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一直都是個聰明的人,她早就看出來了,雖說蔣老頭是個愛犯渾的,也是個六親不認的,但是他身上卻也有著一般人都有的一個特性,那就是嫌貧愛富欺軟怕硬。


    他之所以能夠在自家那小院裏橫的起來,那也是因為,這一個院子裏的人都是在他的手底下張嘴吃飯的。


    隻是,蔣老二卻不一樣,他早就不用看著蔣老頭的臉色過日子了,尤其因著老二那邊一家子日漸的發跡,蔣老頭還是從心底對那邊有些個避諱的。


    所以,在這種已經跟蔣老頭撕破了臉皮的時候,趙氏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唯有將她的二兒子時時刻刻的召喚到身邊來護著她,她那心裏才能安下來。


    “從前我還覺著你奶那人挺知事的,不過這回還真的是讓我刮目相看了。整天躺在炕上裝病啥的也就算了,你爹有兩天實在是忙的沒空去瞅她,她倒好一點也不體諒也就算了。


    還當著族裏那些老人的麵,成天說道著自己怎生的可憐,病臥在床也沒個子孫在邊上服侍什麽的那些個屁話。弄得你七叔奶都找咱們家門上去了,跟你爹話裏話外的說道的那些個意思啊——”


    “你爹本來就成天的忙的要死,再趕上前頭那一陣又是收芝麻最忙最累的時候,還讓你奶在背後那麽叨咕一通,他隻能硬撐著幾頭跑。每天半夜裏就起床去莊子上幹活,到了天黑前還趕回來到你奶那邊去報個到,沒兩天人就蔫吧了下來。”


    蒲氏的話裏,透著滿滿的對蔣老二的心疼的意思。


    珍娘也不禁有些內疚,“娘,你早該給我寫信的,要是我知道家裏的情形的話,我肯定得趕回來的。”


    “你趕回來做什?叫你奶喊過去當使喚丫頭啊?”蒲氏卻是瞪了個眼,直接搖頭說道,“你放心,我也就讓她折騰了你爹兩天,後來,還不是有法子應付她。”


    “所以,娘你就叫馬忠他媳婦去老院子那邊伺候我奶了?”珍娘想了一下,說道。


    蒲氏也不否認,點了頭說道,“嗯啊。她不是整天當著外人的麵,說道了自己咋可憐咋可憐的嗎?又說什麽沒人在跟前端茶倒水的伺候啥的,這才把你爹給喊過去的嗎。


    其實,我後來都聽你小英嬸子說了,你奶那一暈倒這回可是整的就跟要翻天了似的,三天兩頭的請郎中不說,那一整個院裏的人,隻除了你爺和紅芳那兩個,誰還沒有被她支羅個團團轉的啊。”


    “這樣也好,咱們家這邊安排個人過去照顧她了,至少我奶也不會再當著外人的麵有啥說道的了。我爹也能不那麽操勞的。”珍娘就跟著歎了口氣說道。


    “隻是這樣一來,咱們那院裏就沒人做飯了。怪不得我們今兒個中午回來的時候,就看著你跟我爹吃那些個粗茶淡飯的呢。”珍娘的話裏透著些心疼的意思。


    原本,這茴香就是她跟蒲氏找來在家裏灶上幹活的人,這會子卻是被趙氏給折騰了過去,那蔣老二夫妻兩個的茶飯自然是沒有人做了。


    “其實,也不一定就要叫茴香嫂子過去那邊,娘你現去城裏給領個人回來,送到老院子那邊不就得了。”珍娘就開口對蒲氏說道,“這人又不一定要怎麽出色的,隻要長了手腳能夠端茶看藥的就行了啊。”


    蒲氏知道她的意思,心裏不覺得暖暖的,嘴上就笑著說道,“我跟你爹兩個在家裏吃啥不能對付了,再說了,馬忠媳婦每天雖然是被派了在那邊服侍你奶,不過你奶那病本來就是裝的,她也沒啥要伺候的,所以每天到了飯點的時候,她還是會跑回來先給做了飯菜,再往那邊去的。”


    “那也夠麻煩的。”珍娘知道她娘話裏說的輕鬆,但事實上怎麽可能沒有影響呢,原本可以專心照顧著蒲氏夫妻兩個的夥食的,如今卻要兩頭顧著,自然是比不了的。


    珍娘想想蔣老二夫妻兩個那操勞的臉色,前一陣正是大忙的時候,偏偏連吃飯上頭都沒得周全,怪不得今兒個一回來,她就覺著她爹跟她娘兩個都瘦了。


    尤其是蔣老二,那一雙眼窩子都熬的快要陷進去了。


    “娘,你跟我爹這樣,我可心疼了。”


    蒲氏看著自己閨女那撅著小嘴一臉不滿的小模樣,聽著這小妞子混了蜜一樣的甜話,一下子就樂了,“好了,娘明兒個就去城裏領個人回來。


    先前我也不是沒跟你爹提過這事,不過你爹倒是不大樂意。我聽他那話口,好像是被紅芳那一出給整的也會往多了想了。還說了什麽‘人多是非多’的話出來呢,說是那邊院裏已經夠亂的了,要是再添個人進去,還不知道要怎麽鬧哄哄的呢。”


    珍娘聽了這話,倒是沒吭聲,她一直都知道她爹那人又不是真的傻子,他不過就是忠厚了一點,凡事即便是心裏頭知道自己個吃虧了,也不願意去計較啥的。


    “那我爹就沒說什麽?比如說有沒有埋怨咱們給老院子那邊送人啥的?”珍娘想了想,就開口問道。


    “這倒不至於!你爹心裏頭啥都明白,原本這人就不是咱們硬塞的,是你爺放了話出來要的,他憑什麽來怨怪咱們。


    而且那紅芳本來就是去伺候你爺的,她也是做到了自己的本分了,把你爺服侍的好好的,你也都沒啥挑剔的,你爹就更沒話說了。


    至於你奶那邊,說到底也是她自己個鬧的,以前還是咱們高看了她哪,原以為是個多精明的人嘞,偏偏這會子就什麽都看不開了,還去跟個下人爭地位,這事也就她能幹得出來,還鬧的這麽熱鬧哄哄的,我都嫌她臊得慌。”


    蒲氏滿臉不屑的神色,說道。


    珍娘見她這麽說,心裏就放鬆了下來,隻要蔣老二心裏沒啥怨懟的心思就行,管它那邊院裏的怎麽鬧騰呢,反正也礙不著他們的事。


    如此想著,珍娘倒是一路上的好心情到了家裏。


    蔣老二是吃了中飯就出去忙去了,這兩日正趕上關家那邊的人過來收芝麻,這事確實是個大事,他還真不能不去邊上盯著。


    蒲氏陪著珍娘去了老院子那邊一趟,下午原本作坊那邊也有些事要忙的,不過,她這麽長時間沒見著閨女了,就不想去了。


    “娘,你先去忙你的去唄,咱們娘倆夜裏再好好的親香就是了。”珍娘看著她娘對她那份稀罕的勁,也是忍不住想笑。


    隻是,她知道自己今兒個下午也不得閑,方才吃飯的時候,珍娘就聽蒲氏說了,這回中秋節的節禮還沒送呢。


    這任務在他們家好像已經形成了一個慣例,關於送節禮這項活,壓根就沒有誰來跟她爭搶的。


    所以,珍娘一回來,就已經在開始忙活上了,一個個紙包打包了月餅那些,再搭上點別的水果,酒什麽的,待會兒就出門送了去。


    “娘,要不你跟我一道去送節禮唄。”珍娘看著她娘還在那裏磨蹭著不出去,就笑著說了句。


    話落,就看蒲氏搖了頭說道,“這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去作坊那裏幹活吧。”


    珍娘看著她娘那為難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蒲氏的性子直,本來也不是那種擅長嘮嗑的人,也不愛跟那些媳婦老人的嘰嘰歪歪的,尤其是這送東西上門,怎麽可能免得了跟人家這虛來客套的。


    因而,蒲氏一聽自己閨女提起這一茬,趕緊溜溜的跑了,隻臨出門前叮囑了珍娘,“別跟那些婆娘磨嘰了工夫沒個數的,把東西一送到桌子上就走,娘也就是去那作坊裏麵盯上兩眼,沒多大會的工夫就回來。咱們家明兒個過節的菜單子還沒商量呢,回頭咱們娘倆早點議出來,要是有什麽家裏頭缺的,也好趕緊置辦回來。”


    珍娘自是脆生生的應了她娘一聲,“欸,知道了。”


    送走了她娘的背影,珍娘也喊著小梅一塊出了門,主仆倆先把那族裏的親戚給走動了一圈。


    正如蒲氏所說的那樣,莊戶人家的媳婦子不論年紀老幼,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會扯話聊,尤其大夥才聽說珍娘從省城溜達了一圈回來之後,更是抓著她問個不停的。


    從省城的大馬路一直問到省城作興的小頭花,包括省城那邊的人的穿衣打扮什的,這感覺真的是弄得珍娘很有些哭笑不得的。


    她也不過就是出了鳳盂縣,再往南走了一百裏都不到的樣子,又不是出了這大李朝的國境什的,偏偏這些人還覺得自己出去走的路都跟這村裏不一樣了。


    不過,珍娘也能夠理解這些人的心理,她們一個個的這幾十年都守著這個小山村裏過日子,很多人連鎮上都沒有出過,自然是對外頭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憧憬的。


    於是,珍娘還是盡可能的耐下性子來,回答了她們問的那些個好笑又淳樸的問題。


    所以,等到這一圈的人走下來,已經半個下午過去了。


    “小姐,你怎麽那麽有耐心啊,要是換了奴婢,早就找個說詞走了。”小梅這丫頭出來的時候,倒是忍不住碎碎念了幾句。


    珍娘看她那埋怨的小樣兒,就笑著說了句,“這話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合著剛才在每個人家家裏頭嗑瓜子吃點心什的,吃的不亦樂乎的人不是你這小妮子來著?”


    “小姐,您可快別說了。就是因著她們那群人一個個的問個不停的,也讓你脫不了身,奴婢在那裏嗑瓜子嗑的嘴皮都要破了。”小梅就擠眉弄眼的,放了怪的樣子說道。


    “也不曉得她們怎麽就能有那麽些話來問的?連省城的茄子是不是跟咱們這邊的長得一樣不一樣的話,都能問的出來的。奴婢可真是聽的稀罕了,難不成這茄子還能長成不一樣的形狀?”


    珍娘嗔了她一眼,“行了,別發牢騷了,趕緊跟我回去拿了東西,咱們還得去孫寡婦他們家走一趟呢。”


    小梅聽她這麽說,就應了聲,“行嘞,正好讓奴婢到家裏喝碗水解解渴,不然這嗓子齁的也難受。”


    主仆兩個就又回了家裏一趟,這一次的東西有點多,大大小小的包袱拎的兩雙手都是的。


    不僅是有給孫寡婦的過節的節禮,另外的那些都是珍娘在省城的時候逛鋪子,瞧見的一些小孩家的東西。


    大到布匹料子,小到撥浪鼓啥的,珍娘那會子逛起來的時候也沒仔細算計,哪想到這一趟趟的買下來,攢的東西就多了。


    “哎喲,咋整那麽多的東西啊?”孫寡婦一見著她們進門,就嚇了一跳。


    “都不是什麽貴重的物件,就是我在那邊瞎逛的時候,瞧見啥有意思的,就挑了兩件,這不一道帶回來給六丫玩了。”珍娘看著她那份緊張的樣子,不由得笑著開口說道。


    六丫那會子正在睡覺,還沒醒來,一張小臉圓乎乎的,不過看著好像沒有前些時候那麽胖乎了。


    “這小妞子最近正學著走路呢,倒是一刻也不願消停的,除了睡著的時候,別個時間哪怕是給她丟炕上,也是要自己個爬起來扶著牆走路。”孫寡婦就輕言細語的說了兩句。


    珍娘看了一眼,這土炕的四周邊上,都搬了椅子什的攔著了,不僅這樣,那些椅子麵上還擺了些枕頭棉被啥的,這樣即便是小孩摔下去,也不會磕重了怎的。


    “小孩子家家的剛學著走路的時候,都是這樣,恨不得就想跟著大人跑了。您也別太拘謹著,哪怕是摔個跤啥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瞅著六丫仿佛比前些時候結實了不少嘞。”


    珍娘知道孫寡婦照顧六丫照顧的很是上心,因而就笑著說了一句。


    “姑娘這話說的倒是對的,我也瞅著她那小胳膊小腿的結實了不少。別看她這一陣像是長瘦了似的,不過那壓在手上的份量,還是沒點輕的。


    飯量還比前些時候更長了呢,現如今一個蒸雞蛋都不夠她吃的了。”孫寡婦一臉慈愛的看著炕上的六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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