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綿走在繁華卻並不熱鬧的街道上,呼一口氣,立刻形成一縷白霜。


    從醫院出來,身邊經過的計程車擺著空車標誌的一輛輛,頭眩暈,暫時不想上車聞車裏難聞的味道。


    雙手拿著包放在身前,她身上穿著大街小巷都在熱賣的韓版棉襖。


    衣服是最小碼,還是有些長,蓋住大腿,露出瘦瘦纖細的小腿,腳上休閑鞋,粉色的,三十五碼的腳,短而可愛,和她不高的身量很搭,整體都透出來輕巧二字。


    這樣隨意的打扮,在路人的眼裏,她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可能最近生病臉色蒼白,但看不出來生過孩子。


    這樣的她也落入身後不遠處黑色賓利車中男人的眼裏。


    季深行拿出了手機。


    他右手舉著手機到耳邊,露給傅斯的左邊側臉,深邃冷峻,抿唇。


    傅斯不知道在哪裏看到過,從微表情學來說,抿唇表示緊張期待。


    前方女人背影微停頓,從包裏拿出手機查看,隻看了一眼又把手機扔回包裏。


    季深行放下手機。


    傅斯沒去看他的表情。


    …………


    顧綿盯著手機上手機管家顯示的攔截來電,她統計了一下,這些天攔截的季深行的來電一百多個。


    現在手機功能發達,有拉黑功能,同時還提醒你,被你拉黑的人給你打過多少個電話。


    她把手縮進長長的袖子裏之前看了一眼女士腕表,不到四點。


    她從季家別墅出來時,皺皺剛睡著,這孩子真的有點感冒了,吃了藥之後迷迷糊糊的,現在應該還沒醒。


    顧綿不太想早回去,麵對爺爺奶奶,他們的話題大多圍繞她和季深行,顧綿覺得自己每說一句話都在撒謊。


    …………


    路過一家高檔大型的發型設計中心,顧綿看著外麵牌子上的廣告停了腳步。


    那天林妙妙自信滿滿的給她展示,她也一頭天然卷發……


    腦海裏努力在回憶,四年前和季深行相見的第一麵,他到底是先看她這張臉還是先看她一頭卷發的……


    沒有,第一回見麵,她要救為他跳樓的女人,而他一個正眼都不曾看過來。


    店裏出來年輕男人,開口攬客:“小姐,想要個什麽樣的發型?先進來說吧,我們有專業的雜誌,你可以參考,現在我們正在搞活動。”


    顧綿從小到大沒捯飭過頭發:“卷發能弄直嗎?”


    “可以,您燙卷多久了?”


    “天生卷的。”


    “天然卷?那真看不出來,我以為小姐做的頭發,還想說效果真自然呢,這麽漂亮的一頭卷發弄直可惜了,不過,換換造型改變心情也很好,您先進來,我給您全方位設計一下。”


    “需要多長時間?”


    “燙直嗎?很快的。”


    顧綿猶豫了,一頭卷發陪伴她二十多年,說直就直了,為了個男人,為了心底的那份芥蒂,值得嗎?


    此時,天空突然降下雨滴,幾點,變成淅瀝瀝的幾串。


    “呀,下雨了,小姐先進來躲雨吧,現在店裏客人不多,你要弄我們馬上給你弄。”


    顧綿狠了心,抬步要踏上台階,右手纖腕被一股突然而來的力道攥住,那部分冰涼的肌膚立刻被一股幹燥溫熱包圍住。


    頭頂一暗,是一把格子大傘。


    身後壓迫人的熟悉男性氣息,隔了些時日,如夢似幻。


    顧綿一隻腳在半空,單腿站立的,身後人隻需輕輕一拉,她的身體就進了強勢的男人懷抱。


    季深行摟著她的細腰走遠兩步。


    理發店的年輕男人費口舌半天沒拉到客人,扔了煙頭罵咧地回去了。


    顧綿一轉身從男人結實的手臂裏出來,離開傘,站在雨中。


    雨不大,但也不是江南毛毛細雨,那些雨珠落在她頭頂發燒,在她漂亮的發卷裏*。


    她沉默看著烏蒙天色下一身清冽的男人,裝束一絲不苟,膚色冷白,五官立體,唯獨兩個深邃的眼窩,眼周肌膚青黑,雙目疲累的猩紅。


    季深行沒靠近她一步,手長,把傘伸過去。


    被雨打濕了的男人眼眸,愈發漆黑,目光貪戀在她臉上。


    選了個輕鬆話題,他衝她微笑一下,“怎麽突然想把頭發弄直了?”


    顧綿看著他淋雨,認真地回答:“我不想和林妙妙一樣。”


    林妙妙三個字就像一根刺,刺到顧綿的同時,顧綿相信,也會刺到季深行。


    他果然擰眉,“沒人說你和她一樣。”


    縱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顧綿還是想死的徹底明白,“季深行,四年前你遇見我時看到的是我這張臉還是我這一頭卷發?”


    隻要話題不再圍繞林妙妙,季深行稍稍莞爾:“要聽實話?”


    顧綿求一個答案。


    男人眉峰挑起,“前麵兩三次見麵,包括發生了關係的那天晚上,我壓根沒想過要看清楚你。是後來把你叫去民政局才多看了你幾眼,總得記住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人長什麽樣吧,不然在大街上遇到招呼都不打?至於你頭發是卷是直,對我來說是一樣的。”


    他的話讓顧綿腦海裏回憶形成漩渦,和他的開始就是個烏龍。


    “林妙妙以前也是天然卷,你不記得了嗎?”


    季深行總算明白她在介意什麽了。


    他心中覺得異樣,她的在意讓他這幾天鬱悶到穀底的心情陡然間高興起來。


    走進傘裏,高大包圍住她,他拉過她纖細手臂:“你就是你,我沒把你當成過誰。”


    他眼神湛黑注視她,。


    在他氣息更靠進一步時,顧綿轉過身,發梢掃過他的下頜,很輕,有些癢。


    她要去攔計程車。


    季深行隻得放開她的手,舉著傘,始終不讓她淋雨。


    顧綿把手縮回袖子裏,甩著長長的袖子招攬計程車,下了雨,計程車就變得搶手,傲嬌的一輛一輛不停。


    季深行注視她白希側臉,最近的日子,兩個人都在吵架,他眼睜睜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現在這樣的時刻,靜靜的,分外難得。


    他拿手機撥打傅斯電話,讓他開車先走。


    傅斯就在他們身後的十字路口,老板語氣中度緩和,他這替他辦事的人也跟著心情好起來。


    攔了一陣,在天黑和街道霓虹逐漸亮起來時,總算有一輛停下來了。


    顧綿拎著包走出傘外。


    季深行舉著傘送她到車邊,她上了車,立刻關上車門,車輪帶起的水掃過男人筆挺的西褲腿。


    被她隔絕在車外,季深行身高腿長站定,沉默地希望她邀請他上車。


    “師傅,走吧。”


    司機師傅開車,邊看看後視鏡笑笑:“姑娘,不讓你男朋友上來?這個點兒下班了,估計更難打到車。”


    顧綿抿了小嘴。


    計程車行駛幾米,她回頭從後車窗看,他還舉著那把格子傘站在那裏,像樽凝滿寒氣的雕塑。


    “……師傅,倒退吧。”


    司機師傅露出會心的笑容。


    季深行黑眸幽深地看著那輛走了的計程車倒回來。


    車在他身邊停了,後座車門打開,他剛要上去,顧綿拎著包下來,繞到副駕駛座。


    “……”


    季深行收了傘,五官略冷地上車。


    司機師傅無奈地搖搖頭,車在道路上行駛速度適中。


    顧綿個子矮,車的座椅上露不出她的腦袋。


    季深行隻能看見她模糊的半個側麵,路上,她很安靜地在看車外。


    這樣他也滿足,女人心軟,她到底沒把他一個人丟在路上。


    …………


    顧綿肯讓季深行上車不是她犯賤對他的示好有所反應。


    她有事讓他做。


    計程車停在別墅山莊的大門處。


    顧綿付錢,沒有回頭地把話說出來,“季深行,既然回來了,等會兒你把話和爺爺奶奶說清楚,說林妙妙回來了,說清楚這些天裏我和你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成全你的碧海藍天,祝福你和林妙妙,但我不會承擔你的任何一點錯誤,我是受害一方,你和爺爺奶奶講清楚,我有權利帶著皺皺離開。”


    季深行一臉的好心情如同一時間全部碎掉的冰塊,一塊一塊從他英俊的臉部輪廓上一點一點消失。


    男人修長好看的手指,僵在計程車車門開關上。


    這就是她邀請她上車讓他跟她一起回來的目的?


    他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沉了下去,裏麵泛著寒光,青筋暴起的他也在忍,不想把這一路的和諧寧靜破壞了。


    手指按著川字形成的眉間,男性嘶啞的嗓音在車裏響起:“顧綿,我再說一次,我和她沒有什麽。”


    顧綿自顧自低頭看自己慘白的手背,“我一個人麵對爺爺奶奶說不清楚,他們可能不會信我,我也不敢揣摩你對林妙妙的感情,當事人親口說比較好……”


    嘭——


    男人的拳頭冷厲砸在車玻璃窗上。


    司機嚇了一跳!


    顧綿停住聲音。


    季深行打完拿權一拳之後,繃著在疼痛的手指下車。


    他打開前座車門,麵無表情把顧綿拽下車,雖然是拽也估計她還在病中,留了力度。


    把她弄下車之後,他上了副駕駛座,把包和那把格子傘扔給她。


    啪一聲關上車門,他衝司機吩咐:“走。”


    顧綿望著車窗裏他寒惻逼人的側臉,計程車打倒,她讓開。


    原地站立許久,直到意識到在淋雨,她打開傘,傘下麵流淚的女人歎息低喃,“這樣拖下去逃避著,又有什麽意思……”


    …………


    計程車上,前座憋仄的空間,季深行坐不安穩,很想抬腿就踢掉個什麽來解解氣。


    肅冷的氣場裏,司機戰戰兢兢。


    季深行注視後視鏡裏那逐漸縮為黑點的女人,她不再是四年前那個哄一哄打打拉鋸戰就能哄回來的女人了。


    伸手扯開領帶,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手指捏著太陽穴。


    不想和她分開,不想失去她,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有些晚,他知道,可他決不想放手!


    計程車下了一段盤山公路,他拿出手機,“傅斯,在哪裏?血液送去鑒定中心了嗎?給我地址,我現在過去。”


    …………


    顧綿舉著傘往獨棟別墅走。


    傘籠罩下麵,他的氣息仿佛還在。


    雕花大門開著,顧綿進去,在門外的台階上收了傘。


    奶奶穿著厚實的棉襖從廚房那邊探出頭,“綿綿,都濕透了,趕緊進來換衣服!”


    “小雲,快去拿毛巾。”


    奶奶繞過客廳吩咐。


    傭人過來開的門,顧綿進去,傭人接過她手裏的傘,奶奶帶著老花鏡,拿起傘的一角端詳,“這不是深行小子的傘?”


    季家的物品都有標簽,傘把傷有季深行的名字估計。


    “深行也回來了?”奶奶驚喜,多日不見孫子了。


    顧綿一怔,這時蘇雲過來,把毛巾給顧綿,蘇雲看著顧綿。


    顧綿避開蘇雲複雜的目光,衝奶奶抿唇笑一下,“沒有。他沒回來。”


    “可這傘……”奶奶心裏有疑問。


    顧綿含糊其辭:“之前他落在我那裏的。”


    “死小子怎麽還不回來……”奶奶嘀咕著走了。


    蘇雲拉住顧綿的手:“深行是不是送你回來了?他為什麽不進屋?”


    顧綿說出實話。


    蘇雲唉聲歎氣地看著她,“綿綿,深行這樣就代表他真的知道錯了,我在他十七歲時嫁進季家,看著他這些年成長,我了解他,不是為他說話,我很確定,他和妙妙真的沒什麽,你難道就不能再原諒他一次嗎?爺爺奶奶年紀這麽大了,受不了你們這樣反複折騰啊,綿綿,你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心裏還有他,就給彼此一個機會,他這次一定不會讓你再失望了。”


    蘇雲苦口婆心,讓顧綿拒絕的話難以說出口,不過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阿姨,我之前打算和他複婚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信任不是再生資源,沒了就是沒了。我也有錯,錯在我太放任自己投入這段感情,在一次次受過傷之後,我沒有力氣再像當初那樣熱烈的愛他或者經營這場隨時可能破裂的婚姻。夠了,真的夠了。”


    她邊說邊哭,控製不了的眼淚,如同控製不了的心碎感覺。


    這樣的情況下,蘇雲還能說什麽呢?


    怪隻怪,自家小子太不爭氣!


    …………


    季深行自那天在別墅山莊外離去後,這兩三天裏,他沒往季家別墅座機打一個電話。


    奶奶念叨他怎麽回事。


    隻有顧綿明白怎麽回事。


    她再等等,如果他再這樣逃避下去,那麽,她到時候真的會帶著皺皺不辭而別。


    …………


    季深行從別墅出來後就趕往a事最權威的親子鑒定中心,這四天的時間,他沒有離開鑒定中心半步。


    第四天。


    鑒定中心的醫生終於將那份鑒定報告放到他手裏。


    深呼吸,他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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