追問了道。


    蔣老二也看著他大哥,眼神詢問的樣子。


    蔣老大麵上猶豫了幾下,卻還是沒有作答。


    尤其是眼神觸及到他那條痛意非常的,斷了骨的右腿上,更是臉上驚現了幾分懼怕之色。


    珍娘一直盯著他的神色,見這情形,也不覺緊了眉頭。


    看樣子,蔣老大絕不是在鎮上跟誰起了衝突,打架打成這副樣子的,若是跟人打架的,他這會臉上怎麽會顯出這樣慌懼的神色來。


    而且,明顯她大伯現在就是在刻意回避著他們的追問。


    蔣老大就跟故意怕他們再問下去似的,幹脆躺了下去,翻了個身,背對了他們。


    還有,趙氏這會子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但是眼神裏看著她大兒子時,不經意間透露了兩分緊張的樣子。


    珍娘覺得,今兒個這事,肯定不簡單。


    “大伯,你別不吭聲啊。是誰打的,你吱個聲,不管是為了啥原因,把你打成這樣,咱說什麽都得找他去。就算不要他賠銀子啥的,咱們好歹也得報個官。”


    珍娘故意順著上麵的話頭來說道。


    “要麽,二哥你現在回城裏去打聽打聽。我就不信了,這鎮上也就那麽大點的地兒,這打人這麽大的事,難不成還沒個目擊證人啥的?”


    話落,就看蔣老大一下子翻了身過來,麵對著他們,眼裏現出幾分急色和心虛,開口阻止了道,“二壯你別去。我不是被人打的——”


    “是,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這話明顯就是假的了,說出來騙那兩歲的孩子還差不多,誰摔跤能把自己摔成這個樣子啊。


    連蔣老二都不加掩飾的,麵帶了懷疑之色,看著他嘴唇張了張。


    愈是這麽遮遮掩掩的樣子,就愈是說明這裏頭肯定有大問題了。尤其,珍娘突然想起她二哥剛剛說的,她大伯是自己找到他們家小吃鋪子那裏去的。


    珍娘知道,蔣老大雖然平常不怎麽吭聲,跟蔣老二一樣沉默的性子,但是,他的心眼子,卻絕對的比她爹多得多了。


    那麽,這樣一個心裏很有算計的人,怎麽會被人打成這副樣子,也不吭聲,偏偏自己拖著條斷腿,找到蔣二壯那裏去呢。


    除非,他是自己理虧的。


    憑著這會子她大伯不同尋常的這份表現,珍娘隻能做出如此的猜測了。


    可是,再想想,蔣老大平日裏也不是那種主動挑事的性子啊,那怎麽會被人打了,還這麽理虧呢。


    左思右想的,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關鍵是,當事人又不肯說話,他們就算是知道有古怪,也沒辦法。


    隻能看著蔣老大躺在炕上,疼的臉上都是汗的那副痛苦樣子。


    “爹,我看我大伯這樣,咱們也問不出啥來,要不咱們先回去吧,讓他且好好休息兩天。等他傷好一點了,咱們回頭再說吧。”


    珍娘看她大伯實在是不想說的樣子,他們繼續留在這裏,也問不出啥來,就轉過頭去,跟她爹說道。


    明顯,珍娘話剛落下,她眼角的餘光就看到,趙氏臉上的神色一下子鬆了下來。


    然後,就聽她站起來說道,“是嘞,老二,你先回去吧。等你大哥好點了再說。”


    蔣老二見這情形,便也隻能這樣了。


    歎了口氣,抬起頭來對三妞姐妹幾個叮囑了道,“你們好好照顧你爹,讓他好好躺著,別讓他下床啥的,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有得好好養著了。”


    話落,就看那姐妹三個,麵色複雜的樣子,站在那裏不吭聲。


    尤其是五妞,咬著個嘴唇看了他們一眼,又回過頭去看了眼她爹疼的臉上都扭曲的樣子。


    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說道。


    “二叔,我爹不是自己摔的,是被鎮上那個黃大戶家裏的人給打成這副樣子的。你一定要幫他去報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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