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不過醒來時耳邊已是一片寂靜。


    從木板上坐起身,略微茫然了一會,我用手指輕輕掀開身上的綿布被單,豎起耳朵傾聽臥室的動靜…;


    熟悉的呼嚕聲不在了,屋子內異常安靜,除了外麵天空偶爾呼嘯劃過的一絲風聲之外,四周靜悄悄地沒有任何聲音。


    真的走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不確定的咬了下手腕,微疼的感覺讓我確認這是現實,我深呼一口氣,慢慢站起來,伸展手臂狠狠撐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長久以來積蓄的沉重壓力,仿佛一夜之間全部消失,我用足了力氣身體一陣輕顫,好半天才把手放下來。將淩亂的發絲隨意拂到身後,我捂著嘴打個哈欠來到廚房,用前所未有的輕鬆心態開始洗漱。


    按照之前老頭的說法,他至少也得十天後才能回來。排除各種意外因素,以及提前回來的可能性…;我可以利用的安全時間就得減半。那麽,五天的時間,能不能做出那件東西?不,一定能的,努力一下肯定可以!


    我暗暗給自己打氣,用毛巾好好擦了把臉。然後從果盆拿出幾枚水果,再打開廚櫃上層叼住一片麵包,順便把廚台上的牛奶罐抱在懷裏回到大廳。


    坐在椅子上,我將牛奶小心地倒進杯子。被老頭用魔法容器裝載的牛奶,總是那麽香甜濃鬱而且新鮮…;是我最喜歡的飲料,如果再配上狠狠咬下一口的滿嘴汁香的果肉,以及用上等麵粉烤製得鬆鬆軟軟的小麵包…;那絕對是一頓非常可口的早餐。


    不過,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我慢慢吃著,心裏不停回想計劃中的每個細節,確保它們還好好的待在腦海中。幾分鍾之後我加快了速度,幾口吞下麵包,把牛奶也一氣喝個幹淨,抹幹嘴角隨手扔了果核。之後走出屋子,開始實施自己預謀以久的計劃。


    首先來到倉庫,將角落裏那堆各式各樣,上好的獸皮以念動力抬著搬出外麵的空地。然後又跑了一趟,準備再把放置在最裏層的輕木也弄出去…;可是,麵對那空蕩蕩連一丁點木屑都不存在的空地,我第一反應自己是不是睡糊塗了?


    納悶得將倉庫搜索了整整三遍,沒想到事實遠比我想的更加殘酷…;所有金屬以及木質的材料,竟然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怎麽回事?突然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實驗室。直接打開存放半成品的櫃子,將盛放燃沙的罐子拿了出來。果然,一粒也沒剩下。不死心的我,抱著一絲期盼翻遍了整個實驗室了。結果…;我連哪怕一小瓶最基本的中和劑也沒發現…;


    愣愣的抱著那已空的容器,我靠在實驗台的旁邊有些無語。對於老頭的卑鄙行徑,我已經拿不出什麽有力的詞來形容他的無恥了。怪不得絲毫不擔心我會逃跑…;怪不得走之前隻警告我別去荒原…;怪不得昨夜離開時也沒叫醒我…;原來,是怕我知道後鬧起來,讓獸人發現我的存在。


    如果我沒記錯,老家夥應該有個容量頗大的空間介指。以目前情況來看,早有預謀的他在臨走前收走了所有他認為有用的材料…;好狠!


    歎息著將空瓶放下,我離開了實驗室,向主宅的屋後走去。來到印象中的某處位置,我蹲坐著將雙手平放在土質的地麵上。念動力緩緩發動,鬆軟的泥土慢慢地向兩邊分開…;在觸到那由好幾層獸皮包裹的一個小罐子之後,我總算鬆了一口氣…;扯開獸皮,將裏麵備用的半瓶燃沙緊緊抱在懷裏,我重新回到屋子,開始思考修正後的新計劃…;


    那老混蛋並沒有把獸皮也拿走,這可能是我最大的幸運。原先我是打算製作一個安全性高,可以持續穩定漂浮很久的小型飛艇。這樣隻要有足夠的食物和水,我甚至可以用它一直飄回精靈村。


    但現在看來,必要的材料遠遠不夠。那樣的話,一隻簡陋的熱氣球…;或許就是我現階段唯一能作的選擇了。


    至於,它會不會半途掉下來…;我也隻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我回憶了下前世那些熱氣球的樣子,認真思索每一個步驟和可能性,最終開始行動!


    在不眠不休的工作整整四天之後,一個高達六米,直徑約三米,長相怪異到慘不忍睹的熱氣球。終於從我的手裏誕生了…;


    其實,對於自己的作品,我從來都是希望能做的更好一些…;可畢竟材料有限,工具也奇缺,再加上眼睛也不太好使。光是把那些特性不一的獸皮接在一起保證不漏氣,就浪費了我不少腦細胞。雖然我承認氣囊部分的形象,是有點像馬鈴薯…;


    但好歹能漂起來,我也就不在乎它是否美觀了…;


    為了找到合適的材料,我算是徹底豁出去了。老家夥的房子裏所有可以利用的木料,包括書架,老家夥的床,衣箱什麽的都被我拆成了最原始的形態。七拚八湊的才作出了一個正方形,約一米深的“船倉”。


    我不敢去想老頭回來後會怎樣,也顧不上考慮萬一熱氣球飛不起來,自己又該如何。


    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來試圖讓這隻熱氣球可以正常使用…;


    固定在船中央上方的,是那隻廚房內我每天都在使用的鉗鍋。說實話,我本來並不想用這尷尬的東西,可在老家夥把實驗室裏大多數的工具都帶走的情況下。我實在是找不著足夠耐溫的容器,也隻能用它來置放需要持續發熱的燃沙…;


    總之,盡管製作過程不太理想,但隻要能飛起來我就非常知足了。


    …;…;


    將準備好的食物和飲水放在事先預留的船艙裏,我想了想,再次跑回屋子,將老頭另一床替換的被麵抱了出來。剩下那些獸皮我也沒有放過,印象中,越往高處氣溫好像就越低。多帶些布料保暖總是沒錯的。


    剛來盆地時穿著的絲製睡衣,早就在老家夥魔法的摧殘下不成樣子…;我現在身上穿的,是用布條裁剪加工而成的簡易服飾。幸虧身子小,用不了多少材料。隻需要在胸前裹上一圈,再把剩餘的部分修改修改往腰上一圍,就能當不錯的夏裝來穿了。雖然會因此露出肩膀和小肚子,但好歹能算件衣服,我也就不計較了。


    一切準備就緒,登上熱氣球前,我最後一次回望偵測內滿地狼籍的盆地。雖說在這裏過的並不好,但待了足足三年多少也有些感情。要說沒點遺憾是不可能的,起瑪我很想把老頭的書架全搬走…;這幾年的相處,讓我了解到老家夥的煉金術造詣有多高明,更明白能被他收集的書籍又是怎樣的寶貴…;但是很可惜,我一本也沒法看。


    不過也無所謂了,摸摸腰間頗重的小挎包。我扯掉了係在船艙邊緣的繩索,同時翻身躍了進去。


    熱氣球如我想象中的那樣…;慢慢地浮了起來。燃沙的效果非常很好,氣囊內的空氣快速升溫,地麵離我越來越遠,轉眼間就已經漂離了盆地的範圍,我甚至聽到了來自下方野獸們狂暴的嘶吼聲。


    而一直繃緊全身的我,到這時算是可以安心了。看起來,應該不會突然掉下去吧?頭頂的鉗鍋裏,燃沙緩慢散發著熱量。我趴在船沿邊,感受著拂麵而來的微風發著呆。離開的太過於順利,我反倒覺得有些不真實了。


    我不由得又啃了一下手背,感覺依然很痛,這證明並不是幻覺…;說實話,我很害怕這隻是一個夢,很擔心一覺醒來…;自己仍然蜷躺在那陰暗狹窄的牆角下,默默忍受日複一日被人隨意驅使,整天提心吊膽卻看不到半點希望的日子。


    現在看來,我似乎,可能,大概,或許…;是成功了吧?是嗎?


    抬頭對著天空,我托著下巴心中默默想著。理所當然,沒人會回答我。


    真傻…;拍拍臉頰,我振作精神,起身檢查的燃燒情況。確認並沒有什麽異常,我鑽進船艙準備睡覺…;如果可能的話,我到很想領略一下這世界的空中風景。很遺憾,我沒有那個資格。


    在這種炎熱的環境下,總是吹風會令身體水分流失的速度加快。熱氣球的燃料不足載重也有限,我所帶的食物和水源即使再優化搭配,也也隻夠我吃20天左右…;這比我預想中燃沙消耗完的時間還要短一些。


    我曾經聽老頭說過,獸人帝國在近百年來一直被打壓。但實際可控製的領土,卻還是比人類最強國家的版圖要大上三分…;另外,我也不清楚這個盆地位於獸人帝國的哪個位置。方向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盡可能的維持飛行時間,以爭取在燃料用完之前脫離獸人帝國,就成了我現今最主要的一件事。


    反正我已經想好了,不管怎麽說,人類的世界或許不比獸人的地盤安全多少。可最起碼比那與世隔絕,完全出不去的盆地要強的多…;不是嗎。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


    ********


    “殿下!北方天空發現了不明飛行物!”


    “哦?難道獸人們終於忍不住,派出了他們引以為傲的翼魔軍團了?”


    “…;不是。偵察官說,那東西漂浮的高度,已經超過了翼魔們所能達到的極限…;但距離太遠,完全看不清是什麽…;”


    “不是翼魔?唔…;有沒有判斷出它前進的方向?”


    “應該是…;南方的克裏夫聯邦…;”


    “唔…;從獸人的地盤,飛出來的…;麽…;”


    “殿下!需要派出魔空兵嚐試捕捉嗎?”


    “…;不用了,我自有安排。我們的時間不足,沒必要浪費寶貴的戰略資源!現在!傳令第三軍團!”


    “是!”


    “讓他們務必拖住那些狼騎兵!一刻鍾後!全軍進攻!今天之內!必須拿下馬爾沙要塞!”


    “是!我的殿下!!”


    ********


    …;…;


    縮在層層疊疊的獸皮和被單中,我時不時將發涼的手指放在嘴邊哈著熱氣。算起來,已經十天了…;自從兩天前,意外路過了某個爆炸連天的戰場。為了安全考慮,我刻意增加了燃沙的使用量…;結果,飛的太高的弊端立馬就體現了出來…;


    空氣過於稀薄也就算了,可氣溫的陡然下降,讓仍穿著單衣的我難以適應…;即使裹著被子,將所有的獸皮蓋在身上,窩在船艙裏的我,全身上下還是抖得無法抑製…;我知道天上很冷,卻沒想到居然冷到這種程度…;


    按理說,以精靈的體質應該不至於像我這樣不堪才對…;可實際上,我現在被凍的連船艙也不願意出了。所有補充燃沙,以及添加助燃劑的動作,都被我以念動力來代替…;對於這點,我隻能用自己可能是在炎熱環境下生活太久的緣故來解釋。


    幸好這種煉金的產物燃燒時所釋放的是一種看不見的暗火,而並非需要氧氣才能助燃的明火。再加上製作氣囊的材料,也是堅韌保暖的上等獸皮。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拿什麽來維持繼續漂浮的動力。


    將自己努力裹得更緊,我從獸皮堆裏伸出手,摸索著將旁邊包裹內一塊硬的完全能當凶器的麵包取出…;


    然後就著貼身存放還帶著體溫的水囊,開始了今天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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